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高悦在铜镜前照了下,也看出这衣裳令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也就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幸子却好像还不满意,对高悦道:侍君,奴才再给您重新梳下头吧?
  不用了吧?我又不是嫔妃。
  高悦心想,不就是去太后宫里吃顿饭吗?简单随意点不好吗?
  可是小幸子一再坚持,高悦也实在懒得骂他,便由着他又重新梳了头。小幸子把高悦头上的金发箍取下,重新挽了个髻,换了一个白玉发箍,配着白玉簪子,固定好。别说,这一调换,果然将高悦的气质又拔高了一个层次,隐隐带出了一分仙子的味道来。
  高悦自己觉着差不多了,哪想到小幸子还不肯罢手,竟然拿出了一套胭脂水粉来要往高悦的脸上抹,这回高悦可不再纵容,一巴掌拍到小幸子的脑门上,道:你小子给我适可而止啊!这套玩意儿,他手指点上那套胭脂水粉,以后再让我看见,见一次,我就罚你刷一个月的马桶!!
  刷马桶那在皇宫里真得是人人避恐不及的活儿,小幸子哪还敢造次,连忙乖乖地偃旗息鼓了。
  不过,经他这番收拾,高悦也真得是光彩照人,至少他从偏殿里一出来,极阳殿但凡见到他的人没有一个不惊得掉下巴的。好几个小宫女,甚至看高悦看得发愣,都忘了行礼,直到高悦走出去老远才回过神儿来。回过神儿来,也就想起,这位再怎么好,那也是位哥儿,就算是男人,那也是皇上的男人,唉
  大周皇族晚膳,自酉时起,高悦提前了一刻赶到,才进永寿宫就听见不远处一座二层殿阁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看来这次来赴宴的人还不少呢。为他引路的小太监这时也回过身来,小声提醒道:侍君这边请,这次太后请了五品以上的嫔妃并侍郎哥儿,眼下可是已到了不少人呢。
  哦,那今儿个可是热闹了。高悦随口应着。
  小太监将高悦引到福寿阁门口,便自觉退到大门一旁。高悦带着幸、福两个小太监抬脚进去,才跨进一步,那原本热闹的大殿里突然静了下来。无数道视线齐齐往门口唰唰射来,众人脸上清一色皆露出了惊艳之色,只这一瞬,高悦便觉不妙。
  他忙调整了下表情,冲众人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打招呼,众位好啊?
  在场只有菡嫔与他同级,这时也站起身来,冲他笑道:高侍君怎么这会儿才来?你这身打扮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青叔君呢!
  嗯?为何啊?高悦刚穿来没几天,是真不知林青叔嗜好粉色,这才问的。
  可后宫众人以为高悦是明知故问,意在令菡嫔难堪,便纷纷作壁上观,吃起瓜来。菡嫔自然也是这么认为,当即有些恼怒,冷哼一声,丢下一句明知故问。扭着小腰坐了回去。
  高悦:
  我不过换了身衣裳啊,难道穿错了?他扭头瞪向小幸子。
  小幸子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刚才是真的只想到怎么把主子打扮得光彩夺目了,一时哪儿想到这么远了,若是早料到这衣裳会令自己主子被人诟病,打死他也不会拿来给主子穿。
  高悦见小幸子此时满脸愧疚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原委,便准备一会儿回去慢慢再问他这身打扮与林青叔的联系。
  玉竹也是没想到高悦会穿一身粉,初见时难免诧异,转而瞪了小幸子一眼,便笑着上前引着高悦走到了靠近主位一侧的座位,轻声说:侍君坐这儿吧,一会儿赤云道长就来了。
  今日的福寿阁里左右各摆着两列长案,嫔妃按品阶各自落座,却不再有刚才那般热闹。只因高悦今日高调亮相,不但吸睛更加吸火。很多人根本没心思嬉笑了,纷纷在偷眼打量高悦,越看越觉得今日的高侍君好似有什么地方与之前不大一样了,具体是哪儿变了,又说不上来,就是令人忍不住想看着他,再多看看他。
  众人看了一会儿,自然也有率先纳过闷儿来的,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叫道不好,我这番表现不就是那些被狐狸精给迷惑了心志的酒色之徒所为吗?难不成这高侍君是被狐狸精给附身了?不然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吸引人?!
  高悦也在暗中观察其余嫔妃,此时突然发现一些人脸上猛然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正觉得不解,就听旁边邻桌一个哥儿有些羞涩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人问他,高、高侍君你,你脖子上的伤,真是陛下咬得么?
  高悦:!!!
  他抬手连忙捂了下脖子,绷带还在,不过为了配合这套衣服,刚才小幸子已把白布换成了白纱,此时层层叠叠缠在他的颈子上,倒是衬出了那脖颈的脆弱优美。
  高悦寻声望去,见说话的人是乔环,礼部尚书之子。高悦记得那天他骗周斐琦夜游御花园,就是乔环第一个冲到皇帝面前的。因此,高悦判断,在争宠这条路上,乔环绝对是把好手。
  此时他坐在高悦下手,在问完刚才的问题后虽满脸通红却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的脖子看,他眼神火辣,想必此刻的思想也不纯洁(高悦觉得不纯洁)。高悦正想挪个位置离他远点儿,就听那乔尚人又悄声道:侍君可否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不答应。高悦想都没想,立刻拒绝。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干嘛要答应?
