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的琴声断断续续的。李安然走过去,她正望着枝头桃花发呆,李安然在她身后咳嗽了一声,她猛回头,惊鸿般,带着微微的心悸,看见李安然一身白衣,在阳光中淡淡地笑。
她亦展颜。
李安然又仿似在她的眉宇间看到了淡淡的月光。她的眸子很黑很清很亮,她的笑容,很美。
李安然静静地望着她,疼爱地抚着她的头,对她道,“怎么听你弹琴,心神不宁的?”
楚雨燕笑,露出浅浅的小酒窝,她赌气似的道,“四哥教的曲子太难,老是学不会,记不住!”
李安然带着笑,在她对面坐下来,一枝桃花就在他的肩后横斜着。他对楚雨燕道,“学了琴,不好好练习,却在走神。你四哥怎么不管你!”
楚雨燕耸着肩道,“四哥无聊,教我琴不过打发时间玩玩,若真要拜师,他才不收我呢!”
李安然伸手掐着她的小脸,笑道,“我最喜欢弹琴的女孩子,不行我去和楚狂说,让他教你。”
楚雨燕娇俏地打掉李安然的手道,“我才不!四哥弹得曲子都长得要命,打死我也记不住,他脾气那么坏,不知道怎么收拾我。”
李安然道,“我让他看我的面子,打得轻一点就行了。”
楚雨燕撒娇地凑上前去,鼻子都快碰到李安然的鼻子尖了,她做鬼脸道,“你要我学琴,我偏不学琴!”
李安然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楚雨燕跌坐在座位上,捂着人头,撅着嘴。李安然对她笑道,“一共没听话了两天,就原形毕露了,你忘了该听谁的,我说学就得学,不学也得学。”
楚雨燕放手在琴弦上乱拨,嘴里嘟囔着,“学琴,学琴,才不学什么破琴!”
正在胡闹着,听到楚狂的声音道,“哪个肉皮子痒痒了,敢在哪里乱弹琴!”
楚雨燕炮烙一样把手从琴弦上拿开,楚狂已一下子在李安然身边坐下,他高大的身躯好像挡住了不少阳光,一张俊脸似笑非笑,责问道,“燕儿?”
第29章 幽隐的情事
楚雨燕背着手,望着楚狂,脸上是讨好的笑。
楚狂对李安然道,“我若是询她,就打扰了二哥你们谈情说爱;可我闲着无聊,看见你们良辰美景在桃树下,就忍不住来凑凑热闹。”说着,对楚雨燕道,“去,给你两个哥哥沏壶好茶来,就饶了你!”
楚雨燕起身乖巧地跑开了。楚狂望着她的背影打趣道,“这丫头刚来时低眉顺眼好像见谁都害怕,这没过几天,就判若两人了,看来二哥你太过宠她了。”
李安然道,“我宠她,不是有你每天教训她吗?你管住她就是了。”
楚狂捣了他一拳,半笑道,“你若把她给了我,我就管住她,只可惜你舍不得!”
李安然道,“我把她给了你做徒弟学琴吧,放任你严加管教。”
楚狂道,“教教她学琴倒是可以,我可不能收她做徒弟,这丫头心思不静,对声音的领悟力不高,打死她也成不了高手,丢我楚狂的人!”
李安然笑道,“她的资质有那么差吗?”
楚狂也笑,“二哥!我倒是看中了你,你若是跟我学,我给你叫师父都行!”
李安然仰天叹气道,“你这是什么辈分!等我有一天清闲了,能天天跟你厮混在一起,估计不用学,看也看会了。”
楚狂道,“到时候也种几棵这样的桃花,也是一个这么好的天气,夕阳西下的时候,喝喝酒,弹弹琴。”
楚雨燕端茶过来,斟好,一一送到他们手里。楚狂呷着茶,斜看着楚雨燕笑道,“燕儿,你二哥说了,让你跟着我好好学琴,让我做四哥的,好好管教你,你倒是愿不愿意。”
楚雨燕玩着辫子,歪着头笑道,“二哥吩咐了,我哪敢不听。再说,我给你下过跪,磕过头,认作哥哥,便是不学琴,也是要被你管教的。”
楚狂笑道,“这丫头的嘴今天怎么这么乖!刚才是谁,把琴拨得乱响,吵着不肯学啊!”
楚雨燕半低着头道,“刚才是我和二哥淘气呢,以后不敢了。”
李安然和楚狂见她的样子,不由笑了。楚狂笑骂道,“别假装认错了,过来把我教你的曲子弹来听听。”
楚雨燕欣然应了声“是”,温柔的风拂过怒笑的桃花,天空一片绮艳。
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
天与地都是一片嫣红的色彩,一个冰雪般清灵的白衣女子,垂着头拨动琴弦。李安然含笑看着她,只觉天地清净。
楚雨燕一曲完毕,灿然一笑,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看见手中的茶,清亮的绿与夕阳的粉紫交辉成艳丽的色彩,不由惊呼道,“二哥你看!四哥快看,这杯里的茶好漂亮啊!”
