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297 越来越严重
白澈的失忆症越来越严重了,当然,这一切,白澈本人是不知道的,因为他现在的记忆,只剩下短短的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以后,他就会把刚刚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然后,渐渐地,他的记忆也在跟着慢慢的倒退。
忘记刚刚发生的事,丢掉曾经的记忆,抓不住未来,也握不住曾经,这,就是白澈目前的状况。
周而复始,直到他重新变成一张透明的白纸,一张,没有污渍,也没有色彩,没有未来,也没有曾经的白纸,仿佛从没存在过一般。
白澈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很多东西,贴了许多人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有很长的一段标示和注解,写明他和照片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白澈拿着笔,那上面写着——“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懒懒的,时光慢慢的,我坐在椅子上,晒着秋日里难得一见的太阳,我记得这样的天气,是小夏最喜欢的。
以前在巴黎的时候,我们经常这样一坐就是一下午,喝着茶,听着音乐,看着飘黄的树叶一片片落下,直到秋叶将整片大地染成这样萧条的颜色,就这样静静地,谁都不说话,但却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和尴尬,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是美好的,只要能和小夏在一起,哪怕只是这样坐着,一坐一下午,一句话都不说,对我而言,也是时光静好,岁月安逸。
但我却忽略了,小夏的感受,我曾经没有问过她,这样的日子,她幸不幸福,快不快乐?”
——“我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秋天,也是这样的一个下午,我在花园里看报纸,小夏在房间里,忽然,我听到了玛丽大婶的惊呼声,她用蹩脚的中文喊着我的名字——先生!先生!不好了!太太羊水破了,要生了,要生了!!
那一刻,我比玛丽大婶更加慌张,我跑进去,看见小夏躺在沙发上,疼的整张脸都皱到一起了,我却手忙脚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后来,我把小夏送到了医院,她在医院里喊叫了整整一天一夜,我在外面听着,都快急死了,我不知道小夏怎么了,更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这是我第一次初为人父,而且可笑的是,孩子其实不是我的,但我好担心她,怕她出事,怕会失去她!终于,煎熬了整整二十四小时候,孩子生出来了,护士把孩子递到我怀里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好像还在做梦一样,后来,当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着小夏冰冷的小手,我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那一刻,我是认真的决定,要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来抚养,不,应该说,这孩子的父亲,本来就是我,也只有我!因为我,才是那个从他还未出生,便一直守护着他的男人!
我要为了这个家奋斗了,我不能再这么碌碌无为,得过且过,我要为了我的孩子,我的女人,像一个男人那样活着!”
“啪嗒!”
就在这时,白澈忽然整个人都愣住了,表情仿佛定格一般,呆滞在某一个点,握着笔的右手忽然松开,钢笔从桌上滚落。
他就这么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神空洞无神的望着远方,瞳孔中是一片灰暗,就好像没了电池的机器人,五分钟后,白澈终于回过神来,不过表情却更加迷惘了。
“我……在哪里……?”白澈张望了一番,有一丝丝的惊慌,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花园,他怎么会坐在这里?桌上还有一叠点心,一壶茶,一个摊开的笔记本。
白澈东张西望一番,没发现周围有人,于是,他拿起了桌上的笔记本,开始粗略的翻看起来。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起初是惊疑,不可思议,渐渐地,变成了一片黯然的废墟。
合上笔记本,白澈一句话也没有说,他靠着笔记本上面的内容,知道自己失忆了,也知道了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和理智已经所剩不多了。
所以,他决定回去看一眼顾小夏。
只看一眼,远远地看一眼,就立刻离开。
白澈这么想着,也这样做了,在走回客厅的时候,白澈看见了手里端着水果的小爱。
“白先生,吃点水果吧,我刚切好的,正准备给你端过去。”小爱笑了笑。
向南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家里守着白澈,他很忙,有公司的事要处理,还要去忙一些他和慕橙之间的事,所以向南让小爱在家照顾白澈,但小爱只是一个女孩子,和白澈没什么共同话题,白澈似乎也没什么话要和小爱聊,于是小爱就帮白澈准备了点心和茶,让白澈一个人在花园里坐着,而她,则在厨房替白澈准备水果。
“谢了,小爱,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吃,我想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水果放那里吧,我回来吃。”白澈表现的很镇定,说话条理清晰,很平时一样正常。
小爱愣了愣,想起向南的嘱托,于是说道,“白先生,你要出去吗?想去哪里,不如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了,我会开车,而且我照顾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小爱,你是觉得我已经是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病人,对我不放心吗?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白澈笑着说道。
小爱毕竟还是一个羞涩的小女孩,不善言辞,被白澈几句话就说的开不了口,只能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了,白先生,你看,你现在好好地,怎么会像一个病人呢,我只是……,想陪着你一起……”
白澈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你留在家里做晚饭吧,一会向南回家没饭吃可就不好了,他辛苦了一整天,回家连一口热腾腾的饭菜都吃不上的话,一会儿又要生气了,对了,你前几天做的那道菜,叫水煮肉片,味道很不错,你今晚再做这道菜给我吃,可以吗?”