  高悦一口回绝,大出乔环所料,只见他立刻蔫了下去,耷拉着脑袋如一只没讨到骨头吃的拉布拉多犬,委委屈屈,叹息道:唉,当年人人都说陛下是天下第一美人,我为了画他才自愿入宫的。可这两年我画啊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近日好不容易听说你和陛下的传闻,终于再获灵感,侍君却拒我于千里,这宫里的日子怎么这么难呢?
  高悦:吗哒,周斐琦这后宫里都是些什么奇葩?!我以为的争宠小能手,原来只是个颜控?
  不过,乔环有句话说得不错这宫里的日子确实难不过,老子马上就可以出宫啦,哈哈哈!
  高悦脸色几经变换,乔环蔫头耷脑、唉声叹气,这次赴宴的哥儿还有两人,虽也为尚人,却自觉坐在了乔环之后,可见其出身必是比不上乔环那位礼部尚书的爹爹。这两人低调自持,嫔妃那边,菡嫔气过了后,又和人笑谈起来。
  很快,酉时将至,太后带着赤云道长也过来了。
  第21章 母子一场戏
  太后一来,众人忙起身行礼。太后笑道:哎呀,永寿宫可有好些日子没这么热闹过了。哀家一见你们这些孩子呀,就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快都坐下吧,别站着了。
  李公公扶着太后坐上主位,众人见她坐了,这才纷纷行礼落座。高悦的上手空着个位置,赤云道长便不客气地走了过来,坐到了高悦旁边。他趁太后问菡嫔话的空挡,凑近高悦,悄声道:侍君可否将生辰八字告知贫道,贫道还要为侍君卜上一卦,才能保证日后法坛万无一失。
  高悦现在一见赤云道长就想到这人要带他出宫,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再说他报得也是原主高悦的生辰又不真是自己的,自然更无顾虑。
  赤云道长得了高悦的生庚,也不耽误,立刻以手指沾茶水,在案桌上写画起来。高悦扭头看了会儿,没看懂,瞬间就失了兴趣。
  这会功夫,太后已问过了好几个人的话,此时正在问乔环,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灰败?
  乔尚人连忙打起精神,答道:我只是昨日画画晚睡了些,今日早歇,明日便会好了。
  太后点点头,心想这个也是扶不起来的,转而又问了下一个尚人,齐尚人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齐鞘忙站起身,恭敬道:回太后话,我近日正在苦练厨艺。
  哦?为何啊?太后有了点儿兴趣,其余人也都被他的话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齐鞘还是那副恭敬的样子,答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夏日暑苦,我想着再过些日子就要入伏了,怕宫里的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有谁胃口不佳,若我能做出些爽口的菜肴,到时奉上,也是一桩美事。齐鞘说这话时,视线不易察觉地扫了高悦一眼。
  太后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慈爱起来,道:嗯,你倒是个有心的孩子。快坐下吧。
  高悦直到齐鞘站起回话,才猛然想起,这个齐尚人貌似好像才是这本《大周男妃传》的主角吧?这本书虽叫男妃传,但其实传得只是齐鞘一人的咸鱼翻身奋斗史,虽说还在连载,但原文中可是以齐鞘的生平和成长历程为主线的。凭高悦多年看书的经验来推断,大周男妃传只要按照正常套路去写,完本时齐鞘这个主角必然是历经千辛万苦最终稳坐后位的主儿。
  只不过,高悦穿过来的时机刚好赶上原主高悦的侍寝首夜,那个剧情已经因他穿来被蝴蝶翅膀给扇得面目全非了,若是按照原剧情走,高悦侍寝完后小命丢了半条,而素来与他交好的齐鞘理应前来探望、照顾之类的。
  现在,探望是探过了,照顾什么的却没有了。尤其这几天高悦被皇帝拘在极阳殿,连跟齐鞘这个主角接触的机会也没有。诶?等等,那天他晋升侍君,齐鞘亲自来给他送过贺礼,当时他说了句什么来着
  高悦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太后边问众人话,李公公边安排人开始上菜。一时间,整座大殿里飘起了菜肴的香气,除了沉浸在卜卦局中的赤云道长,其余人包括高悦在内,都忍不住被这香味勾得食指大动。
  太后坐在高位,暗暗观察众人反应,见菡嫔正眼带轻蔑地瞥着临座的某位妃子,高悦回头吩咐小太监不知在说什么,乔环盯着高悦的脖子愣愣出神,不少妃子、郎君暗暗在吞口水,倒是齐尚人规规矩矩地坐着,面沉如水,显得很是稳当。
  太后暗叹:这个齐家的哥儿好是好,只是位份太低了,恐怕一时难当大任,还需想个法子助他一把。唉,要是赤云道长不把高家那孩子带走就好了,看他这游刃有余的样子,想必内里也是个极有主意的。反倒是菡嫔,情绪太过外露,还需再考验一番。
  高悦哪里能想到太后今晚弄这么一桌子珍馐美味是在考验他们的定力,他只是觉得今儿这饭看起来异常可口,让人特别地想吃!可他一不想吃相太过难看,二不想晚上吃太多,因此就回头嘱咐小幸子让他先回极阳殿,替自己熬一碗绿豆汤,他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只吃六分饱,回去再来碗绿豆汤,一切也就刚刚好了。
  高悦目送小幸子的身影消失在后殿门口,刚收回视线,就听到正殿门外一人的笑声传来:朕打老远就闻到了母后这里的饭格外香,忍不住便想要来尝一尝呢!
