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月黑夜九黎捕鸳鸯 风高天书房擒将军
九黎郡乃属狄戎国西南边陲,常有爪哇流寇趁夜越境洗劫百姓,故此郡特设平贼都护府。因此郡中多是苗人定居,故也称曰苗疆。
苗疆是处四季如春的所在、花果常鲜的地界,此地于江湖中扬名,乃靠蛊、刀二物与祝由奇术。
刺血黑凤早年乃苗疆哈鲁哥寨之人,后因背了人命官司才投了刺血。他虽素来不修刀法,房中却藏了上百口绝佳苗刀。
却说刺血一干刺客个个杀人如麻,凡杀人后心内也有异感,故也各有舒心之法:曹震爱在山涧垂杆钓鱼、赤炼素喜金银首饰、青雉恋赌、黄龙爱嫖,林总教除擦剑外最能出神发呆。
他如今呆坐马背,身虽尚随奔马起伏,脑中却已乱作了一团。
恍惚间,身侧宽叶大树、奇花异草皆已不见,人已置身万丈高台,放眼望去满目疮痍杂草丛生。
鼻中满是血气腥意,不过稍一吸气,便觉胸中气闷频频作呕。
待抬目往天边望时,却见土壤说黑不黑、说红不红色如涸血。微风拂过白云缓行,竟不知足下巨崖高具几何。
他正望着,忽听耳畔土裂之声不绝,凝目望时竟见身侧无数尸骸自泥中爬出。
它一个个缺臂少腿提头捧心蹒跚而来,缺臂的凄凄惨惨;少腿的踉踉跄跄;提头的连呼头来;捧心的只唤心寒,竟背阴山一十八狱也似。
众尸骸咆哮不绝蜂拥上前,立时便将林锋掀翻在地,张口往他周身各处血肉上咬啮。
林锋只觉身上作痛,心内只道:“今番休矣!”念头未绝却见一道华光自天而落,众尸骸早那华光一照立时嘶吼四散。
定睛视光只见光中竟有一女,那女身着一领淡鹅黄,手中隐隐握着一样物事,只听她道:“锋儿,你又清减了……”
林锋双目圆睁口中喝道:“你是哪个?救我作甚?”
话音未落,却见周遭云散光消,又是官道宽阔景象,座下骏马飞驰如电,耳畔风响不绝。
他左手带缰放缓马速,右手中、食二指在目间睛明穴上用了按了几按,心内不由暗道:“这派景致已看了三年,倘与人交手时再见此景,焉还能有命在?”
林锋心内如何念头,此处不作细表,却说他一路马不停蹄赶在九黎郡时,已是金乌西沉玉兔东升之时。
他寻间客栈安置好行礼马匹,又问明了将军府所在,径往该处而去。
于林锋看来,凭他武功擒人回去实非难事,倘在此时耗费光阴,实非智者所为。
“先擒了古云的管家,横竖问了红姬与古云下落便是。”他心内拿定主意,足下已来在将军府外。
却见林锋展身形上高枝,自在叶底藏好,待要思忖由何处寻起时,忽听一旁角门“嘎吱”一响。
他默将涤心净体功运起,登时耳清目明,便是此时夜色昏沉,也得观闻无碍。
只听一人道:“你这小骚蹄子连这几日也耐不住?自送上门来当真是合我心意。”
“奴在家中怕得紧,又……”
二人轻声说笑搂抱入府,林锋心内暗笑:“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夜定能了了此事!”
他拨叶现体借轻功纵身一跃,人已轻轻落在墙上,借月光仔细观瞧,只见一双男女衣衫凌乱滚作一团。
待二人情到浓时淫词艳语乱起,这才合身一跃黑鹰也似的落下,那男人正教他左膝压在颈后,啃了满口草芽污泥。
林锋笑道:“玄玄玄,妙妙妙,今日听得鸳鸯叫。”
说话间已封了二人几处要穴,这才提在暗处问那女人道:“你便是红姬?”
那女人遭林锋一扑一吓哪还说得上话来,只管捣蒜也似的不住点头。林锋见她簪钗不整乌云散乱,衣衫零落露着胸腹大片皮肉,一时竟生出几分厌恶来。
男人吐净了口中之物正待呼喊,却教林锋捏牢了颈子言语不得。
他自将红姬哑穴一封丢在旁处,转脸又对那男人道:“老爷来寻古云的晦气,你好好的答话,我且松松你,胆敢乱呼立时便拿了你性命去!”
言罢竟当真将手松了松。
男人气闭多时,如今再一深吸不由一阵猛咳,半晌才道:“壮士……壮士只管问询便是……”
林锋见他全不呼叫,心内也觉满意:“古云身在何处?说讲出来饶你今日不死。”
男人忙不迭道:“书房,老老老爷现在书房。”
“哦?好古云!堂堂守将不在营中与军士同甘共苦,竟敢溜回家中享福?好好好,书房又在甚么地方?”
