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见皇
“那小子呢?”
“怎么突然不见了,我...我竟然没能察觉...”
“难道不是他?”
“那...那刚才和我说话的又是谁?”
一个个疑惑在胖者的脑海升起,而后,心中的恐惧渐渐发酵,胖者身躯紧绷,右手已经紧按住腰间的剑柄,但是双腿依旧止不住颤抖。
面对无形的恐惧,即使是百战老兵也无法再保持从容。
“要不要去见太上皇?”
胖者双目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开始盘算自保的方法,但是想到太上皇的秉性,心中又不免摇头,有心想要尽快离去,可是又害怕无形的敌人趁机将自己诛杀。
犹犹豫豫,最后只能一边戒备,一边缓慢地向山下行去。
而此时的商蝣已经来到了山脚,身形微闪,钻进了旁边的密林。
“嘭~”
伸手将瘦者丢在一株大木之下,商蝣冰冷着脸庞,用森寒的语气恐吓道:“接下来,我问你答,错一个字就将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瘦者勉强恢复了行动,刚刚想要挣扎着爬起,闻言瞬间从头凉到了脚心。
对于商蝣的话他分毫不敢怀疑。
因为就在刚才,那神秘人仅用一只手就捏住他的脖颈,让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若真想杀他,恐怕并不比刚才困难多少。
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求生的欲望渐渐盖过理智,瘦者匍匐着身躯,头颅也不敢抬起,声音颤抖道:
“大...大人请讲。”
商蝣眯起凌厉的眼眸,沉声道:
“此是何处?”
瘦者不假思索,急忙回道:“牧...牧神谷。”
商蝣面无表情,继续问道:
“此名何来?”
瘦者的身躯一抖,开口道:
“源于...源于...”
一连重复了两次,可是口中却没有声音传出,瘦者终于意识到不对,猛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副惊恐到极点的表情,急忙伸手捂向自己的嘴巴。
“不...呜呜...”
惊恐声夹杂着呜咽低沉响起,瘦者的眉心出现一道猩红的血线,整张面孔如同龟裂的老树皮慢慢开裂。
从眉心到鼻骨。
然后弯弯曲曲,一直蔓延到被遮掩的嘴巴。
转眼间,瘦者已经满脸血污,形如厉鬼,不过好在龟裂总算在下颚处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延伸。
“没...没死...”
瘦者极力瞪大染血的双目,颤巍巍地松开了手掌,露出一副惊恐中夹杂着庆幸的狰狞面容,只是望见身前的商蝣时,又瞬间心如死灰。
生死间的徘徊,悲与喜的胶着,耗费了瘦者大量的心力,就连身体中满溢的灵能也在不觉间挥洒殆尽。
“呼......”
瘦者吐了口气,挪动着双腿,疲惫地倚靠在大木的躯干上,充血的双目仰望着遮掩住浩渺天穹的绿荫,愣愣出神。
这一刻。
新兵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很多东西,有亲族,有挚友,还有一段传说,但是唯独缺少了对死亡的畏惧。
因为他突然明白。
生死从来都不曾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前不曾,此刻不曾,将来同样不会。
那么。
商蝣的胁迫,于他而言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因为商蝣用来威胁他的东西,从来都不属于他。
“想要就拿去吧...”
瘦者喃喃着,想到了那个在族群中一直隐秘流传的故事,据说族里有一种秘法,有可能让人恢复自由身,只是那秘法太过歹毒,早先从未有人修炼。
直到出现了一位少年。
少年不仅出身高贵,更是天资绝绝,八岁修炼,十岁入灵境,十五岁已经入玄,据说只要再大些更有可能承袭至尊之位。
可是少年不知何故,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歹毒的秘法,为了修炼秘法,少年不仅放弃了精进修为,也舍弃了至尊位,还不惜自戳双目,自断唇舌,自削骨肉。
从风华正茂,一直到白发苍苍,从未放弃。
从前的他不曾理解,到了如今生死一线,才有微弱的体会,原来自由自在真的好珍贵。
等他从感触中缓过神来,才发现身前早已没有了商蝣的身影,瘦者萧索地站起身来,眼神中透着死寂,心中亦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随手擦了擦满脸的血污,又翻看了下随身的衣物,发现仅少了一份地图,也未在意,脚步踉跄地走出了密林。
刚从山上下来的胖者疑神疑鬼地打量着四周,正巧看到走出密林的瘦者,胖者看出瘦者有伤在身,眉目威威一凝,快步来到近前,压低声音惊疑道:
“发生了何事,怎会如此狼狈?”
瘦者甩手挡住胖者想要探寻的手掌,也不作声,沉默着转身向远处行去,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何苦来哉~”
胖者叹了口气,失去了继续探寻的想法,又回头望了一眼高耸的山峦,自语道:“人参娃娃,可不敢作想,俺就是个朝生暮死的小兵卫,你太上皇想要陛下亲身来此,俺只管把话带到就好,至于陛下如何抉择?管俺何事。”说完自嘲着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向瘦者追去。
不远处,小山下的另一侧。
商蝣正矗立在一株大木的阴影中,眯眼望着离去的两人,神色看不出喜怒。
良久后,才收回视线,翻手取出了一块泛黄的牛皮纸,纸张展开,显露出一副方形的地图,除了那些不知真假的信息,这便是商蝣此番出手的唯一收获。
“叽叽~”
心猿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商蝣的肩头,好奇地打量着地图上的黑色线条。
商蝣没有理会心猿,自顾自地将地图上的标识与自己三天来的所见进行比对,许久后,终于轻舒一口气,低声笑着道:
“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地图上的信息很简陋,除了周边还算详尽,越往远处越模糊,不过,好在上方还标识了牧神谷两侧的山峦走势,距此,商蝣勉强可以推断出山谷出口的位置。
“这牧神谷当真不小,其内不仅有河流,更有许多山峰,山峰隐藏在深谷,也算是奇特。”
轻声感慨了一句,商蝣左手托着地图,右手在地图上轻轻滑过,自语道:“出口就在西方,距离此处并不近,想要抵达,就要穿过大半个山谷,以我脚程,即便畅通无阻也要五天功夫。”
随后,商蝣开始在地图上仔细勾画接下来的行程路线,刻意避开了地图上所有标识过的地方,尤其是山谷中央那座最大的山峰,如果御神狼还在牧神谷的话,以商蝣猜测,那座山峰最有可能成为御神狼的栖身地,他可不能轻易犯险。
确定了路线,商蝣松了口气。
抬头望了眼渐渐放亮的天色,不再耽搁,收起地图,踏着离地三寸的虚空,带上心猿转头向西方赶去。
前行了五里,天空中开始出现灰蒙蒙的雾气,刚刚放亮的天色又开始昏暗起来,商蝣脚步微凝,轻轻蹙起了眉头,喃喃道:
“要下雨了吗?”而后继续埋头赶路。
又行了五里。
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往下滴落,商蝣头戴斗笠,并没有刻意躲避雨水,任由雨滴拍打在斗笠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又行了三里。
商蝣忽然停下脚步,猛然扭头望向身后,转身时,斗笠边缘急坠的雨滴如同一把把飞剑射向四周的虚空。
与此同时。
十三里外,由【掌天印】化成的山丘上多了一位赴约人。
来人身穿紫金袍,脚踩登云靴,双手背负在身后,顾盼间,身周三尺的雨幕尽皆避退,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俯视苍生如蝼蚁的威严大度,与化身太上皇的右丘王相比,这才是九五至尊该有的真正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