小爱听白澈说话有条有理的,条理清晰透彻,非常的理智,而且他还提到了向南,提到了几天前吃的一道菜,不像是有失忆症的样子,小爱很惊讶,问道,“白先生,你连水煮肉片都记得,你……你的病……好了吗?”
“恩,我觉得应该是被抑制住了,最近一直都有按时去复诊和吃药嘛,好了,你别担心了,我保证,晚饭前我一定回来。”白澈笑着说道。
就这样,白澈轻松的搞定了呆萌的小爱,转身走出,开车前往顾小夏的家里。
坐上驾驶座的那一霎,白澈松了口气,只觉得冷汗直流,他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笔记本,多亏了这个笔记本上记载的东西,他才能轻易的骗过小爱那个单纯的女孩,蒙混过关。
白澈会随手将发生的事记下来,写进去,例如,前几天他吃了小爱做的一道水煮肉片,觉得味道很好,所以他随手写了进去,又例如,在向南家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也清楚地明白了,这个家里,向南说了算,小爱很贤惠,也很迁就向南,但向南的大男子主义特别严重,常常发脾气,每次小爱都会笑着先道歉,这些,白澈都写进了笔记本里。
开车来到自己“曾经的家”,白澈不敢靠的太近,怕被发现,只能将车子远远地停好,然后躲在树荫里,偷偷地望向那所小别墅。
他看着饭厅的落地窗,即便有着厚厚的落地窗帘,他也看到了那里面灯火通明,很热闹的样子,大门口停了一辆限量版的银色跑车,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伸手将落地窗帘拉开。
是顾小夏!
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长裤,头发扎了个简单的马尾,干起来清爽干净,那一刻,白澈的眼眶忽然泛红了,忍不住就像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紧接着,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抱住女人的大腿,手里还捏着一只烤羊腿,就开始撒娇。
白澈面色一紧,是小杰!
那是他的女人和孩子!是他白澈的!看着孩子抱着女人的大腿在撒娇,白澈忽然就泪奔了,忍了好一段时间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崩溃而出,他几乎就要忍不住,冲过去,告诉她们,他有多想她们,想的发疯,想的发狂。
然后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白澈的视线里,他看到那个男人走到顾小夏身边,先是从后面轻轻搂住了顾小夏的腰,随后被顾小夏皱着眉推开,似乎还斥责了几句,但男人并没有因此懊恼,转而将小家伙抱了起来,然后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拉着顾小夏,走回了饭厅里。
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被另一个男人带走,从他的视线中消失,白澈的心在滴血,那本是属于他的位置,却被另一个男人取代,而这个男人,正是小杰的亲生父亲。
白澈的眼泪滚滚而下,到底是慕延泽取代了他,还是应该说,他终于把顾小夏和孩子,还给了慕延泽?那本就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不是么?
