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他回不来

  窗外的几株桂树开了花，微风吹动窗帘的时候，也带来了桂花那独特醉人的味道。
  今天，外面一定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在这个炎热的初秋时节，叶添天这样想着，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看见她醒来，旁边守着的人立刻大喊，“医生、医生！”
  叶添天眼睛一时还不能承受强烈的光线，视线还有些模糊。
  一定要大喊大叫吗？难道不应该先按病床上的按钮吗？她有些不着调地想着。
  呼呼啦啦一群人挤了进来，把她围在中间。一个人拿出手电筒，照她的瞳孔，她皱着眉，一扭头躲开了。
  “已经恢复意识了，没什么大碍……再留院观察几天……”
  这个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叶添天听得头疼，好烦，翻个身，继续睡去。
  旁边的女人看到她这个样子，满脸担心。
  医生摆摆手示意她放轻松，别打扰她休息，便退了出去。
  那女人叹了口气，轻轻矮下身子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添天，快点好起来吧。就算你恨我们，但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呀……”那女人声音很轻，自言自语一般。
  从这一天起，叶添天的病房就像过年时的集市，进进出出，人流不断。
  先是上午李健一和小苏带着鲜花到了病房；下午又是姑姑叶承兰和叶家奶奶带着小金锁护身符和鸡汤来了；晚餐时候是宋政文和秦莱送来了她最爱的那个摊位的煎饼果子；第二天是孙局和滨城市长带着记者来了……而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陪着她的女人，便是陈慧欣——叶添天的亲生母亲！
  “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这一天，叶添天开口问陈慧欣。
  “你想回家了吗？你真的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了吗？你想回我那里住，还是去你奶奶那里？……”陈慧欣有些激动，问话像一串连珠炮。这几天，她虽然一直陪着叶添天，一直照顾着叶添天，但母女俩多年的生分像一道巨大的鸿沟，根本无法跨越。
  在叶添天还在想着去哪里住的时候，她看见陈慧欣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她顺着陈慧欣的眼神回头看去，张兆和，穿着一身军装，站在门口。
  一时间胃里的空气好像被挤走，她急忙咬紧牙齿，抑制住自己想呕吐的冲动。一种不好的感觉扑面而来，就像是十年前，张兆和带她去见叶添嵘的最后一面。
  张兆和对于叶家，永远是一种痛苦的提醒。
  这个差一点成为叶家大女婿的人，每次出现，仿佛都在提醒叶添嵘已经死去的事实。
  这件事，叶添天已经放下了，可张兆和放不下，陈慧欣同样也放不下。
  叶添天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表情也都是僵硬的，“张老师来了。”
  “来，看看你。”张兆和走了进来，“阿姨好。”他很客气地向陈慧欣打招呼。
  陈慧欣点点头，扭过头不看他。
  气氛尴尬，温度降到了冰点。
  “我来……看看你。看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张兆和自知多呆无益，便要告辞，“我先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
  “张老师，我送你！”说着，叶添天就陪着张老师往病房外面走。
  两个人并肩走在医院病房区狭长的走廊上，一左一右，一步一挪，谁都没有先开口。
  到了电梯口，张兆和抬手想按电梯的开关，“回去吧，好好休养。”
  “张老师……”叶添天抬头看他，声音颤颤巍巍，心底也一直在颤抖着，“你也不能，和我说实话吗？”
  张兆和的手停住了。
  他知道她会这么问，他知道他今天会面临这样的场景，只能他来，只有他有这个资格来回答叶添天。
  他转过身来看她，叶添天没有血色的脸上，眼睛却是红红的，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就……不能来看看我吗？哪怕，就看我一眼啊……”叶添天颤抖的手拉住张兆和的衣襟蓝白病号服更加衬托着她的虚弱。
  她向前挪动一步，因为充血通红一片的眼睛直直盯着张兆和，“他……在哪啊？”
  张兆和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像被炸了个洞，仿佛那年，他在那个阴冷的地方看见叶添嵘盖着白布直挺挺趟在哪里。
  他扶住她，一脸的悲伤，语气都是试探，“添天啊，你听我说……”
  “不！我不要听！”叶添天用力把他推开，自己却踉踉跄跄跌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你别说，你说的，我都不信！”
  张兆和急忙上去扶住她，眼泪也在眼圈里打转，“对不起，对不起……他回不来了……”
  “你说谎！”叶添天这几天努力憋在心尖上的那一点点的希望，就这么碎了一地。“他说过，他让我去面外等他！等他！他从来不骗我的！”
  张兆和紧紧搂住她，也忍不住默默流下泪来，反反复复，只能对她念叨一句，“叶添天，对不起……”
  叶添天无力地挥舞着拳头去打他，去推他，说他是个骗子！
  一直到她声音嘶哑，没有力气挥舞胳膊，嘴唇剧烈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撕心裂肺的哭声才一波一波，穿过了整个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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