“那亮灯的便……便是书房。”
林锋所点皆是十二正经要穴,这厮遍体酸麻痛痒动弹不得,只好挤眉弄眼胡乱向示。
林锋又封他哑穴,同红姬丢在一处,这才道:“你也识相,便教你多活几日,先委屈你两个片刻,稍待与你解穴。”言罢自往书房而去。
方走三五步便觉风起,抬眼看时只见乌云四合,群星敛迹皓月无踪,此等月黑风高之夜,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
他借轻功一路疾行,不多时便来在书房顶上,偷眼望时却见门前仅有两个军丁值夜,心内不由一喜。
只见他扎好衣角人已落下,两个军丁听得身后风响,转身方半便教他撑掌在颌下一推放翻在地。
二人身形一倒,便听房内一人道:“何事喧哗?”
林锋闻言贴了房门,口中轻道:“久闻古云将军之名,星夜来见还请见谅。”言罢大摇大摆推门而入。
古云右手持卷左掌按膝,口中喝道:“你这厮竟是何人?好大的胆子!既知古某在此还敢夜闯本府,看我要你的脑袋!”
林锋忙道:“古将军息怒,我自知星夜造访于礼有失、于情不合,然主命难违,还请将军移步慢叙。”
古云喝声“拿命”,右手已抽了身后宝刀在手,扬臂一刀直往林锋面上斩去。
这一下来势极猛,以林锋老辣目力,竟不知出自何门合派,正思索间宝刀已至近前,当下忙撑袖剑相格。
怎料两兵相交,袖剑应声而断,幸得林锋身法迅捷,这才不曾教他伤了。
林锋见那口刀长足六尺,刀身稍弧,刃口上寒光熠熠,应是口上好苗刀。
他左手抽了流光剑在手,口中笑道:“好刀!带了回去赏了黑凤倒也能落个人情。”
“死到临头还敢放肆!”古云一声冷喝,刀光闪动间连出四刀,径往林锋要害攻去。
林锋身形微退又转而向前,施展开无名剑法缠字诀,立时便觑着古云招式破绽杀去。
这两个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他二人武功相差无多,便是掌中兵刃也皆属天下少见的神兵利器,林锋流光剑素来削铁如泥,古云苗刀能同此剑硬拼至此,且刃上全无损伤,想来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林、古二人拆解了三五百招,依旧平分秋色胜负难分。
争斗间,忽见林锋右臂一探,自使招芙蓉红泪,直往古云眼上推去。
古云见他提臂忙也扬起左掌,当下二掌相交内力相撞,竟也斗个旗鼓相当难较高下。
林锋如今半只脚已踏入宗师境界,凭涤心净体功玄妙,拼斗内力早已不逊寻常宗师高手。
怎料古云内功竟也高深,如不拼斗个把时辰,决计难辨雌雄,当下忙将内力一收,借古云掌力飞退。
他这一退流光剑立时归入鞘中,右手勾过剑鞘扣在腰间,待身形落地自已排下架势。
古云见他右手仅存四指,面上蓦地一惊:“彼岸?九指血魔竟然是你!”
林锋冷笑两声:“想不到血魔诨名竟能入了古将军耳中,当真是我之幸。你刀法虽然利害,不过我已读透了。引颈!”
读招乃无名剑法内最难领悟的绝技,与人交手数合,便可知道一样武功内力运行路径与招式破绽,实是天下绝无仅有的秘术。无名剑法每每能克敌制胜,一靠读招、二靠料敌,除此之外再无旁由。
古云只觉鬓上冷汗直冒,口中道:“蒋右使又是甚么打算?怎地来向自家枯木神宫动手!”
林锋面上一寒,口中冷冷道:“管你枯木活木,有人花钱买你性命,便是我的活计!”
话音未落,人已身化赤影飞掠而出,精、气、神弹指间合而为一,层层剑影一闪即逝。
古云只觉面前寒光一闪,林锋已杀到近前,但见他如电出剑,豹头、跨左、跨右、翼左、翼右五击霎时便至近前。
待手起招架时,逆鳞、袒腹、双明、左夹、右夹五刺,又从身后而来。
这五击五刺共计十招,再以小步华莲行法之鹰冲、兔跳、虎跃、猿闪、鹞子翻五兽步法奔走腾挪,正是林锋现今无双之技——惊天十式!
二人身形一错便过,瞬息之间便结束了生死之战,古云右臂齐肩而落,掌中尚还握着那口六尺苗刀,身上大小伤口尚有七处。
他额上面颊满是冷汗,口内不住吸着凉气,人已抽骨也似的倒地,肩上伤处血如泉涌。
古云咬紧牙关,封了肩上血脉心内暗道:“只中一剑……缘何伤能至此?”
他喉上存伤一处,虽不致死取已难以言语吐音。
正思索间,却见林锋将身一转,掌中流光剑周遭三寸锐意莹莹:“自我去岁创下惊天十式至今,唯你一人能挡两剑,伤你者,正是剑气无疑。”
古云闻言自已一阖双眼瞑目等死,忽觉身上一木,张目时已在林锋肩上:“主命难违,请将军移步慢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