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千羽墨,你是怎么了,你这是演的……什么戏?
粉衣宫女鱼贯而入,殿中顿时一阵欢笑,夹着惊奇连连。
轩辕尚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一动:“天子赏的新菜式,要不要坐下尝尝?”
洛雯儿尚未来得及拒绝,对面便飞过一道声音:“宁国公这段时间很得民心呐……”
千羽墨拈着酒盅,墨玉般的眸子于眼角投出冷光,直直的射向这边,仿佛利箭,“叮”的一下,钉在了桌上。
“向百姓征税用小斗,将粮食贷给百姓则用大斗,如此,是谁在得利?得的又是谁的利?”唇角微勾,魅惑尽显:“雪陵的疆域这两年似乎又扩大了,韩、魏氏、赵纷纷主动投靠,如是,雪陵便有了可以种庄稼的土地,再不用拿卖香品的钱来换粮食了。宁国公让人竭力开垦,奖励农桑,却不增税。如今,无论国内还是属国的百姓谁不夸赞宁国公善良仁义?倒是不见提起南宫苑,就连天子……”
“王上……”一个声音急切却不失温婉的响起来。
洛雯儿眼角一跳……淑妃?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子是她!他,他们……
一时之间,只觉脚底发虚,眼前的一切都如同蒙了层雾一般随着流苏折出的光影晃动。
千羽墨的声音也不知是隔了多远又隔了多久传来,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却是不无讽刺的响在耳边:“……各诸侯一向是以茳国马首是瞻,雪陵是要取代茳国成为盟主么?”
“王上……”淑妃的声音这回是真真的透着急切。
洛雯儿也不知自己的脑子是凝滞了还是在急速的运转。
千羽墨这招是叫祸水东引吗?借助轩辕尚在国内的举措,来挑拨君臣的关系?更借雪陵的日益壮大来引发东方旭的猜疑?如是,十三公主的死便显得不那么重要,对于他的怀疑亦可暂时搁置一边……
正如轩辕尚而言,若想让前浪消失,只能用后浪掩盖,而在这里,从来就不缺少风浪。
果真,东方旭的灰眸已经瞥了过来,带着死神般的气息。
☆、642风流韵事
更新时间:2014-03-14
“王上,雪陵怎会有这等心思?臣妾的王兄一向是谨小慎微,怎会有如此打算?而宁国公亦不过是给一些游手好闲的百姓找了些活干,省得他们闹事。王上不知,去年……”
淑妃有些担心的望向这边。
洛雯儿怎么就忘了,淑妃乃湖阳公主,正是雪陵人。
而此刻,这位雪陵公主正在连说带笑的为自己的国家辩白,身处于风口浪尖的轩辕尚却是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恰在此时,对面忽然爆出一阵咳嗽。
洛雯儿心头一惊,当即抬了眸。
但见千羽墨歪在案边,闭目轻咳,衣襟微敞的胸口有一只柔荑在来回拂动,配着淑妃焦急的声音:“王上,王上……王上这嗽疾每年入秋便发作,如今车马劳顿,竟是又加重了……”
忽又恼怒:“既是嗽疾,本就不该饮酒,王上却偏偏……”
旁边便有人笑:“淑妃娘娘一片体贴,无涯国主当真有福气呢……”
“可不是?”有人接过话茬:“早就听说无涯国主与淑妃娘娘恩爱非常,当年那场斗香大会便是给淑妃娘娘的生辰贺礼……啧啧,今日所见,果真名不虚传呐……”
余人亦连连感慨。
淑妃便露羞涩状,意图将手拿开,却被千羽墨按住,攥在掌心,亦是感慨:“这一路,多亏爱妃贴身侍奉,每日亲手煲制雪梨羹,否则孤这身子……”
似是情有所动,将那柔荑拾起,轻轻的放在唇瓣上……
洛雯儿觉得自己已经往门口开动了,然而眼前一花……不知为何,待视线清晰,竟发现自己坐在案边,坐在轩辕尚的身边。
殿中再次安静,不过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跳盖住了一切,她只听到轩辕尚的声音低而稳的在耳边响起:“一日未进食,怕是饿坏了吧。这是方上的七翠羹,很是暖身……”
