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种田养夫 第76节

  所以,安排好暗卫将周海和玉玺送去上京后,他便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行行行,我不懂。”宋柯良白了他一眼,见他脸上连春色都掩不住的倦意, 也不在与他废话,开门见山道:“那你此番前去, 可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自然。”顾三郎轻笑, “先皇多疑且喜怒无常,这些年来,做了不少荒唐事,周海侍候他多年, 自是晓得不少,而且……他是萧锦阡的人。”
  “萧锦阡?”宋柯良一脸不可置信,“那他拿到玉玺,为何不第一时间去找萧锦阡?”
  宋柯良问完这话,才骤然回过神来。
  是啊,先帝之前也只是怀疑顾琬琰会逼宫,若周海在拿到玉玺的第一时间便投奔萧锦阡,怕是还没走到阡王府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说后来,萧锦帆在顾琬琰的支持下登基,阡王被软禁上京,连兵权都被夺了。萧锦帆发现玉玺是假的,自然会盯上先帝最看好的阡王,审时度势,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与其去冒这个险,还不如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
  “所以说,南蛮内奸一事,阡王也有掺和?”
  “是。”顾三郎闭了闭眼,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惨烈悲壮的一幕。
  他们为大顺效力,守卫疆土,结果呢?
  最狠的一刀,是他们的君主和君主最看好的皇子捅的。
  顾琬琰自小在军营长大,知道有杀戮就有死亡,对生死很是看淡。可这事都过去四年了,每每提起,他还是会流露出悲怆的神情,可想而知这事对他刺激有多大。
  “好了,过去的事便过去吧,总要向前看。” 宋柯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找到了周海,也算是慰藉了众将士的在天之灵,给他们报了仇。”
  “慰藉吗?”顾三郎嗤笑一声。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虽然不算是安享晚年,但皇上为了慰大臣固政权,也没怎么他,再反观那些将士……
  为了皇家体面,天家威严,有些事情,就只能烂在肚子里。就连史书记载,也只是寥寥几笔的轻描淡写。
  慰藉,如何慰藉,拿什么慰藉?
  顾三郎只觉得心中憋闷不已,为了那些枉死的将士,为了他也是皇族的身份。
  沈楠没等到顾三郎,晚饭是自己一个人吃的,宋柯良还给她找了个婢女来,说是供她差遣。
  沈楠到底是现代人,再加上本已经给她安排了照顾起居的丫头,谢过知府大人的好意后便婉拒了,倒是把她们带来的地龙留下了。
  在顾家时有火炕有壁炉,如今骤然没了,冰凉的床板还真让她不适应。
  “那沈娘子早些歇息,我们就不做打扰了。”带人来的嬷嬷见沈楠说不通,也不继续废口舌,带着那小丫头走了。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天已然黑了也不见顾三郎的身影,沈楠再次关上门,躺回到床上,裹紧被子。
  两个地龙里火烧的正旺,时不时有小丫头进来添火,被窝里暖烘烘的,沈楠本打算等顾三郎回来,结果迷瞪着就睡过去了。
  次日清晨,沈楠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呼……”她一骨碌翻起身,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外头一眼。
  她虽然不认床,但也不至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得这么沉啊。
  而且她今天还有正事要忙。
  迅速起身下床穿好鞋,从包袱里找出一件衣服套上,仓促间,她一脚踢到了床头的案几。
  “娘子醒了。”外头的人听见屋里的动静,推开门进来,见她那慌慌张张的样子,抿着唇笑了笑。
  “娘子不必着急,顾书吏说了,娘子可以慢慢吃过早饭再过去。”
  “他来过?”沈楠挑眉。
  “顾书吏昨晚就来了,今早才走的。”
  “哦。”沈楠点点头,怪不得她睡得那样沉,原来是他在身边。
  “顾书吏也是方才才走的,他还特地叮嘱奴婢,说要让娘子睡到自然醒,叫我不要打扰。”
  “啊?”沈楠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想起那人昨日说她是座上宾,如今,倒是坐实了这一身份。
  “对了,你应该是知府府的丫鬟吧,怎会听顾书吏的话?”沈楠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开始洗漱。
  府衙内的侍从都是知府的人,顾三郎只是一个小小书吏,应该是差遣不动这些人的。可问题是他不但差遣了,这小丫头字里行间还透露着对他的敬重。
  不应该啊。
  “奴婢确实是知府府的丫鬟,知府大人看中顾书吏,连带着我们也……”
  也什么小丫头没说,但沈楠却明白。人嘛,最擅长的就是看人下菜,知府看重顾三郎,他们也就跟着敬重,倒是没毛病。
  洗漱完毕后,沈楠匆匆吃了早饭,便跟着唐青去了大厅。
  还未进门,她就听见里头吵吵嚷嚷的,偶尔传出来几声咳嗽,随即有吼着嗓子说话,热闹的不行。
  “沈娘子,请。”唐青替她掀开了门帘。
  屋里的景象映入眼帘,沈楠没看见顾三郎,却一眼瞧见了那个戴银质面具的男人,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轻轻朝自己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沈楠也朝他点了点头,随即移开了眼。
  “沈娘子来了。”宋柯良见她来了,笑着跟她打招呼。
  和他攀谈的众人闻言,也纷纷转过头来瞧这被知府大人称赞不已的沈娘子是个何方神圣,然后……
  他们看见了一个一身青衫,眉目如画,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样子,瞧着就是个邻家女娃,能有啥厉害的。
  “知府大人,这就是你说的带着靠山屯脱贫致富的沈娘子?”卅州知州一脸你他么在逗我的表情。
  别说他,在座之人就没有一个不怀疑的。
  本来听说对方说个女子的时候他们挺怀疑了,毕竟在大顺,男子才是地里的主力军,但想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人家真的经验丰富也就勉强接受了。
  但她们想着这人怎么也该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妇,结果嘞…居然是个小丫头。
  看这年纪也就十八九岁,就她着手种过的天,怕是都没有他们吃过的盐多吧。
  “就是啊知府大人,你别是弄错了!”