两个男人都在看她,各自在笑。
楚雨燕有些羞了,流连地看了几眼茶水,轻轻喝了几口。楚狂看李安然的脸上满是爱宠的神色,无奈起身道,“噢,对了,这么好的良辰美景,我好像应该走掉是吧,你们两个谈。燕儿,别忘了给我做菜,一会儿就去啊!”
楚狂拍了下燕儿的头,转身走了。楚雨燕一下子凑在李安然的跟前,亲昵地唤“二哥”。
李安然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楚雨燕乖得像只邀宠的猫。李安然捧着她扬起的小脸,望着她黑而清亮的眸子,含着笑,吻住她,吻得人的心要变成夕阳般灿烂迷醉的色彩。
楚雨燕早就被吻得上瘾了。
夕阳暗淡下来。天地间被染上一层夹着灰紫的蓝,幽幽暗暗的。楚雨燕依偎在李安然的怀里,唇齿间仍是热吻的味道。
李安然在她的颈后对她耳语道,“你今天有什么心事,嗯?”
楚雨燕回头,唇差点碰到李安然的唇,李安然伸嘴轻啄了一下,抚着她的眉梢眼角柔声道,“有什么事,跟我说。”
楚雨燕抱住他,脸贴着李安然的胸口,低声道,“我,我想,花溪苑的桃花也该开了,可是,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李安然抚着她的头道,“傻丫头,不是说好了,你还有我吗?别伤心了,乖。”
楚雨燕流下泪来,痴痴道,“说不定,我哪天做错了事,你生气了,便再也不要我了。反正,反正你又不缺女孩子喜欢。”
李安然伸手掐了把她的嘴,楚雨燕吃痛,捂住脸委屈地望着他。李安然道,“你以后再敢说,我可就重打了。”
楚雨燕扑在他的怀里,偷偷地笑。李安然在她后背轻轻捣了一拳,笑道,“我听你的话怎么觉得你像在吃醋啊,这些天,我和别的女人接触了吗?好像没有啊!”
楚雨燕娇嗔地在他怀里撒娇。李安然笑,说道,“你今后若是做错事,我不会不要你,大不了狠狠打一顿就是了。用大板子打到皮开肉绽,或者捆起来用鞭子抽,抽得你滚来滚去求饶,看以后还敢不敢了。”
楚雨燕撅嘴道,“要这样子狠啊,那样被你打死了,和你不要我也差不多啊!”
李安然宠爱地拥着她,叹气道,“我最喜欢你这个小东西在我怀里偷笑撒娇,像是温顺无辜的小兽一样,既喜欢吓唬你,又喜欢疼你。”
楚雨燕不依道,“只见你吓唬了,也没见你疼啊,还说我是小兽!”
李安然捏着她的小鼻子道,“你就是我打猎时不小心网回来的小兽!”
楚雨燕贪恋着李安然的胸怀,揉着鼻子噙着笑,一脸幸福的样子。李安然望着幽暗的天空,抚着她的头对她道,“我若是不在,你四哥会照顾你的,好好跟他学琴,到时候弹给我听。”
楚雨燕含糊地应了一声,蓦地恢复几分清醒,仰头问道,“二哥你要去哪儿,不带上我,要把我丢给四哥?”
李安然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快去烧饭吧,你四哥吃惯了你做的菜,请他出去吃都不肯去了,一会儿寻不见你,又骂你。”
楚雨燕搂着李安然的脖子,柔声道,“二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总之燕儿要跟二哥在一起,不一个人留下来。”
李安然笑,“好,去烧饭吧。”
楚雨燕起身,在李安然的脸上亲了一口,走开。李安然握着被微凉的茶,在又安得黄昏里,凝神。
第二日,下起了细细的雨。楚雨燕散开了辫子,梳了个斜云半月髻,头顶上绾起的秀发插进了一枝白玉明月凤头钗,后背上如瀑的秀发用白绢带松松地绑住,轻轻地点了唇,明眸皓齿直让人惊为天人。
付清流早晨乍见时不由怔住了,良久才讪讪地笑道,“我,我以为看错人了!”楚狂出来的迟,一见面,咋咋呼呼地拎起楚雨燕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笑道,“这丫头这是怎么了?没事打扮这么漂亮干什么,我快认不出来了!”
楚雨燕娇羞道,“二哥,二哥要带我逛西湖。”
楚狂拍了拍她的头道,“怪不得,这丫头也开始动心思了,我二哥有那么好吗?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小心二哥一着急吃了你!”
