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真道假道十式惊天 实言虚言一狼入室
小太监未去多时,便听门外一人高唱道:“太乙渡厄天尊——”
那人气息悠长,想来也是内功精深之辈。
林锋着了得罗收拾齐整,这才抬眼往御花园门前望去。只见来人莫约五旬上下,生得小眼阔眉长面大耳,他头戴一顶华阳巾,身着件大红鹤氅,手中提剑不徐不疾橐橐而来。
“难怪叫他马天师,原是脸长如马。倘再长些岂非要唤驴天师?”
他心内暗发嘲笑,左掌已抱了右拳躬身一礼口称“慈悲”。
马天师适才见他着套得罗,已知他同是道门弟子,待见了全真派逍遥巾,自也不敢慢怠于他,忙躬身还礼,亦口称“慈悲”。
他还礼罢,又向付睿打个稽首:“陛下,不知突然宣召,所为何事?”
付睿上前扶了他起身:“邝道长武功不俗,劳烦马天师一验身手,孤也好量才而用,以免宝珠蒙尘。”
马天师忙道:“陛下言重,老道自当庶竭驽钝。”
一旁林锋已绰了流光剑在手:“道长请。”
马天师见了流光剑,只一思忖便道:“道友请了。老道观道友之剑同无忧派钱女侠流光剑形似,敢问道友可是同千幻剑有旧?”
当初流光剑剑脊鎏金纹饰璀璨直如烈阳,今时纹上又蕴层赤意,光辉掩映下赤金光华流转,竟大显妖异。
林锋道:“小道自幼上山,这剑乃师尊亲赐,功成云游爪哇,不曾去过北国。”
马天师恍悟:“原来如此,是老道眼拙了。道友请。”
林锋瞧他竟不拔剑,心道你这牛鼻子好生托大,心念未绝口中道声“有僭”,左手轻轻抖个剑花,抬手一剑劈面便刺。
这一招势若流星去得极快,剑尖微颤间已罩定马天师面上睛明、迎香、人中三处大穴。
马天师也是用剑的高手,只一眼便看出林锋满身的破绽来,他捏了剑鞘信手一点,直奔林锋左臂尺泽穴而去。
这一剑方出半尺远近,便见林锋将腕一转,挺剑又刺太渊穴。
他口中轻轻“咦”一声,收剑道:“只攻不守如何长久?”言罢自抽了青萍剑在手,合身而上同林锋斗成一团。
二人前后拆解了四五十招,忽见马天师腾身使招猛虎过涧,手中青萍剑觑着林锋前心直刺过去。
林锋双目一动,自已看出马天师招式的破绽所在,只见他稍一旋体,双膝屈处抬臂伸肘斜挑一剑,瞧他剑尖所指正是马天师左目。
倘依剑理来说,遇此情状如不趋避断需挥剑格挡,马天师守了成规,只当林锋断要如此应对。
怎料他木桩也似的半蹲原地动也不动,静等着自己将左目送在他剑上。
马天师身在空中,已知自己情势不妙,手中青萍剑直往流光剑上横扫。
他才一提肩,林锋已将流光剑收在腰侧,待青萍剑一剑扫空,又往马天师前心点出。
马天师原想借两剑相交之力跃避,怎料林锋骤一收剑,青萍剑一招走空,只擦着流光剑剑尖而过。
他用力过猛兼在空出全无着力之处,身形立时便斜,直往林锋剑上撞去。
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陡见林锋收剑跨步,自以肩头接了马天师落地。
这一下虽觉闷痛,然终究皮外小伤,未曾伤及筋骨脏器,故马天师落地面色如常全无异状。
一旁付睿虽不懂剑法,却也看出马天师这一下倘当真撞在剑上,断是个一剑穿心血溅五步的下场,幸得林锋心怀悲悯以肩相迎,这才拾了条性命回来。
却说林锋接下马天师,自退两步提剑抱拳道:“马道兄,承让。”
马天师面上一红:“老道天资鲁钝学艺不精,道友剑法神妙我非敌也。惭愧,惭愧,痴长五十有三……”
实则也非他所述一般,此人师承罗浮山白雪观,门中又是丹鼎一流,武学于他一门看来,不过强身健体之物,故他剑法自然不是林锋无名剑法敌手。
“老道尚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道友应允。”
“马道兄只管说了便是。”
马天师又支吾良久,这才道:“老道虽属丹鼎一派,今见道友剑法神妙,只想……只想……只想一试道友杀招!”
