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圆场

  “你干什么？！”他直接把她伸过去的手甩了出去。
  第一次低声下气的哄他，然而，他并不领情。
  她觉得委屈极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
  黑暗中，她听到他冷笑一声，“你不过是想让我们明天回你家时，看上去没像吵架而已吧？”
  他竟然这般清楚，说得分外透彻，却依然和她怄气，他难道一点不在意她家里人吗？如果他不在意她的家人，是不是也等于说他不在意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灰去大半。
  可是，难道明天真要她成婚后的第一个回娘家日子，她独自一人回去吗？
  她被推出的手，又扯了扯他的被子，“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不会哄别人，语言和黑暗中她的脸色一样苍白。
  而他，没说话。
  黑暗中，两个人虽然没有再对话，却像被什么隔了开，她在这头，他在那头。
  初二的早上，怀有身孕的她虽然贪睡，还是极力的起来给他做早饭。
  他似乎很习惯由她来照顾他，他沉着脸坐在炕上吃起了早饭，她才小心翼翼的说：“娘让咱们今天回去吃饭呢。”
  他把筷子一放，抬眼看她，“那就回去，这个面子我帮你圆了，但是初五我还是会走。”
  她听说他要跟着她回家，心中一喜，急忙讨好一般的点着头。
  等点过头后，她才回想起他说的话。初五就走，那他们在一起不过就是三天的时间了。她是舍不得他的。
  吃过饭，他穿上棉袄就往外走。她追了出来，“你干什么去啊？”
  他都没有回一下头，打开房门走出家去。
  她一早上刚刚堆积起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她握着衣角怔怔的望着关上的房门，仿佛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她一个人在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唯一能做的事成了看墙上的表。
  眼看着快到中午十二点，她心灰意冷的穿上棉袄，院子里的门一响，他从外面走进来。
  她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来，“你回来了！”
  他往炕上一坐，连衣服也不脱，“走吧，去你家。”
  他冷着一张脸，原来从前叫得亲的“咱家”也变成了“你家”。
  她戴上围巾，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走出家门。
  一路上，她都在想，如果父母问起他为什么不高兴，她就说因为他要走了，舍不得家。这样的谎话，她也不知道能不能信。可是她笨，想不出其他的话来。她又不想叫父母觉得他不好，她能做的就是替他说些善意的假话。
  他走在前面先叫的门，开门的是娘。娘打开门便笑，“回来了！”
  他的声音和寻常没有两样，一点不似和她在怄气，“娘，过年好！”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都好都好！”见女儿和女婿回来，娘还是格外高兴的，“快往屋里去，屋里暖和。”
  他和她走进屋里，父亲早换了新衣服坐在椅子上等他们。见他们进来，父亲招招手，“你娘算计着时间说你们快回来了，我这里新泡上了茶，一起喝点吧。”
  姑爷是娇客，父亲虽然是大家长，还是把他让到了父亲身边的椅子上。他便坐下来，一脸笑意的和父亲说话。
  他是那种很会讨老人喜欢的人，说出的话往往都是父亲喜欢听的。今天夸工人的力量无穷，明天就说退休工人为四化贡献的不易。把父亲捧着说，句句说到父亲的心坎里去。父亲的笑声都跟着响亮起来了。
  说过了几句话，他便说起初五回支青点的事。
  “这么早回去？从前不是说过完十五再走的吗？”父亲还是很意外的。
  他点点头，“支青点那边本来就是请假回来的，而且小年我就回来了，想想也请了好长时间的假了。”他说着，低下头去，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爸，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家有历史问题，我从前也想着过了元宵节再回去，可是后来又一想，我和别人不同，更应该积极主动，严格要求自己，这样返城的机会也会更大。”
  父亲深以为然，“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就早点回去吧。”
  她看向他，他笑得亲切真诚，从他脸上一点看不出他们吵过架的痕迹。
  她心想，他这是在成全她的孝心吧，免得她父母跟着他们操心。
  这样想着，她倒觉得他做得对。只是内心还有些不安，这不安源于何处，她自己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