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陆韶放姬姮进马车后,她趴在软榻上,上手要扇他,他捏住手放回褥子里,小声说,“您怪臣过分,可臣也是紧着您快乐,您开心过后就翻脸,臣到哪儿说理去?”
姬姮耷拉着眼,她心里是明白的,陆韶确实引诱了她,但她的身子不对劲,她是纵情欢乐,可那是享受,现在的情形是她控制不了自己,陆韶比她了解这具身子,他可以随意撩拨,就能让她难以自控。
随时随地想要他侍弄。
简直是有病。
她得让胡蓉看看。
陆韶瞧她沉默,以为惹她难过,便怜惜的摸了摸那头浓长墨发,“您别气,您想怎么打臣,臣都乐意,只您别气坏了身子,臣瞧着揪心。”
姬姮打开他的手,侧过身不打算理他。
陆韶小小的叹口气,只得拍她背道,“好不好的,您给臣吱一声,您闹起别扭来,臣也心慌,总怕是臣哪里没伺候好。”
姬姮猛地转身,揪起他的衣领,急怒道,“本宫真恨不得掐死你!你得意什么!以为本宫没了你活不下去吗!”
陆韶薄唇微并,将要说话,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口。
王欢尖细的嗓音隔着窗帘传进来,“总督、殿下,陛下夜里着了寒,病倒了!”
第52章 (二更) 真相
皇帝的身体向来健壮, 自打姬姮记事起,好像他就生过一次病,那次很凶险, 许多人都说父皇活不成了,可父皇照样活到现在。
她还记得母妃告诉她, 父皇吃了母妃的肉,才起死回生的。
这样荒谬的说辞, 竟然是真的。
思绪拉回到现实,姬姮站在紫宸殿外,太医进出殿内, 不时能闻见药香。
姬芙眼眶濡湿, 想进去又不敢, “怎么就着寒了?父皇跟前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管事儿。”
姬姮垂下头, “父皇一般不准下人进殿内。”
姬芙犹犹豫豫道, “你过会进去可别惹父皇生气,他在病里,你听话。”
姬姮沉默着, 半晌轻轻嗯声。
等太医悉数退走, 陆韶自殿内出来,躬身跟她们道,“两位殿下, 陛下叫你们进去。”
姬芙连忙拉着姬姮跑进暖阁。
杜雪荷和她妹妹杜雪悦也想进殿,陆韶拦住她们, 淡笑道,“殿下没叫娘娘,娘娘还是等着吧。”
杜雪荷一脸焦急,她还真怕皇帝有事, 这肚子里还没种,皇帝要真的死了,她也没指望了。
杜雪悦拽着杜雪荷道,“姐姐,你是娘娘,你要见陛下怎么能被一个太监给拦住!”
杜雪荷这些天被她缠的烦,早没什么好脾性,她扯掉自己袖子,冷声道,“这是宫里,什么事情都得照着陛下的话做,陛下没要见本宫,你急个什么劲,真是丢父亲的脸。”
陆韶那双长眸要笑不笑的睨过她们,旋即挥着拂尘冲两边小太监道,“关门。”
殿门便合住,将两人晾在外头。
杜雪悦在门口直跺脚,“狗仗人势的死太监!”
“你能不能闭嘴?”杜雪荷烦躁道,自那日她坑了八殿下后,皇帝已经多日没召她侍寝了,她找过几回陆韶,可陆韶总是推辞说有事,根本不来她宫里。
她要再看不出来,她就是真蠢,她想当高高在上的娘娘,都准备拿陆韶当奴才待了,结果陡然成这样,显然是陆韶不愿当她的奴才。
她暗暗想着,还是得讨好陆韶。
——
紫宸殿的暖阁内,姬姮跟姬芙并排坐在床前,姬芙手里端着药碗喂皇帝。
皇帝靠在床头,他真的老了,两鬓斑白,眼角的皱纹密布,这副伟岸的身躯也会因为生病而衰弱,他慈祥的看着这一双女儿,心里暖洋洋的。
姬芙给他喂完药,还是没忍住红起眼睛来,“父皇好端端生病,害的儿臣和九皇妹担惊受怕。”
皇帝发笑,拍拍她肩膀道,“都大人了,还跟父皇哭鼻子,你看你妹妹,她镇静的很。”
姬芙侧头瞅姬姮,她不是镇静,她有点发木,神情僵的很,似乎陷在什么里面出不来。
姬芙轻推她,“九皇妹,父皇跟咱们说话了,你别发呆。”
姬姮便从愣神中醒转,她望一眼皇帝,自顾把脸低下,还是不作声。
皇帝还是笑呵呵的,问姬芙道,“朕听你母妃说,你这两日常往宫外跑,宫外什么好玩的,叫你不着家?”
