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胡闹
五月初三，太皇太后在睡梦中溘然长逝。整个元宁宫中哭声一片。整个后宫一夜披丧，因为内务府早就有了准备，国丧办得哀荣又体面。皇族贵胄纷纷前来哭丧吊唁，皇子皇孙们跪地哀哭。
萧应禛带着皇后主持了国丧。帝后得体的举止令群臣们纷纷暗地称赞。国丧仪式很复杂，和尚念经都要念满七七四十九天。不过头七过后就慢慢交给礼部和内务府一同操持。
这是向来的规矩，自是不提。
元宁宫的老宫人都有了去路。靳诚被封为内务府总管，减轻了福泰的担子。而且他是宫中老人，宫外又有住所，他满意之余越发感恩。
周女官则将在国丧之后趁着热孝期间嫁给游击将军程冲。从此以后她带着丰厚的嫁妆相夫教子，与世无争。每个人都有了欢喜满意的去处，是以这悲伤的国丧多了几分莫名的释然。
安如锦坐在空荡荡的元宁宫，忽而茫然。
老皇帝已经死去。傅家的冤案却还沉在水底，真相断了线索。她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安心。可是还能怎么样？……
她陷入了沉沉的思绪中。
“安宜侍！安宜侍！”呼唤声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安如锦看去，只见眼前一群陌生的女官们纷纷朝着自己而来。而人群中竟然有熟悉的秋荷和姚燕，程杏。
安如锦诧异：“你们……”
秋荷笑道：“福公公开恩，让我们来御前伺候皇上。将来就听从安宜侍的吩咐了。”
姚燕立刻道：“还安宜侍？应该是安御侍了。”
程杏笑道：“一字之差可是不得了。以后都机灵点，可不要丢了我们沐香殿的脸。”
众女官都羡慕地看着三人，羡慕她们三女和安如锦的亲近。如今宫中都知道安如锦可是御前的大红人。是皇帝亲自下旨让她到御前伺候。
她还这么年轻，去年还是秀女，今年就已是从四品的御侍了。再过几年地位稳固，说不定可以成为皇上身边的大尚宫。
平步青云，也不过如此而已吧。
安如锦看着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一张张脸，微微一笑：“那就走吧。”
……
当安如锦来到甘露殿时，不由结结实实愣了下。偌大的甘露殿焕然一新，若不是她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大字，都几乎以为自己来错了宫殿。
秋荷道：“自从皇上登基以后一直住的都是中宫，甘露殿翻新了下。里面御用之物，除了龙案龙椅外都换了。”
安如锦问：“是谁的主意？”
秋荷摇头：“不是，是皇后的主意。”
安如锦沉默了一会，问：“皇上答应了？”
“是的。”秋荷笑道；“皇上答应了，不然谁敢动手？走，我们去看看住所。”
御前伺候的女官住在甘露殿偏僻一角的院落里。督领侍、首领太监、等都是住在内务府。伺候御前的女官已经是有品级的女官，平日饮食起居都有宫女伺候。
如安如锦御侍女史，身边有两位一等宫女，还有左右两位女史帮忙。安如锦禀明过福泰，挑了姚燕和秋荷。姚燕为人稳重，秋荷为人机灵。至于程杏则跟着稳重老成的明尚宫。
安如锦的责任与沐香殿中的并无太大的区别。每日掌管甘露殿中的巾栉、膏沐，皇帝起居更衣等。
事并不太多，但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在沐香殿中出错还可以挽回，在御前出错就是一个罪名。
饶是安如锦深得皇上的看重，却也不可以随意。于是安如锦和秋荷、姚燕程杏统统到了越秀宫中，让从前伺候过的老尚宫们一一悉心教导。
重回越秀宫，虽然不是住下，却足够令人感慨。
安如锦沉下心来学习。她还年轻，有无限的可能。教导她的老尚宫对她十分满意。论吃苦和专注，没有人可以比她更好。
老尚宫们纷纷夸赞：“安御侍当真是聪慧无双，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是啊是啊！安御侍还这么美，当真是才貌双全。”
安如锦看着一张张热情的脸，不知道她们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一一柔声应对。在越秀宫中学规矩并不轻松，要学的太多太多。时常天都要日暮了她才回去。
