第一百八十五章 贺寿（2）
不过这些衣衫的确是能增加光彩。随便挑一件都比她之前素淡的衣衫华贵不少倍。
不过这也不是萧应禛吝啬，而是这一年都在国丧期间。宫中衣衫都是素淡为主，鲜少大红大绿。连皇后都不穿红色凤服，更何况嫔妃们为了争得皇上欢心，一个赛一个比孝道。
这一次若不是因为寿王六十是大寿，又德高望重，一切喜事宴席都不可以大肆铺张。
安如锦看着霓裳华服，轻轻抚过。能否在皇室宗亲上露脸，得到他们的承认，就此一举了。
……
第二天一大早，安如锦早早起身。更衣梳洗。长长的头发垂下，秋荷和几位宫女们用柔软的长巾擦干，然后抹上上好的香发木犀油。原本乌黑顺滑的长发立刻如水滑一般，光可鉴人。
秋荷和几位宫女们再将安如锦的长发梳成流云髻，簪上珍珠钗。又拿了几朵栩栩如生的绢花点缀其中。
流云髻，珍珠钗，明月铛。将她原本过分素净的发上妆点得素雅端庄。她身上穿一件紫红宫装长裙，长裙上绣着繁复的金丝银线。
丝丝绣线勾勒出吉祥图案，穿在她身上，多了几份皇家才有的雍容华贵。
妆点妥当，秋荷和宫女们都愣住。眼前的女子美得惊心动魄。琼鼻樱唇，巴掌大的小脸上，下颌精致，粉面含春，特别是一双幽深水眸，深幽无底，看一眼就能令人深陷其中。
她原本素颜的容色因为巧施胭脂水粉越发鲜明妩媚。她似一枝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渐渐绽放，终于让世人惊见绝世容颜。
秋荷惊叹：“好美……”
下一句她没有说出，若是有朝一日安如锦身着凤服，那该又是怎么样一种惊艳？她不敢想却又忍不住不想。
安如锦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美得那么陌生。她已经很久不曾经认真仔细打量过自己。
她垂下眼眸，道：“走吧。”
安如锦到了宫门，却没想到一顶肩辇已备好。小太监笑道：“皇上吩咐奴婢前来迎接静夫人呢。”
安如锦还在犹豫。她不是九嫔位列，按道理是不可以做肩辇的。不过……她目光忽然看见那几位太监毕恭毕敬的样子，顿时一切都明白了。
她含笑提了裙摆，落落大方上了肩辇。
主子上了肩辇，得了荣耀。作为下人自然是与有荣焉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不妥。于是秋荷和元晋等一左一右护在肩辇两侧，随着安如锦浩浩荡荡朝着内宫宫门走去。
远远的，一双凤眼嫉恨看着眼前一切，咬牙冷笑：“好你个安如锦，早晚你会摔得很难看！”
……
安如锦是第三次在京城中街上走过。第一次她初入京参加选秀。那时她一路溃逃而来，身怀国仇家恨，所见所闻风声鹤唳，食不安寝。
第二次她和云太妃出宫祈福，那时心中有事，心不在焉，所见所闻都不入眼也不入心。
这一次，她悄悄看了看身边端坐的明黄身影，水眸中神色恍惚。
偌大龙辇中龙涎香幽幽传来，宽大平整的垫子坐在上面四平八稳。她透过车帘上明黄的鲛纱缝隙能看见列队整齐的铁甲侍卫，更能看见大批宫娥内侍，还有纷纷跪伏道两旁的百姓们。
御街过处，金沙铺道，清水净街。铁甲铿锵，一股属于皇家威严令人难以喘息。两排店铺琳琅林立，京城的繁华扑面而来。
“怎么了？”身边传来低沉的嗓音。
随即一只修长的大手稳稳握住了她微凉的双手。安如锦抬头看去，对上了萧应禛那双深眸。
这几日她精心准备礼物，他日理万机，已许久不见。
此时同处一处竟有种陌生悸动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久别胜新婚？
安如锦不由恍惚了。
萧应禛微微一笑。眼前小女人的走神和慌乱都在他的眼中。若是他没有看错，她是在害羞？萧应禛忍不住勾唇一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日你很美，也很香。”
安如锦微微一怔，随即面上飞起红晕。她忽然觉得手上的大掌火热，顿时有种陌生的悸动。
“你今日用了什么香？怎么这么香？”萧应禛忽然追问。
安如锦闻了闻自己身上，果然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她想了想，狐疑回答：“是桂花香？”
她身边香料太多，多到自己也不知道身上到底沾染的是什么香。也许是时候该为自己制一种特殊的合香，让他一闻到这香气就会永远记住自己？
安如锦低眉细想。
“不是。”萧应禛摇头，旋即抬起她的素手放在鼻下轻嗅，“这香不像是你从前制的合香，也不像是桂花香。很特别……”
安如锦只觉得自己的手背上吹拂过温热的鼻息。根根寒毛都因他的举动而颤栗。她想要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不知为何却不能。
她目光复杂看着身边亲昵的萧应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轻嗅，眼角带着暖暖笑意。也许是出了皇宫又或许是今日心情不错。他平日生人勿进的冷漠少了不少。
安如锦紧绷的唇角慢慢缓和。她想要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是平日不曾见过的笑意。