姬芙微讪,倒不是好玩的,这几日韩凝月忙着把孩子们迁出公主府,她抽空过去帮忙,连轱辘转,所以不常呆宫里。
“六皇姐是出宫陪儿臣,”姬姮道。
皇帝凝视着她,自从上次在宫里遇刺,她就鲜少再往宫里跑,皇帝好些天没认真看过她,有些瘦了,本来人就拧巴,现在看是又倔又可怜。
皇帝伸手摸了把她的头,慈爱道,“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那样听朕话,现儿心底怨恨着朕,总这副凶巴巴的模样,都快二十了,怎么还不懂事?成天让朕操心。”
姬姮顷刻眼酸,偏过脸道,“您可以不用管儿臣。”
皇帝手一顿,倏地撤回来,他表情凝住,蓦地冲姬芙道,“晚了,你回去睡吧,朕同你妹妹谈谈心。”
姬芙起身退出暖阁,陆韶在门口朝里看,一见她便笑,“六殿下,九殿下在里边儿没跟陛下吵吧。”
姬芙冲他翻白眼,“你又不是九皇妹的驸马,这么紧张她做什么?没得被外头听见又毁她名节。”
陆韶拘谨笑道,“臣只是担心她。”
每次跟皇帝吵过后都要哭,他见不得她落泪。
姬芙板着脸哼他一下,兀自离开紫宸殿。
陆韶缓步跨过暖阁,悄悄避到角落里,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声。
“姮姮,都一年多了,你还在跟朕矫犟,朕说了那么多,你不信,为什么你要信你母妃编的那些谎言?”皇帝略显无力道。
姬姮缄默,她原也是不信的,所以她去了建陵,那些黎国后人都在,蛇婆说的话跟母妃都能对上,她也不想相信,但她看到了父皇写的书信,白纸黑字,岂能作假?只有他在说假话,他不承认骗过母妃,他什么都得到了,还想让她蒙在鼓里,多可恨!
皇帝泄劲靠到枕头上,慢慢回忆着过往,他不想瞒着姬姮了,吵的太累,她过的也不好,不如让她看清自己的母妃。
“父皇在位时,天下算不得太平,东南西北四方都有邻国虎视眈眈,父皇花了半辈子时间才稳固住大魏国土,但边境仍有异族侵扰,就连朕即位,也打了许多次仗,直到第三年才稍微安定,朕那时已经三十三了,父皇四十六岁驾崩,朕离四十六只剩十三年,朕怕死,朕那时派人搜遍天下,只为了能够研制出长生不老药。”
姬姮呆呆看着他,他终于说出来了,他想长生不老,想永享万岁。
皇帝长长叹息,温和的看着姬姮,“朕是有野心,朕在这个位置,不凶狠一点又怎么能坐的住?但朕没有骗你母妃。”
他重新陷入回忆,“朕寻了许久药方,忽然有一天不知从哪儿传出,黎国皇女的血肉可以炼制长生不老药,朕当即大喜过望,恰好当时黎国遭两个小国夹击,你母妃向朕求助,朕便提出了交易。”
姬姮颤着睫,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紧攥着手,强自忍着愤恨等他说完。
“朕助她击退两国,她供朕骨血,”皇帝微微眯着眸子,脑海里描绘出羌柔的面容,高傲,娇媚,嗜血,他笑起来道,“朕替她击退敌军后,发觉她的骨血没有用,朕被她骗了,那时朕异常愤怒,不等那两国兵马被歼灭,就令腾骧四卫营撤军,任那两国卷土重来,吞并了黎国。”
姬姮的泪水滑落,怔怔的听着他说话,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心上,她不信道,“您在骗儿臣,您当年得病,是母妃的肉救活的。”
皇帝哈哈笑,旋即咳嗽出来,一声响过一声,姬姮身体发抖,不由自主伸手想给他顺背,但她忍下了,她问道,“您笑什么?”