见她唇色苍白,恍若失神,轩辕尚叹了口气,不禁握住她的手,低唤一声:“阿云……”
也不知是这声唤引回了她的神思,还是对面忽然爆出了一声脆响打破了她的僵滞。
所有人原本都在定定的注视着这边,惊异于轩辕尚方才竟是一把将那侍女捞过来放到案边,如今又要当众“调戏”,而此刻,他们的视线又随着那一声脆响移到声音发源处,但见无涯国主的案边碎着一只玛瑙盅,可是他仿佛浑然不觉,依旧拾着淑妃的手温存,似乎还嫌不够,索性将人搂入怀中。
而淑妃的表情……很奇怪。
的确是娇羞的,妩媚的,然而又有一些不自在,而且美眸仿佛无意的睇向对面那个宫装女子,微蹙了眉,似疑惑,似不解。
他们也不由得看回去。
衣装华丽厚重,但依然可见身段婀娜,方才她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也没少盯着那纤细柔软的腰肢看,只是那脸……算不得丑,只能说平常,随便抓个宫女都比不上,也便难怪淑妃面露疑虑。
的确,若无涯国主当真为那女子摔了杯子……可是这女子貌不惊人,连淑妃一个小指甲都比不上,无涯国主阅女无数,怎么会喜欢这种丑八怪?
而轩辕尚的眼光更值得考虑了。看样子,他似是很宠爱这个女子,虽然他这人遇了什么事都不动如山,但仅凭那简单的一句,仅凭那微带关切的动作,便可知,此女在他的心中不同寻常。
昨天倒听说他带了个女人来,还有一双儿女,许多人都见了,不过都说那个女人貌比天仙,难道指的就是……
传言不可信呐……
短暂的沉静后,因为目光的交错与窃窃私语,殿中浮现出一种诡异气氛,然而更为诡异的,是处于目光焦点的两桌皆旁若无人。
轩辕尚继续关怀“佳人”,而千羽墨则对淑妃极度宠爱,全不顾众目睽睽与天子的高高在上,而他怀中的湖阳公主亦曾是天子心仪之人,结果却被他宠爱得面飞红霞,气喘吁吁,竟是发出了一声娇吟。
霎时,满殿静寂。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桌,唯轩辕尚一方不动声色。他身边的女子更有定力,全不同殿中女子一般目瞪口呆,失了颜色。
只是她站起来,什么也没说,轩辕尚大概是想挽留,可是手只抬了一半便收回去。于是这女子便转了身,平平的向殿门走去。
众人盯着那纤细的腰肢,袅娜的身段,心想若是不看脸蛋,此女当真仙人一般,也便不由自主的转目轩辕尚,但见他并未睇向那个女子,也没有看对面激情的一对,只是盯着桌案,也不知那上面有什么好看的,直到大家收回目光,开始无声议论,他方抬了眸子,担心的望向殿门。
众人有些激动,不少人认为此女定是同无涯国主有所暧昧,所以再忍不下去,才绝然离开。可是无涯国主如何同宁国公的女人有了关系?
不过凭他那风流性子,若想认识哪个女子,还愁没法子?但是也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宁国公抢了无涯国主的女人。
想不到啊,轩辕尚那一板一眼的正人君子模样,竟也能干出这等风流韵事!
只是这个女人如何有这般魅力?
他们绞尽脑汁,意图找出能将二人联系到一起的贵女或公主,却是沿着这条线越跑越远。
不过倒有人独辟蹊径,譬如晖国国主北华弶,譬如无夜国主西门垣。
如今这二位都成了为人不齿的人物,此番虽然按理参加诸侯会盟,但晖国这些年都要靠无涯接济,又绑上了茳国的船,打算跟无涯开战,身份尴尬,而无夜暗地掳掠无涯的童男童女意图呼唤神龙实是有伤阴骘,早已被人唾骂,所以二者皆再无往年的骄傲张扬,然依旧没有失了好事挑事的本性,他们觉得既然都传说轩辕尚是前任无涯国主的风流帐,那么与千羽墨就是兄弟,如今兄弟抢上了一个女人……有好戏看喽。
然而,或许他们都想多了。
一部分正统之士认定,此女之所以离席,实在是看不惯无涯国主的恣意妄为,竟然当着天子的面,当着众人的面……真是有伤风化!
