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谁的错
这些过往,关明欣从未对任何一个人诉说过。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杨忆眉,她也没说过。
现在,这些话却像是不受控制地从她嘴里吐出来,不断地倾倒给身边男人听:“我只是想要他好好活着,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自杀呢,是我错了吗,是我一直的坚持错了吗?”
是她自私,只想抱住最后一个亲人,却给关佑宁带来了痛苦吗?所以他才会自杀,用自杀来向她这个姐姐抗议?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就无法拔出,在心里扎根发芽,茁壮成长攀枝错节,压得关明欣喘不过气来。迷茫,自责,无所适从,她的精神几乎要全面崩溃。
“你没错。”厉湛清的声音很沉稳,一如他平时一般。明明是清清淡淡的语气,却让带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关明欣抓着他的衣袖,抬头怔怔然看着他。
厉湛清微微低头,手抬起她的下巴,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额头贴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彼此都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样,清晰澄澈,亲密无间。
“你没错。”厉湛清再次开口,薄薄的嘴唇吐出来的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你很好,一直都做的很好。”
关明欣被魅惑了,刚刚即将崩溃的心智一点点地回来,重新恢复坚不可摧的模样。
她笑,勾唇,眼角却带着泪花:“对,我没错。错的是佑宁,等他醒了,我要打他屁股,狠狠地打,打到他哭的那种!”
“嗯,我给你找棍子。”厉湛清无比配合自己的夫人,对小舅子是丝毫没有怜悯心。
关明欣被他严肃的模样逗乐,心情总算是轻松一些。
两人一起坐在长椅上等着,这一等就是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中途厉湛清去取了餐,两人一起随随便便吃了点。
好不容易盼到医生出来,看到医生的表情两人就同松口气。
“目前情况稳定下来了,只是病人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这一回伤到根本,怕是要修养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医生交代道。
听着这话,关明欣是又心疼又气急。之前为了关佑宁的身体上下奔波,投入不少的时间和金钱精力,好不容易才有好转的迹象,如今是又要从头开始了。
感谢了医生,关明欣和厉湛清一起推着关佑宁的病床到病房。vip的单人病房,安静清幽,环境相当的好,护工和护士都相当尽责,把事情处理好才安静地离开。
关明欣守在病床边上,看着关佑宁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蛋发呆。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关佑宁的发育明显滞后,身子骨较一般的男人要瘦弱上许多,就是那一张脸也都才巴掌大不到,瘦的几乎是脱相。
看着这模样的弟弟,关明欣是有再多的气都跟被针扎了似的,全泄了出来,只留下满腔的心疼。
关佑宁没多久便醒了过来,一眼便看到皱着眉头面容憔悴的关明欣。他先是愣了愣,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忡,跟着便面露慌张和心虚,下意识就往被子里缩了缩。
“醒了?”关明欣没让他躲,而是主动开口。她声音放的很轻,好像是怕吓到对方似的。
关佑宁僵硬住动作,转开眼不敢看人,小声道:“姐……”
他声音中气不足,听着就很虚弱,可见现在身体的状况是多么糟糕。
“嗯,我在。”关明欣忙点头,把旁边的水杯递过去给他润喉。
喝了水,关佑宁的声音才显得没那么嘶哑难听。他道了谢,然后重新倒回床上,想坐起身却没力气,干脆便就这么平躺着。
这种脆弱感他很熟悉,熟悉到厌恶。
看到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发起了呆,关明欣心中很犹豫。想了想,她还是开了口:“佑宁,为什么?”
虽然她不想追问,却不得不追问。这一次出了事能够化险为夷,那么要是还有下一次呢?
这种事情,她真的不想要再来一次。
原本以为能躲过追问,没想到还是不行。关佑宁明显的又一瞬间的慌乱,他快速地回头看了一眼关明欣,然后又马上把眼睛转开,苍白纤细的手指抓着被子的一角,揪得被子起了好大一片褶皱。
“佑宁,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关明欣看他没说话,依旧没放弃追问:“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会帮你做的,你相信姐,好吗?”
她的声音放得是轻得不能再轻了,这辈子就没用过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话音落下,她还把手伸过去,牵住关佑宁握得之间发白的手。
关佑宁看着她的手,头渐渐地垂下去。苍白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一丝血色也没有,他转开眼,还是不愿意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关佑宁的嘴巴就像是被缝上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被子,好似丢掉魂魄的行尸走肉。久久等不到回应,关明欣的心越来越凉,原本抓着人的手也慢慢松开,最终沉默地收了回来。
“我出去给你打饭。”找了个借口,她匆匆起身,慌不迭地转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病房。
即便是她努力压抑,但是颤抖的身子还是出卖了她。站在边上的厉湛清,甚至于可以看到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
厉湛清的眉头,一下子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关明欣出了房门,把房门随手关上。她没去打饭,而是脚步凌乱地到了厕所,不多时低低的抽噎声便从隔间响起来。
病房里,厉湛清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关佑宁的身边。
感觉到黑影将自己单薄的身子覆盖住,关佑宁忽地遍体生寒,好像是被什么大型的野兽盯上一般,打从心底升起的恐惧让他蓦然抬起头来。
厉湛清就站在他面前,那双漆黑深邃的眼定定看着他。
“你……”关佑宁想开口,却被对方凌厉冰寒的气势震慑到说不出话来。
厉湛清没理会他死白的脸色,只是用着猛兽擒获猎物的眼,将人死死地钉在原位。他薄唇轻启,声音薄凉:“你想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