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呼唤你
章心湄还以为欧阳奕睡在隔壁，自己今晚要睡不着的。
只是躺着的时候，被窝里有着她熟悉的淡香。
想到欧阳奕昨晚之前都睡在这里，章心湄抱着被子在床褥上滚了两滚，睡着的时候嘴角还带着微笑。
第二天起来，两人随意吃了冰箱里秦玥做好的三文治。
章心湄有些不是滋味，秦玥对欧阳奕照顾周到，知道他经常没时间做饭，直接做好不少菜用保鲜膜包好，要吃的时候直接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就好。
这三文治估计是昨晚走之前做好的，用保鲜膜一个个包好，夹着番茄黄瓜和火腿，脆脆的还带着一点不腻人的甜酱。
她可以想像得到秦玥做这个三文治的时候，只怕心里是想着欧阳奕的，里面包含了对他的喜欢。
一想到这些，章心湄就有些吃不下了。
勉强吃完，秦凯开车来接两人。看见章心湄，秦凯对她点点头说：“麻烦章小姐了。”
“秦警官客气了。”
两人简单寒暄两句，车上一路沉默着去到第三医院。
章心湄下车后发现秦凯还坐在驾驶座上，不由奇怪地问：“秦警官不上去吗？”
“不了，有你和欧阳医生在，我帮不上什么忙。”
都说近乡情怯，秦凯现在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一直在找能够让石倩好起来的办法，渐渐就失望了，只想她能够出院，稍微能认人就足够了，要求越来越低。
这时候欧阳奕却告诉自己，石倩其实能完全好起来的，就算是五成的机会，都足够让秦凯喜出望外了。
但是五成的机会，也可能会失败。
秦凯替石倩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反倒担心失败，不敢亲自去病房看着欧阳奕对石倩做催眠。
欧阳奕也能理解他，没勉强秦凯：“那我们先上去了。”
秦凯对他们点了下头，摸着上衣口袋却发现没有带烟，不由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戒烟很久了，只得下车去医院外面的小店买了一包烟。
他也不抽，只是把一支烟放在鼻尖下闻一闻，烟草特有的味道仿佛能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秦凯仰头看着第三医院的住院部，盯着石倩住的病房楼层发了一会呆，却突然听见身后传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秦先生怎么在这里不上去？”
他回过头来，看到的却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任暄杰。
秦凯心里暗骂，明明已经让张景去堵着任暄杰，叫这人暂时来不了医院，给欧阳奕足够的时间，现在看来麻烦了。
思绪一闪而过，他的神色如常，笑着说：“医院里不能抽烟，我就出来了，姐夫今天也来了？”
“是，带了点吃的。医院的伙食不怎么好，倩倩又是个挑嘴的，我就去她平常喜欢的饭店打包了几样常吃的菜。”任暄杰提了提手里的保温盒，又说：“离着有点远，我得赶紧上去，不然菜就得凉了。”
“天气凉，这菜早就不热了。去医院厨房借个微波炉热一热，凉了的吃下去，堂姐要是闹肚子该怎么办？”
听了秦凯的建议，任暄杰犹豫了：“这菜一热，味道就跟刚出锅不一样了。凉了倒不至于，可能就是温的，刚好入口。”
见他还要上去，秦凯又叫住任暄杰问：“这两天只去看堂姐，也没怎么留意林姨，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杨医生说林姨的病情反反复复的不见好，打算用一款进口的药片。副作用小，药效比国产的要好，就是价钱贵一些。他特意先问过我，我已经同意他用药了。说起来，应该是从昨天开始的，也不知道林姨服用新药之后会不会好起来。”任暄杰轻轻叹气，秦凯看着他，感觉这男人比之前又瘦了一些。
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只觉得任暄杰对石倩情根深种，因为她住院的事而耿耿于怀，甚至茶饭不思，这才瘦了又面带憔悴。
秦凯心下冷哼，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太多亏心事，所以才睡不好吃不下的，不然短短几天怎么又瘦了？
他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怎么看着姐夫又瘦了，最近有没好好休息？堂姐要是见到姐夫这样，肯定要担心的，姐夫得保重自己。”
任暄杰苦笑：“倩倩这样子，我哪里能睡得好吃得下，现在就想着她赶紧好起来出院，我也能把她接回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住院部走，秦凯还真找不到借口再把人留下。
