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师
在唐未济挥出那一剑的时候买剑已有感应,当时他正有条不紊追杀十祖,感受到守望者森林那边传来的剑意之后下意识往那边看去,却看见九祖领着几位大妖挡住了他的去路。
与此同时,在他的前面,十祖也停下了脚步,汹涌澎拜的苍白火焰以他为起点在这片天空下熊熊燃烧,前后路被封死,越来越多的妖族出现在周围,很快这里就被团团围住,到处都是绰绰黑影,到处都是如灯笼一般闪烁在黑夜中的眼睛。
“你们今天必须死。”十祖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买剑对他的追杀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多实质上的伤害,但这种屈辱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
想他堂堂妖祖,居然被一个天仙境带着一大批三元境的人追杀得毫无还手余地,这事传出去他还有什么面子。唯有面前这群人的鲜血才能洗刷这一切。欲让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猫舍啊猫舍,今天便让你们尝一尝失败的痛苦!
买剑将大风剑横在身前,面朝着守望者森林那道剑意的方向,“唰”一下高举大风剑,毫无废话,干净利落道:“突围!”
“唰”一下,甲片鳞动,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没人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玄武营与方寸山配合,以买剑为剑尖直冲过去,大战瞬间进入白热化阶段。两位妖祖、好几位天仙境大妖齐齐出手,剑光璀璨,如风一般席卷过去,厮杀声震野。
一场注定极为艰难的战斗在一千余人一往无前的冲锋中拉开帷幕。
在时间与空间的另一头,称心又一次斩杀一头大妖,这已经是她斩杀的第七位大妖了,距离悲风平原更近一步。
她就像是一柄锐利的剑,在不断的淬火打磨之下,她的锋芒逐渐展露出来,一直增长的气势不曾停下,直冲云霄,举世无双。
唐未济扔给她一大瓶疗伤用的药,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多的大妖,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煞气。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群大妖正中间,与正向他看过来的宗瑞视线撞到一起,这两道目光仿佛跨越了空间交织在一起,碰撞出火花。
唐未济朝着他冷笑了一声,轻轻拍打着自己手中的空山剑,返身走到称心身边,帮她护阵。
称心用药之后很快盘膝而坐,开始消化药力与方才那一战的感悟。她的气息越发身后,隐隐约约已经到了玄仙境,似乎很快就要道仙境。
她与黄龙人当初一般走以战养战的路子,只不过有些不同的是黄龙人当初是孤身一人,现在的她好歹还有唐未济陪在一边,帮她坐镇,所以显得不是那么孤单。但和这一整个妖界相比,仅仅只有两人的他们似乎又显得有些孤单。
在遥远的悲风平原上,那片被妖祖降下禁制的地方,一只黄色的蝴蝶落在一朵黄色的小花上看着这里,它轻轻扇动着翅膀,似乎在这孤单的二人以一些鼓励。
过了片刻,称心睁开眼睛,刚刚站起身要往前走,却被唐未济拉住。
她疑惑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唐未济。她现在急需对手磨砺自己,她与道仙境只剩下最后一道窗户纸,她急切地想要突破,不知道唐未济为何在这个时候拉住她。
唐未济道:“再往前走就是悲风平原了,有妖要来找我们的。”
“会是谁?”称心问道。
“不知道。”唐未济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自己躺在她的身旁,幽幽问道:“你害怕么?”
称心闭上眼睛想了两个呼吸,又睁开眼睛坦诚道:“怕。”
“你觉得黄龙人前辈当初在这里的时候怕么?”
“不怕。”
“为什么?”
“我是个孩子啊。”称心道:“而且我还是个女人。”
唐未济想到她与黄龙人第一次见面说要嫁给黄龙人的样子,无奈苦笑道:“正经点。”
称心笑了笑,抱着自己手里的上清剑,正色了一些,“可能是因为……”她偏着脑袋看着唐未济,“我的剑还不够快吧。”
她看着唐未济,认真问道:“你的剑够快么?”
唐未济笑了笑,“还行吧。”
“那你怕不怕?”
“不怕。”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唐未济恍惚了一瞬间,说道:“可能是因为我是大人,而且是男的?”
称心大笑起来,拍打着上清剑问道:“瞧不起女孩?”
唐未济跟着笑起来,“哪敢。”
远处,那群大妖缀在那边,沉默看着这一幕,仿佛一片黑云自天际向着这里飘过来,将这片天地染成黑色与灰色交杂的模样。
天空中没有云,但随着夜幕的降临这里终究还是逐渐黑了下来。渐渐的,远处的寂静被粗重的呼吸声代替,那黑暗中亮起的一盏盏巨大的血红色的灯笼中燃烧着几乎失去理智的暴虐火焰。
他们像是受到感染,杀意仿佛瘟疫一般让这些大妖摩拳擦掌。
“下雨了。”称心抬头看向天空,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擦掉了一滴水珠,打破了他们两人之间暂时的宁静。
“终于来了。”唐未济笑着翻了个身,“他们也该动手了。”
天上的雨点很快串成了雨幕,每一粒雨点都藏着极浓重的杀意,那杀意沁入皮肤,在血管中游走,驱散了温暖,将生机冰冻。
“哗啦啦”的雨声让这里变得喧嚣,瓢泼大雨倾盆而落,眼前所见到,而中所闻只余下这个风雨中的世界。
远处,宗瑞高高举起右手,背上那双黑色的翅膀“唰”一下展开,他猛地挥手,高喝道:“杀!”
一群大妖或是完全化形,或是半化形,从黑夜中冲出。
称心提着剑站起身,有些紧张。
唐未济仍旧躺在地上,出神看着这片雨幕。
“嘶”,不知为何,他竟然从雨水中听出了这样的声音。一粒雨珠擦着他的脸落在了地上,似乎泛着淡淡的粉色。
唐未济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白皙的脸颊上面,一道笔直的血痕像是嘴巴一般渐渐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