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真源山山主托梦幻 永泰府疯丐入人寰
却说饮霜自归真源山,日夜思念父母,朝夕只在卧麟峰祖师祠堂恍惚,无论何人相劝,亦不肯离一步。
这一日,他在祠堂拜了历代祖师,自在蒲团上坐定,忽见一男一女由堂后转出。饮霜足在祠堂内渡了半月光阴,自知祖师祠堂唯有一门,一时心内疑惑,自道:“此地乃本派历代祖师享祭之处,请二位速速离去。”
青衫书生将手中折扇轻摇,口内笑道:“今晨重承见顾,现下吾夫妇特来相会。锋儿得子为你,不虚此生矣;无忧派人丁虽鲜,十载后亦享泰斗之位四百春,实是可喜可贺。”
饮霜闻他言语不晓其意,又听书生呼出爹爹名讳,当下道:“先生何许人也,缘何就好直呼家父名讳?”
着淡鹅黄那妇人上前道:“孩儿莫恼,我夫妇视乃父如亲子,自然不会加害与你,今番特送来一场造化,且听家夫细细道来。”
饮霜闻她一口温婉、软糯吴语,与娘亲口音无二,心内竟不由自主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
只听青衫书生道:“汝父林锋该有七载疯癫之厄,此乃天数断难更改,待七载后赤霄剑出世时,自有高人相助解脱。汝母乃天界玉女,为全三世姻缘暂临人界,他二人孩儿无需挂念。汝需勤修武功,七载后往西域取赤霄剑,不出旬月,自当与汝父相会。我且问你,你身具何样武功?”
饮霜心知这二位断是前辈高人,当下忙道:“晚辈幼时随家夫修习内功,武学却只有一套百步柔拳傍身,再不曾学过。”
书生道:“锋儿不授武功,自是不愿你卷入江湖之内,然天数已定,岂可因人力更易?你虽不入无忧派门徒序列,我也不好藏私,只将本门剑法、轻功、拳术、点穴、擒拿诸般武功一一传你便是。”
说话间将手一招,掌心已多出口剑来。他自细细望过剑锋,口中轻笑两声:“这口惊鸿剑倒有数十载不曾碰过了,不期今日如此重逢。老友,别来无恙?”
言罢自将一路剑法施展开来,立时便见堂中电飞光闪、剑气冲宵,举手投足间竟有风响雷动之声,直将饮霜看得心驰神往。
书生剑法使毕,自将剑向身后一藏:“孩儿,你可学会了?”
饮霜摇头道:“晚辈适才只管贪看,招式怕一时难通。”
妇人微微一笑:“学之自然得会,不学虽会也疏,你且演练一番试试。”说话间将身后宝剑拉出,递在饮霜手中。
饮霜瞧剑上鎏金纹饰极显华贵,锷上篆刻两字却不识得,当下将试演起书生剑术来。
他原当只观一遍,便能施展出二三全招,已属不易之事,怎料却一招接一招、一式跟一式,将九十余招丝毫不差使个周全,当下心内大喜过望。
书生拈须轻笑:“孩儿莫要窃喜,现今欢愉时辰尚早,且将轻功、拳术、点穴、擒拿尽数学了,届时再喜不迟。”言罢又将各样歌诀、招式、变化之类倾囊相授。
也是饮霜福至心灵,一见书生传授须臾即会。正待叩拜道谢,却听青衫书生道:“吾夫妇代天传艺,毋得挂怀。汝父昔时言语,需时时铭记在心切不敢忘,否则吾将收汝武功回来,可记下了?”
饮霜忙道:“晚辈记下。”
书生轻笑:“吾昔年添罪染业现方赎尽,今苦海得脱,当往冥乡轮回去也。适才所传种种武功,汝需多多演习,不负我无忧派绝学。”
言迄,又对妇人道:“夫人,因我之罪,累及你与璐儿并众弟子不得轮回,今生实在愧对,待来世慢慢偿还。”
话音落处,饮霜只觉一阵香风扑面,顷刻间不见了二人踪影,待欲起身呼唤,原是南柯一梦。
他自苦笑数声,心道:“果是我胡思乱想,天下哪有这般好事?”念头未绝,脑中忽闪出种种剑术、武功、要旨、歌诀来,不由放开音声大笑起来。
恰是碧落与他送饭,闻了笑声不禁道:“师弟,你笑甚么?”
饮霜道:“好师兄,咱两个一齐吃饭,吃过饭你陪我拆解几招。”
碧落不明就里,只当他欲借拆招排遣心事,当下满口应允:“你先将饭吃了,师兄去取木剑,在演武场等你便是。”
他师兄弟两个议定拆招不论,单说永泰府也不知何时多出个古怪乞丐来。
那丐子满头雪发,也不知年岁几何,隆冬时节却能单衣卧雪、安坐行走,不过几日功夫,便传遍了永泰府大小街坊市井,百姓围观者也不知有几多。
这一日,一起子泼皮、落魄户儿闲来无事,内中有个唤作张闲的,打头儿道:“听说城中那丐子脑子混沌,夜里就在城外山神庙安身,不若去戏弄戏弄,寻了乐子也是好的。”
几个泼皮皆是无事生非的主子、寻衅滋事的状元,便路上走着也能挑出理来与人拌嘴,当下纷纷道:“好好好,一齐去。张闲领路,闷驴儿打酒,二广买只烧鹅,一发往山神庙寻那丐子去!”
不过许多时辰,闷驴儿与二广两个提着酒、鹅回来,张闲自在头前领路,半柱香的时辰便已到了城外山神庙。
这庙许多年来不曾有人祭拜,墙塌壁倒倾颓得不成样子,便是门板也教丐子拆下作了铺睡。
一起子泼皮悠悠荡荡来在破庙,只见丐子由西走来,他左手拄根长枝,肩上搭根细枝,果是单衣破鞋,浑然不觉寒意。
张闲几个自在半里外点指,不过眨眼工夫便见丐子来在近前,一时齐揉眼道:“莫不是青天白日遇了活鬼?怎就走得如此飞快?”
再一眨眼,丐子已从容入了神庙睡下,几个泼皮上前道:“那丐子,由爷爷几个胯下过去,将烧鹅送你吃!”
那丐子躺在门板上,袒胸露腹只管酣睡,全不睬几人言语。张闲大怒,拔足便往丐子左肋下猛踢——此乃人之要害处,距心最近,倘踢得狠了,怕要坏了性命。
余下几个泼皮恐摊上人命官司,急上前劝阻,只听张闲惨叫一声,人已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