这时候张景远远跑来，满脸焦急，看见秦凯的时候一怔，很快就冲过来，擦着任暄杰撞了他一下。
任暄杰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手里的菜洒了一地。
张景一个劲低头道歉，一边跑远：“对不住，我家有病人刚送进来，等会再给先生赔罪。”
任暄杰被秦凯扶着站起身，再抬头的时候张景早就跑了个没影，顿时皱起眉头看着自己被洒了汤汁的衬衫，这样子哪能进去医院：“好好打包过来的菜都洒了，衣服也得换一换才行。”
秦凯在心里对张景这小子竖起拇指，真是有办法，不但把人留下，短时间内是不能进医院里打扰欧阳奕了。
“姐夫这样回去不方便，正好我开车来了，先送你回家，换一身再去重新打包饭菜过来？”
“也只能这样了，”任暄杰看着裤子上也沾了不少菜汁，黏糊糊的满脸厌恶，只得跟着秦凯上了车。
张景跑进去没多远就躲在门边上往外张望，见秦凯带着任暄杰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又赶紧上去病房。
病房外有张仲盯着，看见他只瞥了一眼就换过头从窗口往里看：“开始了。”
张景没做声，看着病房里欧阳奕的右手拿着怀表一下开一下关，他来之前听秦凯提起过石倩是被这个怀表的声音催眠的。
听是一回事，看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石倩原本看见有人进病房就大叫，手舞足蹈就要把欧阳奕赶出去。
但是在听见怀表的声音之后就慢慢安静下来，欧阳奕身后跟着的章心湄很快扶着石倩回到病床躺好。
“石倩，闭上眼睛，再慢慢睁开。对，慢慢地睁开，你睡得太久该醒来了。该面对的事实就不要逃避，不然逝去的人怎么能安息？”
石倩听见欧阳奕的话，闭上眼睛后的眼皮在微微颤抖，眼角的泪珠渗出，一滴一滴的根本停不下来，足足一分钟之后她才慢慢睁开眼。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忘记的事都想起来……”欧阳奕的声音很低很轻，生怕吓到了还没完全清醒的石倩，语速不快不慢，语调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循循善诱。
“不，”石倩挣扎着想要重新闭上眼，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根本就不想清醒过来。
欧阳奕紧紧盯着她脸上的每一处神色，声音放的更加轻柔：“你在哪里？你在石家，在书房里，那时候看到了什么？”
“爸爸……”石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重复说：“书房里有爸爸。”
欧阳奕又问她：“除了爸爸，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石倩眼皮下的眼珠子在乱动，似乎一点都不愿意回想：“只有我……”
章心湄看了欧阳奕一眼，石腾去世的是估计是石倩心底最大的创伤。
为了让石倩彻底从任暄杰强烈的心理暗示里挣脱出来，确实需要一个能刺激她的切入点。
但是选石腾死去的事，会不会刺激过度，让石倩真的疯掉？
“爸爸倒下了，他很难受，你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不走过去？没有人在书房，没有人阻止你，为什么不救他？”欧阳奕进来没多久就一头汗，依旧紧紧盯着石倩。
这件事对石倩的刺激太深，才会让任暄杰有可乘之机。不然听秦凯说起石倩，应该也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孩，没道理那么容易就被任暄杰下了心理暗示。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或者半梦半醒的时候最容易被下暗示。
如果这时候不断地重复再重复，再加上怀表的声音作为引子，就能反复加深暗示。
任暄杰和石倩结婚几年后才动手，估计是有预谋的。为了能给石倩下暗示又巩固暗示，他还真是费尽心思，足足忍了几年。
想到这么可怕的人几年来一直是石倩的枕边人，章心湄就有些不寒而栗。
恐怕任暄杰是趁着石倩睡着了，清晨快要醒来，又还没完全醒来的时候在她耳边不断重复。
人可能没听见，但是通过耳朵接收声音，大脑却渐渐记住了。
石倩失去了最亲的人，又发现任暄杰可能是罪魁祸首，悲伤得快要崩溃的时候被他再次下暗示，不就彻底“疯了”？
章心湄安静地站在病床前，看着欧阳奕一遍遍重复之前的话。
石倩还在挣扎，眼皮下的眼珠子向左向右动得更快了。她的双臂慢慢抱住自己的身体，蜷缩着，这是保护自己又彷徨无助的姿态。
如果可以，章心湄真不想看见她这么痛苦的样子。
可是一直自欺欺人，不就让任暄杰继续逍遥在外？
为了石腾，为了她自己，石倩都该振作起来，彻底清醒过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