  “一个小女娃,还要教我们怎么种田,这要是传出去了,我们把式的面子往哪里搁?”
  “可不是,我们种地多年都不敢称一句精通,她一个小女娃会个啥。”
  众人或怀疑,或质问,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乎要把房顶掀翻,宋柯良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静静地等着,就跟上课前老师的死亡凝视一般。
  果然,众人似是感受到了知府大人和巡抚大人的不快,不一会儿,嚷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归于平静。
  “都说完了?”宋柯良淡淡启唇。
  下面的人都埋着头不说话,但从眼里还能看出对沈楠的不信任。
  宋柯良也懒得理他们,对沈楠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到前面坐。
  椅子是一长溜的那种,沈楠坐在主位下首的第一个,可见知府大人对她的看中。
  “诸位身为读书人,应该知道何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如今看人家年纪小就肆意质疑,未免太没有君子风度了。”
  在座的知州知县在自己所管辖的地方是父母官,但在知府大人面前,都是下属,虽然都觉得自己的怀疑很合理,但到底是没再说话。
  至于那些把式,都是平民老百姓,见自己知州(县)都不说话,也都乖乖地闭了嘴。
  见他们都安静下来了,宋柯良又嘱咐了一番,便将地方交给了沈楠。
  沈楠也不怯场,在现代的时候她没少做报告、策划,最基本的控场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她又不是说瞎话,虽然她不怎么懂种田,可小九懂啊。
  不来虚的,沈楠一上来就直逼问题所在,以云阳府整体农业存在的问题出发,然后划地区分而论之。
  一番话下来,在场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惊讶不震撼的,原来种个田还有这么多学问,原来阴坡阳坡,只要种对了作物,一样可以收成满满,原来一块地还能以带田的形式存在,种两种作物。
  众人觉得,自己恍惚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听了“夫子”的一番话,只觉得自己学识粗陋,觉得受益匪浅。
  此时,谁还敢说自己是把式,谁还敢嘲讽沈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
  “沈娘子,那按你这般说,种玉米留出的空行里种小麦,到时候玉米长大,岂不是会遮了小麦的阳光,那个时候小麦正是抽穗开花的时间,岂不是得不偿失?”
  同各州县知县,知州来的,还有各州县公认的把式,也就是当地种田的一把手。侍弄了多年土地,对地里的事情了解颇深,提出的问题也比较犀利,直逼要害。
  “这位大叔有所不知,其实玉米和小麦的生长和播种时间并不相同。”沈楠笑着应答,温婉的声音犹如春日暖阳,“小麦下地早,出芽早,生长周期也短,玉米下地晚,生长周期长,就算是到了小麦收割的阶段,玉米的高度也不过只将将和小麦齐平,并不会影响什么。”
  “而且,一块地不止可以二带,还可以三带,在小麦抽穗之际种上胡萝卜,收获之际胡萝卜也才一指长。”而且带田空隙都大,也可以确保胡萝卜光照充足。
  “可是当真?”一群老把式一听,眼睛立刻亮晶晶,丝毫没了最初对沈楠的轻视和不信任,“那每年这么种,产量岂不是翻翻。”
  “也不可过多,土地也有休眠期,要轮耕轮种,才能确保土地肥力能够跟得上。”古代用的都是人工废料,比不上现代的花费肥力高,若是年年这么种,怕土地负担不起。
  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可不能瞻前不顾后。
  “沈娘子,那……”一群人闻言,又开始吵吵嚷嚷地问别的问题,好好的一个教学课,生生变成了研讨会。
  门口处,顾琬琰看着上面容貌俏丽,面对众人疑问能侃侃而谈,不卑不亢的沈楠,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弟妹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宋柯良赞叹,她说的有些东西,他走南闯北多年,都从未听说过。
  明明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子,此时却给人感觉像个研究种田多年的老学究。其实细想起来,沈楠让人惊讶的地方远不止于此,她的商业头脑,她的办学理念,每一样,都让人在觉得不可思议的情况下生出信服来。
  因为知道,她说到便能做到。
  “那是自然。” 顾琬琰与有荣焉地说。
  又不是说你,你自豪个屁。
  见对方连个眼神都没赏自己,语气里却是掩不住的骄傲,宋柯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道。
  一场讨论酣畅淋漓,虽然理论层面的东西都是小九给的,但看着这些人对自己的崇拜,沈楠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她也知道,纸上谈兵终究不是个事儿,最好的还是要实地考察,因地制宜才能得出最好的种植方式。
  对,找个时间要和知府和巡抚大人商量下这事儿,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
  这般想着,沈楠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门口,却发现宋柯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剩下巡抚大人还在那儿。
  只是,他看她的那个眼神……
  沈楠皱了皱眉。
  那个眼神不是和众人一样的孺慕之情,而是爱慕,或者说,是男子对女子的爱恋和占有。
  虽然那个眼神在触及到她的时候便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她眼尖的捕捉到了。
  而可怕的是,她在那一瞬,恍惚以为对面站的人是顾三郎,毕竟两个人的身形实在是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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