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门的剑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纵观唐未济迄今为止的生活,业精不精不知道,但行成于思这个思,他却是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
想要算计一个人或者一个妖很简单,你只要知道他想要什么,然后再鼓捣鼓捣,不怕他不掉进陷阱。但要算计一批妖,还是大妖,这就有点难度了。好在唐未济知道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既然他自己没法搞清楚天雨殿的秘密,那么借助这些大妖的手把天雨殿的秘密掏出来又如何呢?
这就是计划的雏形,往后怎么发展,唐未济不知道。这醉月壶落在谁的手上,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就在这些大妖的手里,不管是谁拿到了醉月壶,对他来说都是机会。
诱饵已经撒了下去,他被藤蔓吊在么半空,根本就没有一个妖在意他,唐未济很开心,只是这些蜂拥而出的大妖数量着实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伯剑还没有出手,他只是稍稍看了看,就察觉到出现在这里的大妖最起码有十几头。
真他娘疯了!伯剑暗骂了一声,算上那些还在路上没有找过来的大妖,这次过来找唐未济的大妖岂不是要有三十到四十?
一个大妖以自身血脉开创一族就是王族,有十位大妖便是强王族,若是传承很久的天品血脉,那就是老牌王族。真不要脸一点,别翼完全可以说几十个王族对他出手……这得多有面子啊。
伯剑想了想,砸吧了一下嘴巴。说实话,他有点羡慕,这种待遇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啊,日后出去喝酒,往酒桌旁边一站,天下妖谁能不知,谁能不晓?
他不着急出手,现在出手的都是一些玄仙境大妖,伯剑看了两眼,还有些老朋友,之前和他交过手。
他能感受到暗中还有几个道仙境的大妖,等到他们出手的时候才是他该跟着出手的时候,现在么……不着急。
十几位大妖混战在一起,道纹化作成片的飞霞,化作锁链桎梏自虚空尽头垂落下来,却又在最短的速度内崩摧,无数小世界相互碰撞,彼此吞噬靠拢,道纹交织,发出直达神魂的崩摧毁灭的声音。
银壶在天上飞,闪出精致而优美的弧线,旋转跳跃不停歇。那群大妖全力出手都没有损伤到它一分一毫,更加让他们笃定这银壶是真货,于是出手更加不留情面。
他们一边打一边还在呼朋唤友,勾心斗角。
这个说:“万哥你忘了三百年前咱们在悲风平原的那次相识了么,那次可是我救了你的命啊!万哥,帮帮忙,这银壶让给我怎么样。”
那个道:“兄弟,你帮了我一次了,何妨再帮我一次,不如这样,咱们联手,先把这家伙干出去,这银壶里面的东西你我一分为二,有福同享如何?”
他们俩联手打退另一位大妖,结果刚打完就开始内讧,一个说“兄弟情义日后再叙,今天请先让让兄弟”,一个说“江湖险恶哥哥今天教你做妖的道理”,一通火拼还没完,就看见方才被打退的大妖拉着另外两位大妖又冲过来抢醉月壶。
以这小小的醉月壶为中心,十几位大妖打得头破血流团团转,不停有小世界浮现出来,有大妖从小世界中冲出,才冲出没多远又被另外一个小世界吞入其中。云海翻滚,小世界或大或小彼此倾轧,道纹交织,龙凤起舞,恶兽奔走缠绕,利爪卷起血色,撕扯开厚重的白色云雾,又把那一片云海重重按下。
一时间动了真火,反正在这里又死不了,一个个出手毫无顾忌,多的是万寿牌,打得是惊天动地,入目所见皆是敌妖,没一会儿工夫便有两头大妖的身体被生生打得崩溃。
乱!只有这一个字可以形容眼前的画面。是真的乱,伯剑在一旁看得都直挫牙花子,觉得自己要是早点进场的话,不一定打得过这些发疯的大妖。便是那些正儿八经的道仙境大妖进场,怕也是要被第一时间针对出局。
都是老江湖啊,伯剑啧啧称赞,目光不自觉就飘到了唐未济这边,却不由一愣,紧跟着在心头狂呼。
卧槽!这小子刚才在笑?的确是在笑吧!肯定是在笑吧!我没看错吧?没有,我绝对不可能看错!这小子刚才在笑,他在狂笑!
这意味着什么?伯剑思绪莫名飘飞,飘到了自己刚刚来到第八岛上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就连第八岛城主都不敢站在自己面前。
一切都从那天那个接他一剑的逸元境妖修说起。不,若是伯符所说属实,那这个指不定是妖修还是人族,不对,应当是妖修,都糊涂了……一切都要从那个接他一剑的妖修说起,也就是片刻的风光,之后就多了悬赏,成了丧家之犬。
更让他难受的是,伯符为了万寿牌偷偷去了一趟元龟岛,回来的时候说那个妖并没有死,一切只是别翼故意在陷害他们。痛苦,实在痛苦!如此阴险小妖!
难怪他方才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心里头一跳一跳总是不敢出去,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小子居然在笑,上一次他都没笑,我刚刚绝对不可能看错,这小子绝对是在笑。
阴谋!绝对有惊天的阴谋!