这一日傍晚，安如锦正要收拾回去，忽然听得旁边的宫殿中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即传来哭声。她吓了一跳。身边的老尚宫皱了皱眉。
安如锦问道：“这旁边殿中是谁？”
老尚宫压低声音：“是庆元公主。”
安如锦愣了下。怎么会是她？老尚宫看出她的疑惑，道：“说起庆元公主真是头疼。都十六七了还不会规矩。如今要出嫁了才来学规矩。真是难为了她。”
安如锦愣了下：“出嫁？”
老尚宫笑道：“当然是要出嫁了。不然的话要等上三年。”
安如锦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太皇太后过世，要嫁娶就必须趁着热孝期间赶紧办了，不然按着规矩庆元公主身为太皇太后的曾孙女，是一定要守孝的。
安如锦犹豫了一下，对老尚宫道：“我去看看庆元公主学得如何了。”
老尚宫连忙告诫她：“庆元公主最近脾气很大，好像是不乐意嫁人。安御侍可要小心点，可不要触了她的霉头。”
安如锦点了点头。于是她悄悄到了侧殿门口。里面传来一阵哭声：“我不要学！我不要学！你们都给我滚开！”
里面几位尚宫面面相觑。有位尚宫苦口婆心得劝：“公主，若是不学，太后娘娘会很失望的。”
“就是啊。公主礼仪端庄，到时候可以觅得好夫婿。”
“滚！都给我滚！我不听我不听！”庆元公主推开她们，朝着殿门冲了出去。
她去得突然，几位尚宫都抓不住。安如锦在外面迫不及防被她横冲直撞，撞倒了在地上。
庆元公主“哎呦”一声，她抬起头见是青鸢，不由愣住：“是你！”
随后跟来的尚宫们急忙把庆元公主扶起来。庆元公主瞪着安如锦：“你怎么会来了这里？你是来看本公主倒霉的吗？”
一旁的老尚宫认出安如锦，连忙道：“公主，这位是御前的安御侍。公主慎言。”
庆元公主微怔了下，不过很快她眼中一亮，立刻拉着安如锦的手：“太好了！你带我去见皇上哥哥，我去求求他，让他说服我母后不要让我嫁人。”
安如锦慢慢挣脱她的手，轻笑道：“公主殿下，不好意思。如锦还没有见过皇上。恐怕说不上话。”
庆元公主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她：“你滚！我就知道你是来看本公主出糗的。你当我见不到皇帝哥哥吗？你们都给本公主滚开！”
她说完负气跑了。安如锦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置可否笑了笑。
一旁的老尚宫们连忙各种安慰她。她们纷纷道：“这公主实在是太过顽劣了。怎么都不肯听。”
“就是啊，规矩一塌糊涂，要不是太后有命，谁愿意教导她。”
“实在是太顽劣了。这样子是找不到好夫婿的。”
“……”
安如锦微微诧异。她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胆敢在背后议论公主，而且看样子充满了恶意满满。不过想起如今太后的身份，她渐渐明了。
太后并不是皇帝的生母，地位自然没有那么尊贵。
唉，难怪太后想要赶紧为庆元公主择一门好亲事，如果再等上三年，谁知道大龄的庆元公主又要挑到什么人做驸马？
安如锦出了越秀宫，慢慢向甘露殿而去。
此时天已日暮，宫道昏暗。她慢慢走，走到快到甘露殿时，忽然听见有人争执。她看去，只见庆元公主正在和侍卫叫嚷着什么。
她上前。庆元公主气哭：“为什么不让我见皇上！”
侍卫一板一眼：“皇上在御书房，不在甘露殿，公主无事是不可以入内。”
庆元公主气急：“我可以在甘露殿等皇上啊！”御书房是外宫，皇上会见各位王公大臣们的所在，她是公主，不合适在那边见皇帝。
“公主恕罪！”侍卫铁面冰冷，任由她怎么说都不让她进去。
庆元公主气急，飞起一脚狠狠踹向侍卫。御前侍卫一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见她飞踢而来，手中的刀剑“铿”的一声拔起，一时间寒光四射，杀气森冷。
庆元公主吓得花容失色，俏脸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