“朕笑你母妃委实心狠,连这种谎话都能编造,就为了让你恨朕,”皇帝平息下来,微喘着气道,“朕得的那场病,是你母妃拿刀子捅的,她想捅死朕,扶焕儿登基,她就能垂帘听政,照样当她的皇帝。”
姬姮一下站起身,张大眼叫道,“母妃救了您的命!您竟然这般诬赖她,她死了!”
她死了,带着所有的谎言掩埋在地底,这些年,她对两个孩子没一点真心,焕儿还小尚且能掰回来,姬姮长到如今的年岁,被她的死日日夜夜纠缠,她对姬姮何其残忍。
皇帝看着她哭,她小的时候很听话,皇帝说什么都乖乖照做,她那时最怕丽妃,皇帝到黎翠宫来,她都要缠着他不准走,他手把手带带大了她,教她读书认字,带她玩耍,其他公主没有的父爱,他悉数弥补给了姬姮。
他是打心眼里疼她。
皇帝拉她进前,张开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无奈道,“你不信朕,朕去把太医叫来,他们总不会说谎。”
他朝门外道,“把太医院所有的老太医都叫来。”
陆韶敛住心中澎湃,回一声是,侧头交待低下小太监去叫人。
屋里静谧,一时无人说话。
约莫一盏茶功夫,老太医们都提着药箱跑进暖阁,纷纷跪倒,“臣等参见陛下,不知陛下还有哪里不适?”
皇帝摇摇手,直接说,“五年前,朕的那场大病,你们跟她说说怎么回事。”
太医们面面相觑,随即其中年岁最大的老太医道,“九殿下,当年陛下并没有得病……”
他犹疑着停了停,随后道,“陛下被丽妃娘娘刺伤,怕消息泄露出去,才谎称是得病。”
丽妃刺杀皇帝,只要传出去,便是皇帝想保她,也会遭众臣联名上书重责,皇帝当时能将这事瞒下来,已经耗了不少心力。
姬姮的心沉入深渊,她愣在原地,脑子里雾茫茫一片。
“姮姮,你母妃是骗你的,你回头吧,”皇帝唤着她。
姬姮浑身颤抖,抬起脸问他,“那您为什么给母妃寄那么多书信,为什么在信中说爱母妃?”
这是姬姮问的第二次,第一次皇帝没反应过来,这次皇帝立刻回答她,“朕没有给她写那些信。”
姬姮呵一声,步履蹒跚往暖阁外跑。
皇帝朝陆韶喊道,“快去跟着!”
陆韶连忙追出了门。
姬姮立在门外,神情恍惚,仿佛随时会晕倒。
陆韶赶忙走到她身旁,扶着她急声道,“殿下,您忘了胡秀姑娘可以仿写他人字迹了吗?”
第53章 (一更) 暴戾
像是魔音入脑, 姬姮开始回想胡秀做过哪些事,她曾仿着徐忠义的笔迹写信谩骂刘乾,也曾仿着皇帝的笔迹假传圣喻接出姬焕。
胡秀会模仿皇帝的笔迹, 那些藏在黎国皇陵里的书信,其实可能只是诓骗她的存在。
姬姮握紧拳, 飞快往宫外跑,陆韶伴在她身侧, 细心叮嘱道,“您直接问,问不出什么, 得试探。”
姬姮坐上厌翟车, 侧睨他, “本宫不用你陪着。”
她眼睫上还挂着泪, 这副冷然表情威慑不到人。
陆韶伸指拂去那泪珠, 轻柔道,“臣不陪着,殿下别哭了, 臣明儿再过来。”
姬姮挥开他的手, 一把将车窗关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