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福女 第126节

  白老爷也来了,毕竟是县令驾临,作为七里村的一员,他当然要来迎接,所以跟着他走了一路,自然也看到了村民们的情况。
  七里村并不大,总共就六十来户,便是走了二十来家,也不过个把时辰过去而已,正巧已到午时,太阳越发毒辣,里长看了一眼太阳便看向白老爷。
  走在傅县令身边的白老爷便笑道:“傅大人,您一路辛劳,不如到舍下休息片刻,喝些水,待午时这最毒辣的太阳过去了再出来查询。”
  他叹气道:“今年的天气也不知是怎么了,前段时间暴雨连绵,这两日气温却渐渐高涨起来,看着比往年还要热,有人下地补肥,差点中暑晕倒了。”
  傅县令便也眯着眼看了一眼晴空万里,连丝云都不飘的天空,叹息着点头。
  一转头看见躲在周大郎身后的两个孩子,便笑着招手,“才刚看见你们忘了问了,你们两个的家在哪里?”
  满宝和白善宝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对着县令便有些许的心虚,俩人本来自觉躲得好好的,一被招呼便有些傻眼。
  满宝下意识牵住白善宝的手,俩小孩的小手打招呼一样的动了动,然后就齐齐上前行礼。
  满宝回身指着村口的位置道:“回县令大人,我家就在那儿,刚才你还进去看过了呢。”
  刚才老周家也晒霉掉的稻谷了,虽然烘过一遍,但太阳这么好,当然是多晒晒更好了。
  不过当时满宝心虚,所以躲在很后面看。
  傅县令对那家可是记忆深刻啊,笑问,“那两栋连在一起的青砖瓦房是你家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
  傅县令便若有所思的点头,难怪他们家肯给女孩去学堂读书呢,原来是家境富裕。
  在傅县令看来,整个七里村,除了两户白家外,老周家的底子应该是最厚的,甚至比村长家还厚。
  从哪儿看出来的?
  当然是房子啦,那一间间的青砖瓦房,还簇新簇新的,就连今天一大早去看的里长家都没这么好。
  傅县令并不知道老周家是光鲜在外而已,对老周头的印象还挺好的,也多了两分尊重。
  毕竟是有本事的人,不仅生了这么多儿子,还能攒下这么厚的家底。
  “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走走,一会儿我们说说话。”他笑着看向白老爷,道:“白老爷不介意多添两个小朋友吧?”
  白老爷求之不得,这里头有一个可是他侄子,连忙笑道:“欢迎至极。”
  当然,傅县令还请了村长和老周头一起跟着,打算去白家后再详细的了解一下其他情况,毕竟他还没去地里看过情况呢。
  老周头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一脸懵的跟着。
  里长和村长都还有些经验,不说里长,以往县令下乡,哪怕他不来七里村,村长也是要一早赶到大梨村候着,若县令问起一些里长不了解的小问题,那就得村长代为回答。
  所以村长趁着县令不注意悄悄和老周头道:“金叔别怕,一会儿县令问话就回答问题,不问我们就不说话,总不会有错的。”
  老周头点头,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走在县令身边的满宝。
  傅县令正在问他们的功课,得知他们竟然已经将《诗经》读完,正在读《大学》时微微一惊。
  要知道,过年前他与族中联系,他最为看中的一个堂侄,今年十二岁了,也才刚读《大学》而已。
  傅县令略微沉吟,便忍不住边走边考校他们几句《大学》里的话。
  白善宝和满宝都能顺着背下去,而意思,俩人也都能说出来。
  白善宝了解得显然比满宝更透彻些,满宝解析时就跟说故事似的,而且她是话唠,本来还有些心虚,因此话说,但走了半路,傅县令一直和蔼的跟他们说话,她就把心虚抛到脑后了,此时才问到她,她就巴拉巴拉的往下说。
  已经和她有过交集的傅县令显然知道她有话唠的毛病,笑眯眯的听她说,终于瞅准她一个换气的功夫换掉话题。
  才半年未见,这孩子似乎比去年还要健谈得多啊。
  白老爷请傅县令去白家做客,村民们送到村口后便各自散了,看着走向桥的一行人,村民们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金叔可真是走运了,竟然能被县令叫去陪酒。”
  “看在满宝的份儿上吧?”
  “咦,对了,听那话音,满宝和县令认识啊。”
  “你这记性也是没谁了,去年去修河堤,满宝他们去看周四的时候不是碰到了县令,还和县令说了好长的话吗?周四都吹了一个冬天,我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觉着我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亏得去年修了河堤,不然上头要是决堤,我们七里村多半也要被全淹了。”
  “是啊,是啊,听说小罗村就被淹了,还冲走了两个人,我们这么小的洪都冲了两个人,你们说外头决堤的地方得冲走了多少人啊?”
  话题慢慢就偏了,偏到了天南海北。
  那边,刚考校完两个孩子的傅县令和白老爷等人的话题也偏到了孩子的教育上。
  这一点上,除了白老爷和主簿师爷,大家和他没有共同语言,因为家境就不一样。
  至少他们就不知道逼着家中子侄读书有多苦逼,因为在他们看来,家里能供孩子读书,那孩子应该感恩戴德,高兴得不得了才对。
  第216章 启发
  白老爷请大家到前厅坐下,下人们连忙上茶,管家则下去安排午饭。
  说是上门喝水,当然是不可能喝水那么简单,自然要吃吃饭,说说话了。
  傅县令习以为常,因为每次下乡,招待他的不是里长,就是各地的乡绅地主,他总不能去条件最差的人家里吃饭不是?