伯剑眼睛贼拉亮,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也许那个醉月壶是假的,也许是真的,但里面是空的,这个家伙绝对有阴谋。我就说么,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捆住,还动弹不得。
啧啧,别妖觉得你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却是知道你的确是斩杀过一头大妖的,还是我们九头鸟一族的大妖,虽然那家伙不成器,但好歹也是个大妖啊。看看,装得可真像啊,还挣扎?挣扎你妹呢,你真用力挣扎挣脱不开?伯离那个废物,要是连这样的家伙都打不过,白瞎了自己的九头鸟血脉了。
呵,装,跟我装,小样。
伯剑冷笑着,拥有一双慧眼,看穿了唐未济的把戏之后,越看他的动作越觉得自己的猜测绝对没错。
他悄咪咪往唐未济那边靠拢,已经放弃了对醉月壶的争夺,这小子绝对有秘密,而且比那个醉月壶重要得多。
他感受到暗中藏着的那些道仙境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也许随时有可能出手,他更没忘记雷龙一族的族长也在这个地方,他知道那家伙的秉性,他要是出现,这货绝对唆使其他大妖对付自己,他可不想被这群家伙包围针对。
对,对,你们去抢醉月壶,我不要,我不去,这些都和我没关系,我只要这个别翼就行了。对,你们快去吧,对,乖乖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靠近别翼,只剩下不到百米的时候,虚空中陡然生出一大片雷电形成的瀑布,瞬间将所有的玄仙境大妖笼罩在内。
那些大妖双目被电浆耀眼的光芒刺了一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片瀑布已经消失不见,连同瀑布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他们一直争夺的醉月壶。
一群大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手足无措,正面面相觑的时候,南边那边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棺材板,“啪”地一下拍在虚空中,把一道蓝色的身影震了出来。
“老朋友,既然都来了,不切磋切磋,这么着急走做什么。你要真想走也行,把手里的东西留下?”棺材板倒飞回去,落在一个身形雄伟的妖族手中,被他扛在肩膀上。
以他为对比,那棺材板看上去都有点小,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宽宽的扁担。那道被震出的身影正是当初找妖对付唐未济的那个,和伯剑有交情,被黑白无常嫌弃的雷龙一脉族长。
他看着棺材板,气得直咬牙。他都要成功了,又是这家伙横插一脚。别妖怕他,面前这妖可不怕他,不仅不怕他,还为他打造了一具棺椁,这棺材盖就带在身上,天天想要把他埋了。
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牵扯到了两位妖祖的争斗之中,不是说龙狮一脉一向独来独往,不愿牵扯妖祖之中么。
他心有愤怒,出言讥讽,阴阳怪气,毫不留口,“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黑狮么,谁之前说绝对不趋炎附势的,怎么今儿个也来了?说一套做一套,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黑狮扛着棺材板乐呵呵笑道:“你误会了,”他耐心解释着,一脸期待看着雷龙族长,似乎很想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我是知道你在这个地方,特地过来找你的。”
他妈的疯了吧!雷龙族长没让他失望,这番话说完之后,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得很是难看,肌肉僵硬地凝结在一起,做不出任何表情,想破口大骂又只能硬生生憋在心里,那种憋屈感觉让他实在难受。
说不出话,就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愤怒吧。
玄仙境的大战刚刚落幕,那些大妖正失落呢,道仙境的大战又开始了。
谁都有几个朋友不是,玄仙境大妖多少都是认识道仙境的,还有不少族之间都有联系,于是刚刚停战的玄仙境大妖又开始打起来。
正打着呢,突然有妖大叫了一声,“那个别翼不见了!”
众妖停了一下,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还没从这个消息之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又有妖叫嚷道:“醉月壶还在这里!”
兵兵乓乓!
打斗声再起。别翼是谁?不认识。很重要么?不知道。不管他之前是谁,他们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醉月壶。
不说这群大妖打得水深火热,还不断有赶过来的生力军加入战场之中,且说那边唐未济挣脱藤蔓,挑了个方向要绕回到天雨殿,走了没多远,正悄咪咪前进呢,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金光。
那金光如此熟悉,让唐未济心头一跳,紧跟着就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顿时是怒从心头起啊。
好家伙,要不是无歌刚好出现,徐三山那条胳膊铁定是废了,没准人也要死,不死也残,你小子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顶尖玄仙境天才大妖怎么了,老子打的就是你!
唐未济的神魂在菩提破的六颗菩提子滋养之下有玄仙境的强度,肉身更是只有一步便可以踏入玄仙境,再加上静默领域的存在,真把唐未济当做玄仙境战力是完全可以的,而且他在玄仙境之中绝对不会是垫底的那个。
他很有自知之明,何况这种情况根本就不需要再跑了,一撸袖子,一拳砸碎了一抹金光,大步就往伯剑身上撞过去。
伯剑还以为以别翼的精明最起码要和自己说点什么,正准备和别翼讨价还价呢,头一抬就看见气势汹汹的唐未济,顿时被吓了一跳。
唐未济二话不说,上来就是打。伯剑一开始还存轻视之心,有心要试试唐未济的本事,接了两招之后,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唐未济现在绝对有玄仙境的战斗力。
吗的!伯剑心里憋屈。我什么话都没说呢,你就开打,这合理么?根本不合理好不好。还是说猫舍的妖都是一群疯子?他莫名想到了当初那头白狐,打了个冷颤。
手指轻轻勾动,他不存任何轻视之心,万剑齐出,结成剑阵,进退有序,锋锐无比。
每一枚金剑都是他以自身真羽打造而成,具有破邪、锋锐、真阳的属性,锐利无比,一体同源,剑阵一出,哪怕是道仙境都会感觉头疼。
唐未济左冲右突,每一拳都打在金剑的侧面,却也只是把它们打得倒飞出去,金剑“嗡嗡”颤抖着,却愣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我找你有点事情,我也不想杀你,九头鸟一族和猫舍一族的恩怨到此为止如何?”伯剑困住了唐未济,朝他嚷嚷,“你好歹还杀了我族一位玄仙境呢,我只是伤了你们一个妖而已啊。”
他委屈极了,是真的委屈极了。
唐未济原本没打算理他,听见他的话之后,陡然间计上心头,恢复理智,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