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露锋芒（六）
茹佩的目光怨恨地落在了安如锦的身上。安如锦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善，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茹佩越发恨了。她偷偷看向成女史，使了个眼色。可是成女史好像没有看见似的，转头笑眯眯和常女史说话。
茹佩心中气闷，回头瞪着安如锦。因已到了第三局，所以两人的位置几乎临近。
茹佩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咬牙冷笑：“你别得意太早。”
安如锦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香具，不吭声。
茹佩见她又是一派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越发不适。身边的少女太过古怪了。该硬的时候硬得跟磐石一样，该示弱的时候比柳条还柔韧。
她从未见过这种人，矛盾又奇异地在糅合在一起。就如同她的容貌，远看模糊一片，怎么都看不清。
“第三局……”常女史顿了顿宣布，“品香。”
众秀女轻轻舒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常女史的话落地，成女史笑呵呵着开口：“常女史，今日的第三局不是品香，是制香。这可是周女史亲自吩咐过的。”
常、陈两位女史顿时愣住。
底下秀女们一听顿时哗然。因为在入宫之后四宫中的女史都压根没有教授过制香。场中的秀女中绝大部分的人根本没有学过制香。香道的博大精深，而且要学好香道没有一定的底蕴是不可能精神。
常女史的脸色在一片议论声中顿时不好看。她不满地盯着成女史：“香道考核第三局向来都是品香，为何突然要改？就算改为何不提前说？要到这个时候才说？”
成女史只是笑道：“常女史稍安勿躁，这是周女史的吩咐。我只是依言而行罢了。”
常女史见她抬出周女史顿时气闷。陈女史横眉怒道：“成女史，在两个月教授之中根本没有教授秀女们如何制香，这怎么考校？”
成女史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笑脸：“这就得等周女史前来说明了。哦，对了，如今周女史已不是女史，是周副司侍，执掌二十四司的副司监。昨儿晚上太皇太后亲自向内务府下的懿旨。”
常、陈两位女史纷纷变色。看来周女史，不，应该称为周副司侍，这分明是要插手女官选拔。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周女史虽然向来得到太皇太后的器重，但是从不是一位恃宠而骄的女官，更没有听说过她插手过宫中内务。
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这次掌香女史选拔是她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这是要立威？
众秀女议论纷纷，很多人都是面上愁云惨雾。茹佩眼中浮起得意笑容。她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些不安沮丧的秀女，心中越发得意。还好她早就买通了成女史，不然的话今年来考女史也是白搭。谁知道会突然换考题？而且考的还是最难的制香。
不过……茹佩得意的目光忽然被不悦代替。她忽然发现姚燕和程杏两位秀女面色轻松。
该死，这两人恐怕早就知道了今天周副司侍要换考题。罢了，这两人一位是周副司侍的亲传弟子，另一位则是程贵嫔的族中侄女，肯定是稳过的。自己比不上这两人，那是不用说的。茹佩心中安慰自己。
她遂扫过秋荷，没想到秋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她看向身边，只见安如锦眼观鼻鼻观心，端坐不动，甚至发丝都没有乱一分。
这两人……茹佩眼中的怒火越旺了，这两人真的能装！特别是安如锦，姚燕和程杏家世很高，实力不俗，稳稳入选也就算了。秋荷不知到什么底细，搞不好是什么官宦世家之女才能这样异军突起。
可是，这安如锦从小地方小县令之女来的贱人怎么也这么冷静？
难道说她也胸有成竹？
茹佩暗自咬牙。不一会周副司侍了进来。三位女史连忙前去见过。众秀女看去，周副司侍是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宫妇。
她鹅蛋脸，五官娟秀端庄，一颗红痣在额间。据说因为这颗痣令太皇太后喜欢，说她有观音相，是个有福之人对她十分倚重。
周副司侍和三位女史见过礼之后坐在席上。她含笑道：“这次掌香女史考核十分重要。太皇太后亲自吩咐一定要挑选合适的掌香女史。若是能脱颖而出，不但能入司饰还能去太皇太后跟前伺候。”
此话一出，常、陈两位女史的脸色才好看一点。原来是为了选女官到太皇太后跟前伺候，所以才突然换考题。
秀女们一听喜忧参半。喜的是中选的人选不但可以成为掌香女史，还可以选入二十四司中油水最肥的司饰司中，甚至还有机会去太皇太后跟前伺候！
能伺候太皇太后，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那可是这后宫中，乃至于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连皇上都对太皇太后恭敬非常。可以说得了太皇太后的欢心在后宫中就等于前途一片光明。
活生生的例子就是眼前的周副司侍。几年前她还不过是小小的掌香女史，没想到现在已成了二十四司中的副司侍，那可是一下子连升三品。
二十四司是为了整个后宫的衣住行采办而存在的，整日宫里大把大把白花花银子花销出去，宫外勋贵、官宦贵妇们、全国各地官员们送来的贡品和礼物……这些都是成堆成堆的金山银山。
成为司侍可想而知油水有多少，这简直不可想象。
秀女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看着周副司侍，一个个心中叹气。
周副司侍呵呵一笑：“好了，我们开始吧。若是不懂制香的可以现在离开。我会根据你们前两局的评定，酌情安置的。”
不懂制香的秀女们面色灰败地起身行礼离开。虽然周副司侍说的很温和，但是谁都知道，她们想要通过考上女官而成就自己的路子，止步于此了。
不一会，整个殿中只剩下不到十人。
周副司侍含笑扫了一眼在坐的秀女，不知为何，她忽然看了一眼安如锦，微微一笑：“你就是安秀女？”
安如锦心中微怔，不过她很快低头行礼：“如锦见过周司侍。”
周副司侍微微一笑：“是副司侍，不过这个称号很不好记。你可以称为我周女官。”
“如锦不敢。”安如锦道。
周女官笑了笑：“听陈女史夸过你。陈女史是从不夸人，但是你让她破例了。我不由好奇。希望你接下来不要让我失望。”
安如锦眉心微微一跳。她忍不住看向陈女史。而后者目光平静，面色更是一动不动，根本看不出喜怒来。
周女官对成女史道：“可以开始了。”
成女史于是道：“第三局，制香。给你们半天的时间，制出适合呈上来的香品。你们现在可以写下需要的香料，记住不要需要时日太长才能成形的香品。”
众秀女一听，纷凝眉苦思。安如锦看了一眼周女官，凝神想了想，就在纸上唰唰写了起来。不一会她交给了一旁的宫女。
周女官诧异看了她一眼，从宫女手中接过纸看了一会，皱眉问道：“安秀女，你可知道你要制的香说难很难，说易也容易。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安如锦垂首道，“半天时间要制出香品对大多数需要晾、阴干的香品来说来不及。所以如锦只能选这种香品。”
周女官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做更简单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