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流年不利。

  这一场是家宴,宴桌上,只有三人,她,老帝师,季清婉,但宋锦瑟一点也不觉得冷情,反倒是觉得,这宴席比宫里面那些贵女妃嫔成群的宫宴要热闹得多了。
  吃饱喝足之后,宋锦瑟刚准备离开,就听到老帝师道:“府中早已准备了你的房间,之前一直空置着,前几日我便让下人收拾布置出来了,你且去瞧瞧你是否喜欢。”
  闻言,宋锦瑟整个人都僵住了。
  心情无比地复杂。
  从来都不曾有人这般有心地为她收拾布置房间,就连她的亲生父母都没有这样做过。
  可见,老帝师是真的将她当做最亲的亲人对待的。
  点了点头,便随着老帝师后面走。
  帝师府很大,院落错落有致,各处亭台楼阁都布置得极为有格调。
  给她准备的房间,便是在一处叫做沁心苑的院落。
  刚走进房间时,宋锦瑟前脚刚迈进门,瞧了一眼,然后后脚下意识地抬脚退了出去。
  帝师给她布置的房间,也太粉扑扑了。
  不仅是墙刷成了粉色,里面的衣柜摆设,皆是一律梦幻幻的粉色。
  便是榻上的帘帐以及床单被褥,皆是粉色。
  这水粉色虽然是好看,但是太少女了一些。而她,按照心理年龄来算,已经过了这种喜欢粉色的年纪。
  这适合季清婉。
  初初及笄,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宋锦瑟倒是忘了,她如今的年纪比季清婉大不了多少,顶多大了个一岁左右,不能更多。
  老帝师望着宋锦瑟的神色,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锦瑟不喜欢这房间么?”
  如她这种年纪,应该跟季清婉一样都喜欢一些粉粉嫩嫩的东西。
  可瞧着,他的这个外孙女似是不一样。
  想来也是,从小便流落在外受了苦,自是与寻常的小姑娘不一样。
  看着与清婉年纪相差不少,但处事为人都要沉稳很多。
  不似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沉稳,如同她这个年纪,正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成就的这样的性子。
  老帝师忽而心口闷闷的,心疼地瞧着宋锦瑟,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应该事前询问一下怪外孙女的意见。
  带着怜惜道:“要是不喜欢的话,不必委屈自己。这里是你的家,你的房间,自然是要合乎你的心意来布置的。我这就命人拆除重新布置。”
  “你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你说,外祖父都可以给你布置好。”
  老帝师言语间都是宠溺。
  对她如此的好,倒是让宋锦瑟有些难以适应。
  许是很久没感觉过这种温暖的亲情了。
  “不必了。”
  宋锦瑟阻止道。
  她觉得,有人为自己特意布置了房间,这份心意就已经足够。
  而且,粉色,倒也挺好看的。
  以前她也挺喜欢这种颜色。
  “我没觉得委屈,这房间挺好的,我也挺喜欢的,只不过是觉得有些新奇,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而已。”
  老帝师听到这句话,心中更疼惜了。
  许是吃了不少苦头,才觉得如今的一切不真实吧。
  垂头,老帝师望着宋锦瑟,喉咙微梗,一时之间说不出的酸楚。
  “你真是像极了你娘小时候的模样,懂事得让人心疼。”老帝师叹了一口气,“你娘也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我忘了她还是个孩子,所以便疏忽了她,才会让她一直流落在外。”
  老帝师的语气里面,满满的都是愧疚。
  连带着看着宋锦瑟时,眸中都是愧疚。
  若不是他这个父亲做得不尽责,他的女儿以及外孙女怎么会成这个模样。
  都是他的过错呀。
  “外祖父,虽然我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您真的不必太愧疚。我与娘这些年都过得挺好的。”
  虽然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宋锦瑟不得而知。
  但逝者已矣,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应该放下,不必重提。
  老帝师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再说别的。
  只道:“以后帝师府便是你的家。若是你觉得乏了倦了,便回家来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帝师府永远是你最坚强有力的支撑。”
  宋锦瑟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眼睛莫名有些酸胀。
  以前,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她习惯了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坚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因为她有护着的人。她便不能软弱。
  兴许是坚强太久了。
  如今,听得老帝师这一席话,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这种有人护着,有地方可以依仗的感觉,真好。
  “我也会护着你,护着帝师府的。”
  宋锦瑟在心中补了一句。
  她绝对不会让帝师府成为废墟。
  绝对不会让老帝师与季清婉两人的结局,如书中的结局那般。
  *
  入夜,亥时。
  整个京城雅雀无声,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肆虐。
  等守城门的士兵准备关闭城门时,一辆马车从冷清无人的长街驶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
  马车里,一个女子在出了城门之后,才敢轻手轻脚撩起马车的帘帐,看向身后高耸的城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女子,便是施落身边的贴身丫鬟,扶桑。
  这个时辰,没有人会察觉到她悄然出了城。
  扶桑将马车帘帐放下,重新端坐于马车中,准备闭目养神。
  按照她家小姐的吩咐,是要连夜从京城赶回狮城的,是要去做重要的事情的,一刻也不能耽搁。
  若是耽搁了,或者走漏了风声,那是会坏了小姐的大计的。
  马车行驶在大道上,一路平稳无阻,扶桑刚合上眼,便感觉马车车身一阵颠簸。
  随之,整个车身便停了下来。
  神经一绷,扶桑下意识问,“车夫,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外面没有人回答。
  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有飒飒作响的风声。
  相当安静。
  这三更半夜,扶桑就算再怎么大胆,也只是一个女子。
  遇上这种状况,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扶桑心情忐忑,可忍不住好奇,上前撩开马车的帘帐。
  外面月色如水铺就下来,将一切照得如同白昼般光明透亮,也照在扶桑略微发白的脸上。
  可以看见,车夫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一个穿着素青色衣衫的女子,便站在车道旁边,那悠然自得的模样,像是在赏月。
  可这半夜三更,天寒地冻的,而且,又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谁能有心情赏月。
  扶桑心里清楚明白,这女子是冲着她来的。
  而且,趁着月色,她也认出了那一张熟悉的脸。
  如同见了鬼一样,面色变得惨白。
  扶桑觉得自己真的是流年不利,最怕见到谁,谁就出现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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