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条件(其二)
言烨竖起两根手指，微笑道：“我能不能再提一个条件？相信我，对你来说很简单的。”
“不要太过分了...”观察者的声音有些低沉，任谁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冷意：“还有...你是不是不识数？”
“一个条件。”言烨晃了晃手指，轻声道：“我希望，你能复活两个人，就像你当初复活阿伟一样。当然了，这两人你就别‘改造’他们了，简单的重新赋予生命就行。”
王伟的眉毛挑了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
“你以为...我复活生命，很容易吗？”观察者的缓缓道。
“我付出的代价不比你少。”言烨面无表情的说道。
小木屋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气氛稍稍变得有些凝固起来。
或许是想要稍微缓和下氛围，王伟开口问道：“言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要复活其中一人，应该是易珥吧？”
“嗯，是的。”言烨坦然的点了点头。
“另外一个人......”王伟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随后说道：“应该是被我误杀的那个老人家吧？”
“不，不是他。”有些出乎王伟意料的，言烨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就算是魔鬼，应该无法复活一具白骨。”
此时距离孔阳之死也有两三年了，老人当初被撕成两半的尸体虽然被缝合了起来，但毕竟没有经过什么处理，便直接被放进了棺材。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想必肉体已然腐坏，只剩下森森白骨。
王伟皱眉想了想，说道：“我当初也被炸成了两截...”
就在此时，观察者喑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所以...你身体里...有些器官并不属于你。”
听到对方这么说，王伟的脸霎时间就绿了。
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观察者漆黑的眼睛望向了坐在对面的言烨，缓缓道：“我答应你的这个条件。”
言烨脸上并没有出现多少喜悦的神色，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像是早就知道对方一定会答应一般。
王伟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尝试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便问道：“言哥，那你想要复活的第二个人到底是谁？”
言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这个人，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
“嗯，观察者，你仔细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个人的情况比较特殊，你在复活他之前，还请务必问一下他身边的人的意见.......”
不知过了多久，小木屋的门终于缓缓打开，从里面一前一后走出了两道身影。
“言哥，如果不是你后面提出的那个要求，我真以为你是别人假装的了。”王伟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随手拉上了身后的房门。
言烨挑了挑眉，像是感觉有些好笑，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怎么说呢？”王伟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有些迟疑的说道：“感觉就...不太像你，给人的感觉比以前要理智和成熟太多了。”
言烨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面容一肃，故作忧郁的说道：“不阅世界百态，怎懂沧桑世故。唯有经历，才能明了。”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王伟脸上露出一抹无奈，随后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邀请道：“接下来没什么事把，和我一起去吃午饭？”
言烨有些促狭的挤了挤眼睛，嘿嘿笑道：“我就不去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我要......去过自己的二人世界啦！”
王伟终于是受不了这家伙了，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转身便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言烨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目送着好友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转身走开了。
......
君归城，城门口那奢华恢弘的建筑上，挂着一个又小又旧的木制招牌，看起来极为不协调。
平日里这件酒馆的气氛是静谧且高雅的，大厅内总坐着些衣衫华贵的男男女女，衣着齐整的侍者不疾不徐的穿行在桌椅之间。
然而就在刚才，所有的客人与侍者都被遣散，整个大厅中只余下了三道身影，这里的气氛便变得有些沉寂。
“妈妈，你为什么找我？还有，他是谁？”汤璃儿依靠在母亲的身旁，眼神有些警惕的看着面前陌生的魔人男子，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她感觉极为不安。
“他叫观察者，是一个...魔鬼。”莉莉丝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嘴唇紧紧抿了抿，说道：“他说，他今天过来是要......”
说到这里，妇人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却是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如果你们同意，我会复活你的父亲。”观察者缓缓开口道。
听到他的话，汤璃儿脑海中一声炸响，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双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裙角。
在得知父母的真相后的这些年里，汤璃儿时常会假想，如果父亲还活着，自己和妈妈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些不过是美好的幻想，是只可能出现在梦境中的场景。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使得她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莉莉丝轻轻搂住自己女儿的肩膀，在她的背上拍了拍。她很能理解女儿心中此时的感受，她当初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被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简单安慰了一下女儿后，莉莉丝皱眉看着面前的魔鬼，开口问道：“但是...复活的那个人，还会是原来的他吗？”
“我不知道。”观察者很实诚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复活一个生命，是重新激活其身体器官的功能。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把一具尸体看做没电的机器，我所做的只不过是给这个机器充电。”
“那他的记忆......”
“记忆会从死亡的那一刻开始重续。”
“但是......”汤璃儿此时终于缓过神来，轻轻咬了咬下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根本不认识你。”
“我和言烨做了一个交易。”观察者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他提出的条件之一，便是复活你的父亲。”
“老弟？”汤璃儿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虽然她之前就隐隐有了猜测，但此时真的听到对方的名字时，还是不免感到震惊。
而在知道对方是言烨请过来的之后，母女二人终于打消了内心最后一丝疑虑。
“所以，你们的选择是什么。”观察者淡淡道：“我有点赶时间。”
汤璃儿和莉莉丝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犹豫。
“你...”
“妈妈...”
母女二人同时开口，随后又紧紧的闭上了。
观察者没有再催促她们，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言烨当初向他强调过许多次，一定要尊重这两人的意见。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再次有声音传来：“观察者...先生。”
观察者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两人。
莉莉丝抿了抿嘴，点头道：“麻烦您了。”
观察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哪里？”
“我带您去。”汤璃儿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眶，也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楼上走去。
“观察者先生。”汤璃儿犹豫了一下，偏过头问道：“你知道言烨现在在哪吗？”
“他有事。”观察者淡淡道，并没有多说。
“这小子当初说会参加我的婚礼，结果我都结婚快一年半了，还没见他半根头发。”汤璃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后的魔鬼聊着天，这只是为了消除内心的紧张，以及转移注意力，并没有太多实际意义。
然而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的是，观察者却是对她的话起了兴趣：“他当时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汤璃儿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应该是吧？”
......
“哦对了。”言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扭头询问道：“你们昨天是订婚，那大概什么时候结婚啊。”
“嗯......”汤璃儿微抬起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裴亮的家人都在北方，离得有些远，等处理好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怎么估计也要等到半年后了吧。”
言烨微微皱眉，无奈道：“还是有点快啊。”
“怎么，你要去办的事情要花很长时间吗？怕最后没机会参加我的婚礼？”汤璃儿微笑着说道。
言烨不置可否的眨了眨眼睛，只是微笑着。
“我可以回去和裴亮商量一下，尽量延后一些吧。能让你办这么久的事，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到时候等你出名了，我和他的婚礼上能出现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感觉肯定很有面子。”汤璃儿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
“不，他好像没有这么说。”汤璃儿一只手扶着楼梯的扶手，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我想也是。”观察者从她的身边走过，淡淡道。
“如果他没想来，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推迟婚礼？”汤璃儿怔怔的站在原地，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难道...他是想让...我的父亲，能够参加我的婚礼？”汤璃儿捂住了自己的嘴，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有可能吧。”观察者站在楼梯口，漆黑的眼眸俯视着下方的女子，淡淡道：“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复活已经逝去的生命。他说他不喜欢有缺憾的事物，他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能圆满。”
说罢，他没有管楼梯上已哭成泪人的汤璃儿，走向房间深处，推开了身侧的一道门，缓步走了进去。
其实还有一句话，观察者没有说出口。
“他圆满了别人，但却好像唯独残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