所以,此女堪称烈女!
只是她不告而别,却是太没礼貌了些。
然而这种情形,亦有情可原,且看元君天子都不作声色,他们又何必斤斤计较?
于是殿中再次恢复喧闹,其乐融融,对于那一对是如何缠绵恩爱只做无视,倒是频频向轩辕尚举杯。
轩辕尚一一回敬,面目平静,只目光不时的溜着殿门。
依他目前的身份,入殿朝觐,仅允许带一个随从。章矛陪着两个小毛头,自是不在身边,其余护卫,亦被远隔在驿站,导致此刻竟一时无使唤之人。
她离开不久,倒是有宫女随着出去了,可是会去往何处?
她很聪明,又在宫中生活过,当是不会犯什么禁条,然而万一……
视线又飘向殿门。
她一向警惕心强,更不会轻信敌人,但若是遇了那个人……
若是那个人……
攥着酒盅的指紧起来,收回目光之际,恰与对面同样调转的视线碰到一起。
千羽墨对上他的眸子,忧心忡忡的神色立即收起,重露出不羁之态。
轩辕尚的表情便冷起来。
他不是不知千羽墨的用意,可是方才见她虽然目不斜视,然而手都抖了。他便拉过她,一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替她出气,一是……他不忍心。
可更加不忍她受此煎熬,方放她出去,只是现在……
他再盯了对面的人一眼,但见他又搂着淑妃温存,不禁紧了眉,举了盅,一饮而尽,然后重重顿在案上,就要起身。
然而东方旭转了头,灰色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他:“宁国公……”
☆、643为谁所害
更新时间:2014-03-15
洛雯儿出来的时候,只觉竖在天子身后那副十二折翘金压翠的长春屏风后亦有人跟着她出来了。
因了上回朝觐时的教训,此番,她也有意无意的飘向御座后方的屏风。
那一年的百蝶穿花换做了今岁的翘金压翠,更加富丽堂皇,只是十三公主已经不在了。
转过视线,亦不觉有任何如芒在背之感,不过或许是因为对面的交缠已经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而待她来到园中,看着雪树银花,雕栏玉砌,感受风夹着冰粒扑打在脸上,再钻进脖子,便全然忘了方才的异样。
跟出来的小宫女见她打了个哆嗦,急忙告罪,便小跑回去寻披风了。
她倒乐得清静,环顾四下冰封,心情也跟着渐渐平静下来。
她努力绕开那刺眼的一幕,揣测千羽墨的用意。
的确,他一向是要展现自己的昏庸无道的,可如今做此姿态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十三公主一直没有得到他的宠幸,二人关系僵硬,以至于要闹和离,如今人又死了,就算再没有感情,应有的礼仪还是要做到的,哪怕是表面的尊重,毕竟天子和各诸侯国主都看着呢,可是他……
香艳的一幕再一次跃然眼前,心口猛的一跳。
她深呼吸,不禁暗骂……千羽墨,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吗?
愤懑难平,可是她,又有什么理由愤怒?他们已经……
雪花飘飘,落入眼中,落在唇畔。
或许是她多虑了,他那个人,一向是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的,这般挑衅,怕是已有了对策吧,亦或许,这不过是他对策中的一环,她又何必担忧呢?而且,不是早就听说他夜夜笙歌,而淑妃再次宠冠后宫,她又有什么可意外呢?方才,当是真情表露吧。
的确,一路随行,侍奉左右……
不由想起当年他带自己来凉阈,路上的细心体贴,相依相偎,如今,这等关切终于给了该给的人……
她对自己笑了两声,然而任是风,也听出了笑声中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