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
第一百八十四章红杏
冬哥儿出生之后, 除了裴清殊和宋氏高兴之外, 恒王府中的其他女眷也都松了一口气。
宋氏生了嫡长子, 意味着以后她们都不用再喝那难喝的避子汤了。
流光阁里, 轻罗细心地将茉莉发油涂抹在钟氏的发梢上, 然后用木梳从头开始梳, 一梳梳到尾。
钟氏的头发又长又直, 且光滑厚重,全都披散下来的时候,颇有种她被头发压住似的弱不禁风的美感。
轻罗边梳头边道:“奴婢听说, 南乔姑娘现在见天儿地在兰章阁晃悠。说是喜欢小皇孙,可谁不知道她那点儿心思呀?”
一旁铺床的银烛也道:“她就是着急生孩子,也没有这么个急法儿的。在人家还没出月子的产妇面前眼巴巴地瞅着殿下, 像什么样子。”
“就是!要不怎么说是宫女出身的呢, 就是小家子气。”轻罗无奈地说:“也就是咱们府里这位王妃肚量大,能容人。要是换了别人, 早把她给撵出去了。”
银烛附和地说:“可不是么, 前几天我还听王妃身边的琥珀姐姐骂她呢, 说她不知道是在宫里学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 才把殿下给笼络住了。”
“好了好了, 都少说两句吧。”后院里的生活平静又无趣,下人们难免喜欢聊些琐碎的事。不过作为主子, 钟氏也不能太由着她们:“南乔也不容易,二十多的人了, 子嗣, 名分,一样都没有,也是怪可怜的。”
“殿下八成也是像姑娘这么想的。”没人的时候,轻罗还是更喜欢称呼钟氏为‘姑娘’,“这都多少天了,殿下已经去了南乔那里好几次,就是没来看看咱们姑娘。姑娘论出身相貌,哪点比那个司寝女官差了?”
钟氏听了这话,难免有几分难过,但还是打起精神说:“说这些做什么,殿下去哪里,那是殿下自己的选择,哪里容得你们多嘴。快去把账本再拿来给我瞧瞧,等昭屏姐姐出了月子,我该把这些东西还给她了。”
“姑娘!”轻罗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放下梳子,“您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等把这些都还给王妃之后,您又什么都没有了。”
银烛也过来劝她:“就是啊姑娘,权力,子嗣,宠爱,您总得占一样吧?不然您当初好不容易才跟了十二殿下,为的便是过这样的日子么?”
“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相比于两个大丫鬟的激动,钟氏看着镜中的自己,恬静地说:“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一个尊重我的夫君,还有好相处的主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父亲和母亲为我准备了这么多的嫁妆,我就是不靠殿下的宠爱,也可以过得很好。”
钟氏说着,伸了一个小懒腰:“我现在就盼望着昭屏姐姐早点出月子,我把账本和钥匙都还给她之后,就可以安心看我的书啦!”
两个丫鬟无奈地看了钟氏一眼,面面相觑。
轻罗和银烛其实并没有过分夸大事实,与此同时在兰章阁里,琥珀的确是在和宋氏说南乔的坏话,让宋氏小心。
可宋氏现在是有儿万事足,压根就不介意这么点小事:“一个通房丫头,顶天也就做个姨娘,随她去吧。”
只要嫡长子是她的儿子,其他的一切都无需担忧了。
就在大户人家的女子们都准备入睡的时候,京城西城有名的歌舞坊兮欢楼里,姑娘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红杏浓妆艳抹,在台上弹完一曲之后,立即便有人出了价钱,包她过夜。
兮欢楼名为歌舞坊,可楼内红倌、清倌都有,晚上也兼做皮肉生意。
清倌出场比较早,一般是在晚饭时间表演。等过了饭点,临近就寝时间的时候,上场的便大多是红倌了。
红杏在去敬平伯府表演之前,本是兮欢楼内最近一段时间里最红的清倌。
可她回来之后,就被人破了身子,不得不挂上牌子,接起了客人。
一想起这件事情,红杏便气愤不已。
那天在敬平伯府,她本来按照计划,搭上了风流倜傥的康郡王。
结果路过花厅的时候,因为听叶家的少夫人说女眷那边少了一个歌女,康郡王便把她换了过去。
本来没搭上如意郎君,红杏就够不高兴的了。结果等寿宴结束之后,那叶三夫人还跟发了疯似的拿她撒气。大冬天的,汪嘉懿竟然让人往红杏身上泼了一盆冷水,还摔了她的琵琶。
红杏当时一边哭一边发抖,可却什么都做不了——她知道这位少夫人是大名鼎鼎的英国公之女,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歌妓,哪敢说汪嘉懿一句不是呢?