  随着一声高唱皇上驾到周斐琦大步走了进来,所有人连忙起身行礼,因此,无人看见太后和皇帝之间那一个电光石火般的眼神交流,只听皇帝笑道:都平身吧。
  众人复又坐下,这时皇帝也已在太后身旁的龙椅上坐了下来。
  刚刚皇帝和太后无声对视,仅一个眼神,母子二人便达成共识得演一场母子不合的戏,给那布局之人看太后好似在皇帝眼中看到这样一句话:母后,儿子今日要搞点事情!因此,太后给皇帝的眼神仿佛在说:尽管放手去干!
  此时,皇帝周斐琦的目光在福寿阁里巡视一圈儿,最后落在了高悦身上。
  高悦只觉得周斐琦看过来的视线像把锋利的小刀子,正一点一点地将他身上这件袍子自领口往下划割,那眼珠子就更过分,如两个讨厌的牛皮糖般粘在他脸上,滚来滚去的,带起一阵阵令人恼怒的黏腻感。
  高悦被他看得极其不自在,却又不好当众发作,只得低下头,尽力忍着。
  然而,皇帝和高侍君这番作态,落在此时其余人眼中可就是另外一层意味儿了嫔妃们只会想,高侍君今日明艳动人,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高侍君被皇帝看得不胜娇羞,哎呦,连头都不敢抬了呢!啧啧啧,这还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嫉妒、恨呢!
  皇帝许久不言,太后亦不言语,其余人就算心思活络却也不敢多话。
  好一会儿,众人只见皇帝轻轻抬了下手,道了句:悦儿,过来。
  高悦:
  你吗的,能不能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我那个称呼?!!
  尽管暗自咬牙切齿,高悦还是默默站起了身,磨磨蹭蹭地离了座位,不情不愿地往皇帝那边走了过去。不过,此时皇帝和太后的桌案在三阶台阶之上,高悦走到台阶下一步处就不肯再往前了。高悦全程低着头,自然看不到坐在上位的皇帝在干什么,直到全场一声惊呼响起,而他的视野内也闪过一片明黄的衣袖他才在一阵天旋地转间反应过来周斐琦这个不要脸的臭皇帝竟然走下了龙椅、步下了台阶、把他抱起、又坐了回去。
  高悦你妹啊,当着你所有老婆的面还玩公主抱是想闹哪样儿?!你是想把我练成后宫第一宠T吗?
  高悦因过度愤怒,气血上头,直到被皇帝抱在怀里,坐在了皇帝的大腿上,整个人还是懵的!脑袋里更是如黄蜂过境一般嗡嗡嗡!
  皇帝见高悦这个反应,忽然大笑起来,道:悦儿今后还是多穿粉色吧,朕喜欢这个颜色!你迷住了朕的心志,你说你该当何罪?
  其余嫔妃:原来皇上喜欢粉色。
  高悦:狗皇帝就不能要点儿脸么?你自己色令昏聩竟然好意思赖我?!
  我无罪。高悦小声道。
  嗯?悦儿说什么?周斐琦好似没听清,故意把侧脸凑到高悦唇边。
  高悦忍着一口咬掉他耳朵的冲动,小声道:皇上何时放我下来?
  演完这场戏。周斐琦贴着高悦的耳朵小声说。
  高悦道:我有点儿想吐。
  皇帝意犹未尽般把脸挪远了。
  然而,这一幕在其他人眼里,皇帝好似在亲高悦的耳朵,而高悦则是一开始缩着肩膀躲无可躲,不知小声跟皇帝说了什么,皇帝才不情不愿地放过了他。
  这可有点太撩人了!这简直是在挑战整个后宫被摆设了多年的嫔妃们的底限!!!
  菡嫔第一个受不了地跳起来,冲太后深深一礼,道:太后娘娘,我有些头晕,先行告退了,望您宽恕。
  太后这会儿脸色也极其难看,虽然刚才周斐琦进门时以眼神跟她做过沟通,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帝这次会做得这么露骨。这可真是当她完全不存在了啊!而且,这么大庭广众的简直有伤风化!
  菡嫔一走,在场其他嫔妃哥儿们也跟风似得陆续请辞,最后整个福寿阁的大殿里,竟然只剩下给高悦批八字的赤云道长和看皇帝调戏高侍君看得呆掉的乔环乔尚人以及皱眉盯着皇帝不知在想什么的齐鞘齐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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