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牛杂汤毕竟是热食，需要随时加热，所以煤气罐，煤气灶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可以加热的不锈钢铁桶，打牛杂汤用的长柄大钢勺，打调料的小勺子，以及装调料的盒子，一次性碗筷等。
为了方便移动，还需要买个可以放置这些东西的小三轮车。
这一套东西置办下来，即使陆瑶已经想尽办法节省再节省，也已经花费了六千多块钱。
她总共只有四千七百块，这一趟购置后，还欠了三千八的信用卡。
欠了三千八，主要是因为她还预留了两千多的现金。
杨大姐已经提前告诉过她，要在写字楼下平安摆摊，是需要得到写字楼那边的保安和管理人员允许的，物业经理那里一个月一千块的“管理费”必不可少，另外还要给保安们都买几包好烟。
除此之外，还需要购买原材料和调料。
准备工作花了三天，钱基本上已经花干净，陆瑶的紧迫感更强了。
一切就绪后，立刻去采买了第一天的牛杂汤材料，在家做起了准备工作。
不确定第一天能卖多少，她只买了两副牛杂和十五斤萝卜，以及能够用五天的调料。
饶是如此节省，也又花了近一千块钱，还是刷的信用卡。
因为实在缺钱，牛杂自然不能买已经处理好的成品，在煮之前，还得自己用碱水来处理。
为了能赶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出摊，这天早上六点多，陆瑶就已经从菜市场采买回来洗起了牛杂。
只简单处理过的牛杂散发着难闻的腥臭气息，为了不影响口感，还得用冷水冲洗。
手刚下水，陆瑶就打了个寒战，没多一会儿，就感觉手都冻麻了。
但是想到投入进去的钱，以及未来的开销，陆瑶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洗牛杂，泡水，切块，炖煮，调料，足足花了四五个小时才准备好今天要卖的牛杂汤。
拖着疲惫的身体，将东西搬上车，陆瑶在十点钟开始了第一次出摊。
即使已经接近中午，外面还是很冷，陆瑶戴上了口罩帽子和耳帽，全副武装。
写字楼下小吃摊有七八个，陆瑶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在一堆小贩中看起来丝毫不显眼。
摊前陆续路过一些准备买午饭的人，周围的摊贩时不时开始叫卖，陆瑶有点开不了口。
不过好在香味就是最好的吆喝声，陆瑶打开煤气灶，已经加工好的牛杂汤再次被煮沸的时候，勾人的香味飘散开来，很快就有人个年轻女孩上前询问。
“老板，你这是卖的什么啊？”
陆瑶顿时打起了精神，赶紧按照已经想好的话推销：“牛杂汤，十块钱一份，原汤和香辣味的都很好吃，要试试吗？”
年轻女孩选择了香辣味，陆瑶便立刻拿出圆形的小餐盒，给她盛了一盒牛杂汤，放入自制的酱，以及香菜葱花等物。
牛杂汤本来就已经很香，滚烫的汤水再把香菜葱花的香气发散出来，就更是诱人，年轻女孩忍不住当场就吃了一口，然后惊讶地大赞：
“好好吃！”
生意开了张，就很容易来第二个。
闻香而来的顾客们，都对陆瑶的牛杂汤赞不绝口，有的甚至还要了第二份。
不过，陆瑶既要装牛杂汤还要打包就容易手忙脚乱，要是再来个给现金的客人，就更是应付不过来。不多一会儿，就急得背心都沁出了微汗。
因为生意还算不错，陆瑶在下午四点多就已经卖完了准备的牛杂汤，早早收摊回去了。
她来不及清点今天到底赚了多少钱，也不想收拾餐具灶台，一回来就倒在了沙发上。
她从来不知道，摆摊这么累，她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休息了二十多分钟，这才想起了陆嘉诺，一抬眼，便见小孩正坐在沙发对面的小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陆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天呐，我竟然忘记给你准备午饭了！”
今天第一次去摆摊，准备工作又太多，她不仅自己忘了吃饭，还把小孩的饭也忘了。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从早上一直饿到了现在，却一直不哭不闹，她觉得简直负罪感满满，也顾不上身体的疲惫，赶紧去厨房给两人煮了个番茄鸡蛋面。
看着小孩坐在凳子上，乖乖地吃着鸡蛋面，陆瑶心里软软的,暗下决心，明天一定不能再忘记给他吃午饭。
他这么小，在吃的上面绝对不能马虎。
清洗完餐具，清点了下今天的收入，卖出了大概一百一十份，总共赚了三百五十块钱。
如果她再多做一点，卖到晚上六点多，再卖个晚高峰，应该收入会更高。这样一个月下来，至少有一万多的收入。
不管是日常开销还是陆嘉诺的幼儿园学费都足够了。
想着光明的未来，陆瑶第二天更早就起来了，为摆摊忙碌着。