而他,白澈,只不过是替他照顾了她们整整五年罢了。
298 毫无预兆
白澈就这么看着,却连冲上前去的勇气都没有,良久,他颓然蹲地,崩溃的抱住自己的头,痛哭失声。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这个病,他一定会冲过去,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抢回来,他不怕慕延泽,跟不怕一拳打在他脸上,管他是什么慕家少主还是慕氏集团总裁,白澈都不在乎!但现在,他没有这个资格,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凭什么去照顾别人?
既然给不了她幸福,那不如放手,给她寻找幸福的机会,如果,慕延泽真的就是她这辈子的幸福,那么,白澈真的愿意放手。
白澈蹲在地上哭了十分钟,然后擦干眼泪,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他面前忽然出现了几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白澈往后退了一步,明显感觉到了危险。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被人从身后抱住,捂住了嘴,四五个人一拥而上,将他抬进了黑色轿车里,扬长而去。
……
※※※※※
小爱端着热气腾腾的汤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其实,她心里已经慌得不得了,白澈大概是两小时前,也就是四点钟出的门,现在已经六点了,向南二十分钟前就下班了,现在大概还在回家的路上,马上就要到家了,但是白澈,还没回来。
小爱心里慌得不得了,她知道,白澈失踪,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上次白澈无辜失踪,向南焦急的找了他好几个小时,小爱都是知道的,况且向南临走前明明就把向南托付给了她,她也答应了,会好好照顾白澈。
但是,她一时大意,或者说是偷懒,还是让这种事发生了。
她就是笨,嘴巴笨,说不过别人,脑子也笨,转不过弯,被白澈三言两句就说服了,而且她当时真的想着,做菜比陪白澈出去更重要,毕竟在她心里,向南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为向南准备晚餐,显然要重要于陪白澈出去。
小爱当时是这么想的,如果向南回家吃不到热腾腾的饭菜会生气,她也会心疼,毕竟她又呆又笨,不漂亮也没钱,什么都帮不了向南,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为他做饭了,如果她连一顿热腾腾的饭菜都给不了他,那她凭什么留住这个男人?
不过现在想起来,小爱觉得自己太傻了,分不清轻重!白澈至今未归,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傻!
大门口传来钥匙开门声,小爱赶紧端着汤走了过来,在心里默念着,希望回来的人是白澈。
但现实很残酷,开门走进来的人,不是白澈,是向南。
小爱几乎要崩溃了,她看着向南,一张脸比苦瓜还难看。
“你怎么了?”向南看着小爱,一个人如此反常,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然后就问道,“白澈呢?他今天在家还好吧?”
小爱神情一变,浑身一抖,结结巴巴的说道,“他……他……”
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哗哗哗的掉了下来,想了想,与其让向南自己把家里找了个遍,然后再来发脾气,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或许还少生一点气,于是小爱便直接说道,“南哥,对不起,都怪我,本来今天一下午都好好的,但是忽然不知道怎么了,白先生说要出门去,我见他说起话来条理清晰,很理智的样子,便没有阻止,他又说失忆症已经被抑制了,让我安心的留在家里做饭,所以我就放心的让他去了……”
向南面色一震,赶紧问道,“他几点出去的?现在都还没回来?”
“四……四点。”小爱哽咽着说道。
“你就这么放他一个人出去了?他有失忆症,他是病人,你不知道吗?你让他一个人出去瞎晃,跟让他去死有什么区别?”向南被气得个半死,一时间火气涌上心头,难以抑制,“我只不过让你好好照顾他,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吗?你到底有什么用?你告诉我?”