林锋闻言一怔,看来此人也是爱武成痴,只好点头应允。
他自将流光剑往鞘中一送,右掌勾了剑鞘,左手拢了剑柄,旋即屈膝一蹲,左足只稍加地,一眼看去
林锋收剑回鞘,右腿弯曲深深蹲下,左腿点出只用脚尖与地面接触,姿势怪异无比。
他缓调着内力,一呼一吸间,气势竟节节攀升,杀意混杂厚重气势升腾而起,直如面前起座巍峨大山,栗色目中刀剑叠出,眼底神光愈发凌厉。
马天师见他气势突变,也不敢怠慢,忙将手中青萍剑一横摆个守势,自在暗中搬运吐纳严阵以待。
“马道兄,此剑乃小道云游爪哇时所创,小心。”
“承蒙警醒,请。”
他两个皆语慢音低,旁人听了直觉胸中发闷,仿有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前心。
他“请”字方落一瞬,金铁撞击清鸣已响彻御园,付睿只觉目前一花,林锋已来在马天师身后,手中流光剑低鸣袅袅尚未断绝。
马天师面如死灰转过身来,手中青萍剑只余尺半留在手中,余下一截二尺断剑,正钉在一人衣角。
马天师音声颤抖:“敢问道友此剑名号。”
“小道文采拙劣,不敢擅名,往道兄不吝相赐。”
马天师抬手拭了额角冷汗:“两丈方圆瞬息十剑,天地震动鬼神惊泣,便叫惊天十式罢——”
付睿不懂剑术,尚觉林锋瞬息断剑,定是位武功已臻化境的高手,念及此人能留麾下,不由心内狂喜。
马天师追忆适才情状,只觉一阵目眩神迷,恍惚间已向园外而去:“老道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他忽又转过身来:“邝道友,此剑杀气太盛有违天和,只怕终要遭谴,日后还是少用为佳。”
林锋见他背影隐有佝偻之意,心内竟平白生出几分悲戚。
待马天师身形难见,才转身对付睿道:“小道侥幸得胜,教陛下见笑了。”
付睿鼓掌大笑:“邝道长好功夫!风儿,速来见过邝道长。”
他见付啸风木然不语,言语内已生出几分不悦:“风儿,还不给仙长见礼?”
付啸风神游物外骤然惊觉,待提步时却听袍角“嗤啦”一声响,原是教半截青萍剑撕了。
他忙整衣正冠略作一揖:“啸风见过仙长。”
林锋口称不敢还了一礼,这才偷眼端详起付啸风来。
这厮许有三旬年岁,着一套大红金边蟒袍,手中捏把纸扇,腰上系根碧玉狮蛮带,端得叫个相貌堂堂丰姿奇秀。
倘单看面容,谁又能知此人竟会戕害亲生骨肉?
正看见,忽听身后一声锐响,林锋右手一揽将那父子二人拽在身后,左臂挥处已接了来物在手。
定睛看时竟是枝羽箭。
倘无林锋在侧,此箭断要落在付啸风心上。
他弃矢抽箭,口中喝道:“陛下勿动,速唤近侍,有刺客!”
怎料付睿经此刺王杀架之事,却又发大笑:“仙长忠君护国拳拳之心,孤已尽知。仙长,风儿乃是孤之太子、国之储君,如今,便要拜托仙长贴身护卫了。”
付睿见林锋面上全无异色,只当他心生不悦,忙携了他手腕道:“邝仙长,适才是孤试探仙长的。”
林锋低头道:“莫非此箭……”
“不错,此箭正是孤命人所发。”
林锋心道:“一个试人以子,一个命人戕子,当真是一对贤父子!”
他心中虽生如是念头,口中却厉声道:“太子殿下乃万金之躯,岂可如此而为!小道原觉陛下乃是个求贤若渴的名君,而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唯诺之辈,是小道错看了人,告辞!”
说罢袍袖一挥,轻轻甩开付睿,便往御园门外而去。
他方行两步,忽听付啸风道:“邝仙长留步。”
林锋略一转目:“太子殿下有事只管吩咐。”
“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父皇如此走险,也是为国着想,仙长武功如此高强,悟性断也远胜常人,岂可因一时之气,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稍一顿,又听付啸风道:“是去是留还望仙长三思。”
林锋斜目一瞥:“太子殿下此言,可是小觑了天下人。”
“不敢,只怕别国伪帝不及父皇宏图。”
“此话怎讲?”
“父皇励精图治,国中上下一心,披甲八万兵强马壮,最多十年便要兵伐北理、狄戎二贼,扫清中原以图西域、极北、爪哇三地,再打战船纳东洲入版图。此等建功立业之良机,其余两国可有?还望仙长三思而行。”
林锋佯作思忖半晌,这才咬牙抱拳:“小道愿投明主,尽效犬马之劳!”
付啸风鼓掌大笑:“仙长大义,啸风莫不敢忘!敢问仙长名讳雅号?”
林锋收剑行礼:“小道俗家姓邝,单名一个瞻字,道号绮轼。”
付睿道:“好!欲高瞻需以轼相护!传孤旨意,着道人邝绮轼统领东宫侍卫,日夜保护太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