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永巷寻人（二）
安如锦道了声谢就前去。身后那几个内侍对视了一眼，忽然一个人干笑两声：“这唐婆子竟然还有人找？”
“什么宫女，那是女史。”有人纠正。
“这女史也真的是大胆，敢去找这个什么唐婆子……”有人打了个寒颤，“晦气！晦气！赶紧下注！下注！”
……
安如锦依言找到了最后一处破败不堪的草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相信在宫中有这么破烂肮脏的地方。她到了草屋前连一处落脚处都找不到。
“唐婆子？”她轻声喊道。
草屋空荡荡的，一点生气都没有。她唤了两声却没有人回应。她踌躇了一会转身要走。忽然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谁呀？”
安如锦猛地回头，对上了一张极其丑陋的老脸。
她心中一惊，面色却是不动声色，沉声问道：“请问老婆婆可是唐婆子？”
那老太婆一身褴褛，一双眼阴沉沉得不似真人。她看了安如锦良久，忽然咧开没有牙齿的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小姑娘找我老太婆有什么事吗？”
安如锦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定定看着眼前似鬼非人的婆子，心中千百个念头呼啸而过。她眼前渐渐恍惚……
……
在天牢中不见天日，唯有那不到巴掌大的天窗可以漏进外面的一点光亮。傅冷香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是否还活着。
她在梦中不断的做着噩梦。梦中自己被一群恶鬼追杀，他们要吃了她的肉，要喝了她的血，一个个面容狰狞，无比血腥。
她拼命地跑，拼命的跑。不知跑到哪，也不知自己要去何方。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肩头。她猛地回头，待看清那人面孔时，不由喜极而泣：“苏哥哥……”
她话还没说完，苏渊突然冷冷将她狠狠一推，推入身后的深渊中。在急速下坠之中她看见他冷漠无情的脸。
“啊！”她尖叫从噩梦中惊醒。
牢房中有人被她吵醒骂骂咧咧一句，转身又睡去。她惊恐不安地看着四周。刺鼻的腐烂味令人欲呕。寒风从四面八方漏了进来，那么冷。
不，这是梦。一定还是梦。她堂堂傅家大小姐怎么可能在这里？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扑到了门口拼命叫，“放我出去！我傅家没有罪！我们没有罪！”
安静的牢房一下子像是一潭脏污的水被翻搅。她眼前人影憧憧犹如鬼影。她死死扒着牢房的门用尽全身力气，“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我没有罪……”
狱卒终于被惊动，怒骂着冲了过来，拿着水火棍狠狠打在她的手上。打得鲜血淋漓，骨头都几乎断碎。牢房中又有人扑上来抓着她的头发，不住的骂着打着她。
痛，从未有的痛苦遍布全身。她眼红如血看着眼前的黑暗，不屈的怒火燃尽了所有的理智。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受这种罪？
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在她身上？她不应该是这样！她傅冷香此时应该是高高兴兴在家中等着披上嫁衣，嫁给苏渊，然后成就她这一世的幸福。
为什么会这样？爹爹呢？娘亲呢？……傅家呢？
“啊——”
她所有的不甘和悲愤统统化成不似人声的悲鸣……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眼前的少女状似疯魔，浑身是血都不放开牢门，好像没有痛觉一样被狱卒打得头皮血流。
“她疯了！她疯了！”有人尖叫。
“打死她！疯子！疯子……”
终于，身后一股大力狠狠砍上她脖颈，同时她听见一个极其冷漠的女声：“想死吗？还不放手！”
剧痛传来，心头一口血气一泻千里。在昏阙过去之前，她模模糊糊看见头顶有一张极其娟秀的脸。
那张脸微微一笑：“你很不错，够狠！我叫千机娘子，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
血色褪去，眼前恢复一片清明。安如锦看着眼前的唐婆子，安静得就如同这院中的一草一木。那婆子眯着眼也在打量安如锦，目光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你不说的话就走吧。老婆子还有很多事要做。”唐婆子慢吞吞地说道。
安如锦忽然开口：“我要寻一柄玉如意，不知道婆婆看见没有？”
唐婆子猛地一震。她瞪大浑浊的老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安如锦。
忽然，她冷笑：“什么人如此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
安如锦慢慢道：“婆婆不知道我来意吗？”
唐婆子面色阴沉：“玉如意是你吗？”
安如锦缓缓摇了摇头。唐婆子走近几步，恶狠狠盯着她的脸：“我瞧着也不是。玉如意那女人早就死了。是谁让你来的？”
她身上有一股常年没有洗澡的恶臭，安如锦不由皱眉退后一步。
唐婆子咧嘴笑：“说吧。是不是玉如意这女人要你给我什么东西？”
安如锦沉静如水：“婆婆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吗？”
唐婆子默默从怀中掏出一个很旧很旧的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唐字。木牌虽然很破旧，但是能看出这字迹的龙飞凤舞，不是什么人可以伪造。安如锦接过，在木牌上用指甲划了一道。
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是了。她把木牌还给唐婆子，然后背过身从口中轻轻一挑，一条几乎看不见的丝线从口中慢慢拉出，然后过了一会，一个油布纸包着的东西在她的掌心中。
她将油布打开，一枚小巧的红玉佩显露出来。她递给唐婆子：“这是玉如意给的那人的东西。然后你告诉他。她被囚十年，最后无望而死。凶手是那最不可能的人。”
唐婆子昏花的老眼中满满都是惊异。她看了安如锦良久，沙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玉如意的什么人？”
安如锦明眸沉如深渊之水，没有一点波澜。她淡淡道：“我拼死进宫来一是为了自己，二是为了替玉如意传这消息。如今唐婆子你已得到消息。拿着这玉佩那人应该会给你不菲的报酬。至于我怎么认识玉如意，你不必知道。”
她说完转身就走。
唐婆子定定看着手中的玉佩，忽然喝道：“你这么说，玉如意死了？”
“死了。”安如锦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