她依旧是十点钟出门，但在一点半的时候，陆嘉诺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抬头一看，便见这人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把几个打包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柔声冲他招呼道：
“诺诺，快来吃午饭啦。”
陆嘉诺看了看桌子上的菜，一个炒时蔬，一个骨头汤，还有一个宫保鸡丁。
有荤有素，有菜有汤，即使是在外面打包的，营养也很均衡。
但在外头买这两菜一汤，少说也要花六七十块钱了。
她昨天说，不该给他吃面条，没营养不适合小孩子，以后不会这样了。
可她明明辛苦一天也才挣三百多块钱。
傻子，一点都不会精打细算。
“你好好吃饭哦，妈妈要去看摊子，就先走啦！”
她脸上带着暖阳般的笑容，挥挥手就跑出门去了。
陆嘉诺只觉得那笑容里的暖意流进了心里，心中的坚冰似乎都有消融的迹象。
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
不过是同情。
她就是怜悯他而已，就像对待街边的流浪猫狗。
这样短暂又脆弱的圣母心又能坚持几天呢，他才不要放在心上。
她要对他好，他就接受，不再对他好的时候，也没什么可惜。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一个星期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每天如此，从不间断。
就为了让他吃到新鲜暖和的饭菜，每天都会中途带着打包的饭菜跑回来一趟，然后又急匆匆地跑回去守摊位。
没有人再触碰他，每天吃得饱穿得暖，陆嘉诺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走路不那么吃力了，四肢也逐渐有了些力量。
然而，这一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却没有从厨房里听到如以往一样忙碌的声音。
他走到厨房，发现灶台上还是如昨天一样干净整齐，没有那些需要清洗的牛杂牛肉的食材。
他有些疑惑，走到玄关，便发现她日常穿着外出的那双运动鞋也还在。
为什么今天她没有去采买食材，也没有去摆摊？
本来是不想理会的，她的事情和他没关系。
但那人温暖中带着几分傻气的笑脸浮现在脑海里，他无法置之不理。
打开房门，便见那人正捂着被子，抱着个玩偶熊呼呼大睡。
比他还像个孩子。
想到这些天，她每天都是五六点就起床，每次出门还要抱怨几句不想早起不想出门，这样温暖的天气就该待在家睡觉，他默默合上了房门。
就连那些办公室白领，每周工作五天，每天八小时，也要每周休息两天，更何况她做的事情，比那些人的工作强度大很多。
今天，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然而，到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她依然没有醒来。
陆嘉诺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昨晚九点多就入睡了，到现在已经快十五个小时，再怎么也该醒了。
他再次打开房门，走到了床边，凑近了才发现，她白皙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
陆嘉诺伸手一摸，她的额头滚烫。
他推了推她的肩膀，没有反应。拍脸，依然没有反应。
他这才意识到，她根本不是睡得沉，而是因为发高烧晕过去了。
第6章
陆嘉诺有限的三年多人生里，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个原本在他面前啰嗦唠叨，总是装作大人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傻气的家伙，一个总是那么充满活力的人，突然失去了意识，不管怎么推搡，都不再有回应。
这让陆嘉诺内心生出了一丝恐惧。
这个人，会不会就这样消失？
他不假思索地，就按照记忆中的常识，拨通了急救电话。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啊……啊……”他努力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想要发出的声音，告诉对方地址等关键信息。
“小朋友，是你家里大人生病了吗？还是你不小心按到了？”接线员大概是听出了孩子的声音，柔声询问道。
“啊啊……”
他的声带几乎从来就没能正常说过话，此时此刻，越是着急，越是无法说出完整的音节来。
“小朋友，不可以打急救电话玩哦，不然阿姨告诉你妈妈，会打你屁屁的！”接线员告诫了一句，电话被挂断。
陆嘉诺额上有些出汗，他一咬牙，跑出房间，打开了房子的大门。
这是住进这所小两居室近一年时间里，他第一次主动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