楚雨燕的脸红得像桃花似的,偏巧这时李安然进来了,老远在外面就说道,“说我吃了谁呀!”
他一进门,怔了一下,楚狂笑道,“吃了你的宝贝燕儿,看她打扮得秀色可餐的样子!”
李安然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着坐下。楚雨燕红着脸,为李安然盛稀饭。楚狂道,“二哥你今天带她去逛西湖,路上看紧点,小心被哪个登徒浪子给掳了去!”
李安然道,“好,我紧紧看着,谁敢多看一眼就挖了谁的眼珠扔到西湖里去喂鱼!”
楚狂道,“别,那人太多了你挖不过来!还是在燕儿脸上蒙一块布来得实在些!”
付清流道,“照这么说,还是把燕儿锁在屋里别让她见人了。”
楚雨燕静静地喝粥,脸还是红红的,但一副不卑不亢颇为淡定的样子。楚狂边吃边对李安然笑道,“她刚来的时候,我说句什么就羞得像着了火似的,现在倒好,学二哥你的样子,就知道淡淡地笑,可见二哥你教导得好,这丫头修炼得不错!”
楚雨燕撂下筷子,叫道,“四哥!你再说,以后不要吃我做的东西!”
楚狂忙低下头大喝了一口粥,嬉笑道,“是是是,姑奶奶别生气,这威胁人的办法可不是我二哥教的,就女孩子心眼小,没法子!”
楚雨燕又气又笑,望着他无计可施,楚狂则开怀大吃,看也不看她。付清流笑道,“楚狂活该,燕儿刚来的时候乖乖的,他非逗来逗去,结果现在厉害了,真是自作自受!”
楚狂道,“大哥说的是,等过几天把她给管回去。什么时候乘二哥不在,抓了这丫头好好打一顿出出气,看她还敢不给我饭吃!”
楚雨燕“扑”一声笑出来,楚狂道,“糟了二哥!这丫头一定傻掉了,听到我要趁机打她,不求饶反而还笑!”
李安然没理他们,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屉小笼包。楚雨燕欲起身给他添粥,他笑着摇手,放下筷子。楚狂趁机道,“二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小心眼,听到我要打你的燕儿,就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众人笑。李安然忍不住捣了他一拳,笑道,“大清早你就贫个没完!闭嘴吃你的饭!”
楚狂夸张地“哎呦”一下,叫道,“二哥你现在就找我报仇了!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楚雨燕这时也撂了碗,李安然见状,遂起身朝付清流和楚狂作别,牵了楚雨燕的手,出了门去。
外面下着细细的雨,不用打伞。草木的青色格外鲜亮,远处的景致则似笼了淡淡的烟,美而不真切。
楚雨燕任李安然牵了手,在细细的雨中,静静地走。
她可以闻到他身体淡淡的男子气息,她的手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
不知道有多少个刹那,她直觉感受到身边的这个男子是忧郁有心事的,但他回转身望着她微笑的时候,忧郁尽扫,让她老是以为自己错了。
现在这个瞬间,她突然明白,这男人全部的磁性,不是他的笑,而是他深藏的忧郁。那忧郁让人觉得他是活的,充满了生命的温度,让人的心,微微地持续地疼。
他身上有一种自己无法了解却甚为崇拜的东西,或许那种东西,叫沧桑。那沧桑在他的心中,笑,在他的脸上。
李安然察觉楚雨燕失神了,手上微微一用力,疼痛立刻让楚雨燕回到现实,。他随意地问,“想什么呢?”
楚雨燕脸上的痛色渐渐褪去,欲抽手而不能,撅着嘴半娇半嗔道,“你弄疼我了,可不可以轻一点?”
她娇痴的样子让李安然觉得很有趣,手上不禁又加大了力道,楚雨燕低低叫了一声,痛得几乎跳起来。李安然于是望着她笑。
楚雨燕捶着他的肩道,“你要干什么!干什么!”
李安然低声道,“马上住手,否则我又用力了!”
楚雨燕扬起的拳头停在空中,见周围有人回头侧目看着他俩,脸不由红了。垂下手,乖乖走在李安然的身侧。欲把左手从李安然的掌中抽出来,试了几次,以失败告终。
李安然看了一眼她沮丧的样子,笑意顿现,问道,“是不是真像你四哥说的,该管管了,连我都敢打,不知道以后成什么样子。”
楚雨燕道,“才不是!是你先欺负我!”
李安然望着她,眉梢眼角都是淡淡的笑意,问她道,“有吗?”
楚雨燕望着他的笑容,刹那失神,细细的烟雨打在脸上,轻若蚕丝。
脚下是微微湿润的青石板路,路旁柳绿桃花红。楚雨燕突然有一种错入时空的迷乱,贪心地想任凭这个男人,牵着自己的手,走上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