  白老爷也很有招待下乡官员的经验,先是问了问其他地方的情况,又问了问县里如今的安排,便表示他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做好夏收秋收的工作。
  说起收获傅县令便头疼,扭头问里长和村长村里地里的情况。
  里长便叹息,让村长说。
  家里的东西可以造假,但地里的庄稼就长在那里,他就是想说情况很乐观,那也得傅县令相信啊。
  他只要往地里一走,就什么都看着了。
  而七里村受损最严重的两块区域,有一块就在河边,而刚才他们刚从河的那边走到这边,傅县令是肯定看到了的。
  村长见里长叹气,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满宝,便也跟着叹气,开始哭穷。
  老周头可不知道村长侄子的花花肠子,他觉得村长说的都对,于是坐在一旁连连点头。
  其实七里村的情况比起傅县令之前走过的村镇情况算好的了。
  也因此,受灾范围这么大,他才更加发愁。
  想了想,他看向白老爷,叹息道:“州府下了命令,让各县收拢流落的灾民,我们罗江县虽地偏,但也涌进了不少流民。且都是益州人,总有投奔过来的亲戚朋友,因此现在城中和辖下收留了不少流民。”
  白老爷点头表示理解。
  “有的流民带了家资,可以暂时应付日常所耗,但更多的却是空手逃出,洪水不像其他天灾,来得急,又猛,很多人家都没来得及带出东西,所以城中一直在煮赈济粥,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白老爷在雨停后就让人往县衙里送了两担粮食,其他地主也是这么干的,算是支援。
  虽然这批捐赠积少成多了,但对罗江县里的流民而言还是杯水车薪。
  所以傅县令暗示,县衙里府库的粮食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接下来要赈灾,便只能申请开县中的粮仓了。
  各县皆设有粮仓,那便是应付天灾用的,但要开仓放粮必须向上州申请。
  如果对象是当地的百姓也就算了,现在需要救济的却是外来的流民,恐怕当地百姓会有意见。
  所以傅县令让他们注意村民们的言行态度,最好能够劝服他们,大爱无疆嘛。
  当然了,他也不是只管流民,不管本地的百姓,这一次,凡在洪灾中倒塌房屋的,县衙都有一份补助。
  刚才那发霉的稻谷和麦子他也看见了,基本上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凡是房屋倒塌的,基本上粮食都受潮发霉了。
  虽然理论上这种粮食吃了不会死人,但吃多了也不好。
  以目前县衙的能力,也只能补助那些房屋倒塌的人家,想要扩大补助范围,恐怕就得白老爷这样的人帮助了。
  白老爷听得出他是暗示他们这些地主再捐一次粮,这一次主要针对的就是当地的百姓。
  他沉吟片刻,其实这对他们这些地主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他是七里村的人,他捐出去的粮食多半会发给七里村的村民,这不仅能够帮得到乡邻乡亲,也能给他,给白家积攒德望。
  反正本来就是打算再捐一批的,能够捐给家门外的乡亲自然更好,所以白老爷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表示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
  话题打开,白老爷也放开了些,沉吟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秋税的问题。
  虽然白家家底厚,但受灾也十分严重。
  白家所有的田产可不只有七里村,白马关镇,罗江县的其他村镇,甚至是巴西郡,益州一带他都有田产,也因此,他受灾不均,且受灾范围极广。
  好吧,虽然他自家人少,但养的下人不少啊,奴籍也是要交一定税的,受灾如此严重,朝廷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减免秋税吗?
  傅县令顿了顿,本来想和白老爷私下谈这个话题,但见师爷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傅县令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和白老爷私下说,是保密性质的,在这儿说,却是半公开的,两者都有好处,而后者的好处就是可以给他在乡民间积攒一定的好感与威望。
  “益州一带,直接受损的州县是一定可以免税的,“哪怕朝廷政令没下来,傅县令也知道一定可以,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受灾严重,还因为来赈灾的是魏知。
  魏知为秘书监,朝中出了名的公正廉洁。
  “但其他受灾没那么严重的州县,比如我们罗江县,若是州府那边不上报,想要减免赋税,太难。”
  和益州比起来,巴西郡受灾并不是太严重,此时人心惶惶,傅县令猜测刺史为了面上好看,恐怕不会减免秋税。
  这个猜测,是傅县令两次到巴西开会,揣摩上意揣摩出来的。
  可以说,在政绩要求上,傅县令和王刺史的愿望是正好相反的。
  而不巧,王刺史是傅县令的上司。
  听到减免赋税这样的话题,便是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老周头都忍不住精神一振,巴巴的看着傅县令。
  如果今年能减免赋税,别家他不知道,他们老周家是一定可以挺过去的,日子不会特别难过。
  但听说刺史大人不是很愿意上报,老周头和村长又浮现失望之色。
  里长看了一眼啥都放在面上的俩人,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宝也听得津津有味,她已经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了,知道傅县令是不可能越过刺史上报这种事的。
  她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白善宝也叹了一口气。
  两小儿叹气的声音还不小,傅县令看着可乐,笑问,“你们叹什么气?”
  满宝道:“我们换一个刺史大人就好了,换一个和您一样想减免赋税的刺史。”
  老周头吓得不轻,伸手去捂她的嘴巴,连连请罪,“大人赎罪,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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