“皇上自重。”安如锦忍不住道。只是说着这话时，她唇边带笑，娴雅中是他不曾见过的妩媚。
萧应禛眼中的神色渐深。他微微一笑，更紧将她的手纳入自己的大掌中，还轻轻摩挲。
安如锦的面上更红了。他的指尖就是作恶的工具，在掌心划过一道道电流，让她坐立不安。她没想到素日不在女色上心的皇帝竟然会如登徒子一样，勾……
她想要挣扎刚一用力却被他牢牢禁锢。
她脸越发红了，慢慢低下头。
肩上一紧，他将她拥入怀中。安如锦愣住。熟悉的胸膛是淡淡的龙涎香，一如几百个日夜她所熟悉的那样。
萧应禛从思索中醒过神，轻笑：“朕知道了。”
安如锦问：“皇上知道什么了？”
萧应禛心情似乎很好。他笑道：“因为这香是你身上的香气。是绝世无二的，特殊的香气。”
他说完深深看着安如锦。
那是怎么样一双深眸，深沉中有她看不清看不分明的情愫。是她看错了吗？他真的爱她？惜她，怜她？
“在宫中拘谨，在宫外就不用那么拘谨了。”萧应禛笑道。
安如锦抬头看见他眼中的关切，“你早上起得早，靠着朕睡一会。”
安如锦定定看着他。
他到底是宠她？还是面上宠她，心中爱着纳兰韵？她真的不明白。
都说君心似海，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萧应禛也不过是让她看到了海的表面而已。他心中到底如何想的，她竟然一点都不知。
“怎么了？”萧应禛忽然问。
安如锦回过神来，摇头；“没什么，皇上对臣妾太好了。”
萧应禛微怔。
良久，他握住她纤细的手放在唇间深深一吻，低声道：“不，朕做的不够好。”
他说完就坐正，巍然不动地目视前方。安如锦微怔，刚才那一吻那一句还犹如在梦中，她还没来得及回味。
萧应禛是什么意思？是亏欠，还是要重新给她应得的？
安如锦忽然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明白了。
她安心闭上眼，靠在萧应禛的怀中安然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摇醒。
“到了。”萧应禛含笑看着她。
怀中的女人睡眼朦胧，犹如海棠春睡，说不出的动人。她睡了一路，他竟也看了一路。
安如锦睁开眼看去，寿王府到了。
……
寿王今年整整六十。他为人忠厚，从不插手朝政。年轻时到了属地很是一番政治清明，百姓称道。到了老了回京安享晚年，当地百姓还特地十里相送，依依不舍。
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王爷，萧应禛给了皇帝能给的最高礼仪——皇帝偕妃子亲自来贺寿。
一大早寿王府上上下早就打扫干净，张灯结彩迎接御驾。上至老王爷，下至奴仆马夫都衣饰整洁如新，比过年还热闹。
在一片万岁声恭迎中，安如锦随着萧应禛下了马车。寿王和寿王妃按品穿着，大礼叩拜。
萧应禛急忙扶住，道：“寿皇叔辛苦了。寿王妃请起。”
安如锦悄然看去。寿王爷虽然年过六旬，但是精神矍铄，寿王妃青春不在却也十分富态白皙。只是两位老王爷老王妃双眼都十分犀利，一看就是愈老愈精。
他们不约而同扫过安如锦的身上，就令她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安如锦上前见礼，并命人奉上礼品。
寿王淡淡道：“静夫人多礼了。”
寿王妃也淡淡道：“静夫人实在是破费了。王府中什么都有，以后不用如此麻烦。”
安如锦含笑道：“小辈见到长辈，自然是要献上一片心意。”
寿王和寿王妃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们回头引着萧应禛走入了王府中。
安如锦被孤零零丢在原地。秋荷眼中掠过不甘：“静夫人，他们太……”
安如锦扫了她一眼。秋荷立刻噤声。
安如锦淡淡道：“我们也进去。”
……
寿宴开始，络绎不绝的宾客也早就到了王府等待御驾，是以萧应禛一来，钟鼓齐鸣，琴瑟开奏，一片欢腾。
安如锦坐在萧应禛的右手第二位，在她上首正是那福态又十分犀利的寿王妃。寿王妃年纪虽老，不过端坐起来，腰杆挺直，一丝一毫都无懈可击。
安如锦端坐垂眸，姿态娴静优雅。加上她的容色妩媚，又是新面孔。前来参加寿宴的皇室宗亲们一个个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那些目光多是好奇、鄙夷、不屑、打量等等，不一而足。甚至在寿宴中不少人低声交谈，时不时看着安如锦。
安如锦却落落大方，依旧端坐如仪。
这下连最挑剔的寿王妃也不得不刮目相看。她坐了这么老半天，身上衣饰沉重，年纪又大，早就撑不住了。她能端着姿态一坐大半个时辰，要不是往日练成的功夫早就不行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安如锦年纪轻轻却也能如此。
她忍不住多看了安如锦几眼。安如锦刚好迎上她打量的目光，微微一笑，执酒笑道：“恭祝寿王妃福康金安，子孙兴旺。”
寿王妃眯了眯眼。方才酒过三巡，安如锦也向她敬酒过，她不过是浅尝辄止，姿态疏离。
现在安如锦又敬，哪能再给什么不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