“当时炉子上正在熬着汤,我心里想着汤,所以就没有陪着他一起去,我以为他会回来的……”小爱抽泣着说道,一张小脸哭的梨花带雨。
“你就为了熬个破汤,就丢他一个患了失忆症的人独自出门?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你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而是白家大少爷吗?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背地里暗算他吗?你就为了熬这个破汤?!”向南愤怒的大吼起来。
他看见小爱手里端着的汤,怒火攻心,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一个巴掌挥过去,将小爱手里端着的,连锅带汤打翻在地。
“你就为了这个破汤!连人命都不顾了!你可真有意思!你知道他在外面一个人晃悠有多危险吗?你真自私,又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像你这么没用的女人!!”向南这样骂着,一把推开愣在当场的小爱,大步走了进去。
小爱大哭起来,蹲下身来,怔怔的看着连锅带汤洒了一地,怔怔的说道,“这锅汤,我特别为你熬的,熬了一整个下午……”
向南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然后拿着车钥匙,又往大门口走去,经过小爱身边时,说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完,便摔门离去。
小爱蹲在原地,怔了许久,任由泪水横流,半晌后,终于瘫倒在地,放肆大哭起来。
她只不过是,选择了她认为比较重要的那件事,她只不过是,把自己的男人看得太重,所以,其他的一切,在她心里,都不那么重要了,不管是白澈也好,还是什么事也好,与她何干?白澈的失忆症与她何干,白澈失踪了又与她何干?她小小的世界,只有白澈一人,也只容得下白澈一人。
在爱情的小小世界里,她便成了一个依赖着向南,眼里心里只有向南的自私小女人,所以,向南的这番话,这个举动,看着自己花了一下午时间和心血熬出来的汤,被向南打翻在地,小爱的心,疼的揪了起来。
爱了这么久,爱的太卑微,好累,真的好累……
她爱向南,爱了整整六年,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但她,对向南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好不公平,为什么在爱情里,爱的多,爱的深的那个人,注定从一开始,就已经一败涂地?
※※※※※
慕延泽和慕夫人离开顾小夏的家,返回慕家,经过这一顿晚餐,母子间纠结多年的嫌隙,竟然一下子消失殆尽,那些隔阂,争吵,似乎都因为一顿饭,而灰飞烟灭。
慕夫人是很高兴的,慕延泽当然也很开心,两母子哪有什么一辈子的仇?能够一笑泯恩仇,慕夫人心中是十分欣慰的,不由得又对顾小夏添了几分好感。
原本是很不待见顾小夏的,但因为小杰的关系,慕夫人与顾小夏握手言和,又因为慕延泽的关系,慕夫人决定,或许真的应该放下成见,接纳这个女人,因为她知道,接纳顾小夏,她会得到一个听话的孙子和更加孝顺的儿子,但如果和五年前一样,继续为难顾小夏,甚至将她赶走,那么或许,她这次会把儿子跟孙子,一起弄丢。
慕夫人终于妥协了。
慕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戏子那就是戏子吧,这个世界上,戏子那么多,难道全都要统统杀光吗?戏子里,或许也有好女人,就好像土匪里也有好人,当官的也有坏人一样,没有绝对。
两人返回慕家时已是晚上九点三十分,刚走进大门,温柔便穿着围裙迎了上来,嘴里说着,“妈,老公,你们去哪里了啊?我给你们熬了燕窝,快来尝一尝吧。”
她当然是知道慕延泽和慕夫人刚从顾小夏家中吃过晚餐返回,所以故意提前熬好燕窝,就想用高级的血燕亲手熬一锅燕窝来,将顾小夏那些廉价又难吃的食物给比下去。
慕延泽和慕夫人刚刚从顾小夏家里吃过晚餐,自然是没什么胃口的,于是慕延泽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没胃口,我先上楼去了。”
说完,便上楼回书房了。
慕夫人虽然也没什么胃口,但当着慕家上下,总要给温柔几分薄面,于是笑了笑,说,“给我送到房里去吧,我一会再吃,小柔啊,你辛苦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房休息吧。”
说完,慕夫人也回房了,不打麻将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超过晚上十点睡觉,这燕窝,即便是送到房里去了,也是不会动一口的。
温柔站在原地,脸微微抽蓄了一下,辛苦熬了一晚上的燕窝,结果想讨好的人,一口都不会吃,到最后,难道要便宜那些低贱的下人?
不!绝不!她辛苦熬出来的燕窝,凭什么让那些低贱的下人享了口福?她们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