直到等到汪嘉懿砸完了琵琶,发泄够了,红杏才颤抖着离开后院。
被人这样欺负,红杏自然不甘心。
想起搭上二皇子之后,自己或许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到时候就能报复汪嘉懿了,红杏便挨着冻,试图在敬平伯府中寻找康郡王的身影。
结果没想到的是,二皇子人没找着,她却被叶府的大老爷叶仁给瞧中了,二话不说地扛了回去。
红杏刚开始想过反抗的。像叶仁这样年纪的老爷,并不在红杏的目标对象之中。
但一想到,叶仁按辈分,是汪嘉懿的伯父。如果她能进叶府的话,那以后就是汪嘉懿的长辈了。
再加上红杏和叶仁身份悬殊,她一个弱女子也反抗不了的缘故,红杏便半推半就地跟了叶大老爷。
却没想到,这个叶大老爷竟然是个畏妻如虎的怂包。要了她的初夜之后,只给了红杏一笔钱,就要打发她走。
红杏伤心欲绝,说是宁肯留下来做个伺候叶仁的丫鬟,也不愿意再回歌舞坊去了。可叶仁穿上衣服之后,却一点都没有对红杏心慈手软的意思,硬是让人把她撵出了叶府。
红杏穿着破碎的衣服,站在叶府的后门门口时,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
重新回到兮欢楼之后,红杏满脑子就只有一件事——该怎么报复汪嘉懿,报复叶家。
兮欢楼所在的这条街原名叫什么已经没人记得了,现在名为红袖街,是以京城最大的青楼红袖招的名字命名的。
红袖招已经有数十年的历史了,据说京中的大族,永昌伯府孟家、宁远侯府苏家,都先后当过红袖招的靠山。
在红袖街上离兮欢楼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戏楼,名为天香楼,是京城中规模最大、最豪华、最有名的戏楼。
除了唱戏之外,天香楼和兮欢楼一样,还有一样见不得人的买卖,就是为天香楼的戏子接客。戏子当中有男有女,无论男女,他们都只接男客。
其中有一个名叫无缺的旦角,最近正在京城中当红。
要说这个无缺能红起来,倒不是说他唱的有多好,而是因为他生得了一副几乎完美无缺的脸,很受一些爱美之人的追捧。许多贵人都花大价钱打赏这个无缺,使得天香楼最近赚得是盆满钵满。
都在同一条街上讨生活,红杏自然见过无缺几次。
想到自己打听到的,汪嘉懿曾经对相貌出众的十二皇子死缠烂打一事,红杏心中便有了一个计策。
正月十五这一天,敬平伯府中要举行家宴。主事的大少夫人,提前差了手下的一个管事,来兮欢楼里定下了红杏,说是上一回她表现得极好,大老爷对她很是满意,让她这一回再去表演。
红杏求之不得,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下来。
等到了叶府之后,红杏和她的姐妹轮番上台表演。
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台下,红杏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汪嘉懿。
见汪嘉懿似乎有离席去如厕的意思,红杏便赶紧拉着一个早先和她说好的小姐妹,等在汪嘉懿回来的路上。
汪嘉懿本来就不耐烦人情往来上的事情,本来都准备回屋了,结果听到红杏和绿萼的对话之后,她立马停下了脚步。
“今天我在红袖街上偶遇无缺公子了。”绿萼兴奋地说:“这无缺公子生得也太好看了吧!他无意中看了我一眼,我都快幸福地晕倒了!”
“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么?”红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天香楼的名角那么多,哪一个不好看,怎么不见你迷别人迷成这样?”
“你懂什么啊?无缺公子和别人不一样,他可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真的么?那比起二公主的驸马,和当今的十二殿下又如何呢?”
绿萼和红杏一唱一和,配合地说:“我虽然没有见过十二殿下,但我见过容驸马。依我看,无缺公子艳色无双,就是比起驸马爷来也不遑多让呢!真的真的,找机会你一定要去见见无缺公子,不然实在是太遗憾了……”
随着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汪嘉懿不由自主地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她是见过容漾的,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如果不是因为年龄差距太大的话,她一定会死缠烂打地嫁给容漾。
当然,和容漾比起来的话,汪嘉懿还是更喜欢裴清殊的长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裴清殊就是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动。
不过这么多年来,能比容漾更入她眼的人,目前就只有裴清殊一个。
这个无缺,能有那么好看么?
如果他真的比容漾还俊美的话……那她可一定要去见一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