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以定生死
看热闹的从来不会嫌事大,就和吵架一样,一方不断挑衅,一方却理都不理,难免看得没什么意思。
就在这些看热闹的人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沉寂了许久的方寸山快要跌落到尘埃中去的时候,突然有一道消息从方寸山中传了出来,让他们精神齐齐一振。
唐未济答应了包括纪沛、仇乐池在内所有三元境的约战,龙州府与极北之地之间的火药味一下子浓重了起来。
这让所有人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难不成唐未济已经踏破了那道门槛达到了三元境?
唐未济能达到三元境并不出人意料,他是天下人眼中铁板钉钉可以达到三元境的年轻天才之一,但关键就在于这时间。
谁都知道他是在太玄教突破到了化气境,从太玄教回到方寸山才多长时间,这么快的么?
只是这个猜想还没有来得及发酵,便有确切的消息从方寸山某位长老口中传了出来——唐未济未曾三元,而今仅仅只是化气境而已。
只是化气境,便敢夸下如此海口?
松了口气的同时哗然声一片,长生宗那位首徒发誓必将以唐未济的头颅祭祀纪宇的在天之灵,捉刀教仇乐池笑称唐未济是过来送死,只要他敢到捉刀教来,他就敢送唐未济躺着回去。
另有极北之地一个冰猿血脉的天才似乎是被唐未济嚣张的态度惹恼,原本兴致缺缺的他扬言要给方寸山三代弟子中这位二师兄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还有一位倾慕瑾公主的骄子要以武会友,看看这个唐未济有什么本事让瑾公主去了一趟剑南道。
纪沛与仇乐池也就算了,这后两位一位与平英侯有着极密切的来往,可以说是平英侯最依仗的英才,另外一位的来头更大,是冰原深处某个不世出的绝顶宗派的天之骄子。据说当年提亲的时候若不是瑾公主年纪太小,圣皇说不准便答应了这门亲事,由此可见这隐世宗门的影响力之大。
就连蓝如玉与唐未济提及这两人的时候面色都有些凝重,显然是并不看好唐未济此行结果。
与他道别的人很多,几乎整个方寸山的人都站了出来,比起太玄教送别声势更大。
唐未济与小木鱼、泽阳还有其他一些交好的方寸山弟子道别,他们脸上都有些担忧与沉重。
唐未济笑着揉了揉小木鱼的脑袋,走到称心面前蹲下身子,“我不在这里的时候凡事多听山主的安排,好好练剑。”
称心“哼”了一声扭过头,抱着那柄比她还高的剑,在唐未济背对着她的时候偷偷瞥过去看了他两眼。
唐未济走到蓝如玉的身前,蓝如玉笑着道:“这几日与你说的东西你都记住了?”
唐未济点了点头,“都记住了,清清楚楚。”
蓝如玉道:“不可大意,对手毕竟都是三元境,虽然新晋三元只怕连血脉化形并未完全掌握,你也要小心。”
唐未济道:“放心好了,这几天有泽阳和听雷陪我练手,如何对付三元境我也有些办法。”
蓝如玉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你此去极北之地要记住,意气之争要不得,活着最重要。”
唐未济点了点头,朝蓝如玉欠身弯腰作揖,“山主保重,见到大师兄与他说一声,我下次见他必定三元。”
蓝如玉笑着点了点头,“这话最好留着你自己与他说。”
唐未济笑了笑,看向方寸山众位师弟,抱拳大声道:“走了。”
“师兄多保重啊。”
唐未济挥了挥手,潇洒下山。
时年天元十八年冬,十一月十二日,大雪时节,唐未济下了山,一人前往极北苦寒之地。
……
随着唐未济的离开,方寸山逐渐又归于沉寂,这份沉寂是对唐未济前行道路的一种担心,同样也是暗流涌动的前兆。前段日子因为唐未济的事情而选择站到山主对立面的某些长老注定要迎接来自蓝如玉的雷霆震怒。
当然,这事儿的前提条件是唐未济能够横扫极北之地的所有三元境弟子,证明他的价值,不然的话面对一个失败者只会说明他们的决策英明,方寸山对唐未济的维护并无必要。
只是唐未济能以一己之力打败那些个三元境天才么?没人看好他,因为从古至今,从血修第一次出现,就从来没有人能够跨大境作战,包括买剑。
所以,雷霆震怒?呵呵。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邱长老再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尤为愤怒,双拳捏得死死的,不敢抬头,因为怕被面前这人看见他的眼神。
“不明白就不明白呗,不用你明白。”面对邱长老的诘问,面前这人回答得轻描淡写,他在用一柄巨大的铁锤锤着烧红的铁块在岩浆河边打造着什么东西。
“你说会杀了唐未济,我才与你合作的!”邱长老怒视着他。
“那是之前,现在对我来说,他活着的价值更大。”这人卷起袖子口,露出一双好似被炭火烧黑的手臂,块块裂隙之间隐见金色的熔浆缓缓流淌。
叮叮当当声好似有节奏一般在热浪中翻滚,单调却又带着某种魔力。
“这就是你去了一趟太玄教又无功而返的原因?”
“不错。”这人用锤子重重砸了一下铁块,“你有什么意见么。”
邱长老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语气重新恢复冷静,“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咯。”
“唐未济与我有杀子之仇,我不敢忘记。”
“你的意思是怪我?”这人抬起头。
邱长老的头更低,还是那句话,“不敢。”
“我让你联系平英侯,不是让你去杀他的。”这人道:“唐未济迟早都会死,但现在死还不是时候,我之前也想他死,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来,既然如此的话,就让他先闹着吧,总归对我有些用处。”
他顿了顿,突然笑道:“不对,用处还不是一般的大,所以目前杀他的心思还是收一收的好。”
“我不明白一个唐未济怎么值得你如此看重。”
“你所见到的永远只是事实的冰山一角,我在意的与你在意的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一个唐未济比你们整座方寸山加起来都有用,你说我凭什么不看重他。”
邱长老愣了愣,“凭什么?”
“凭我比你强。”这人淡淡说着,举起手里那柄剑的雏形,“你看这柄剑比起唐未济送给称心的那柄剑如何。”
“好。”邱长老看了一眼剑身,认出来用来打造这柄剑的良材都是方寸山历年积攒的灵宝,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轻了,又加重了语气道:“好得不止一点半点。”
“你做人不行,眼光倒是不错。”这人点了点头,把长剑的粗坯放在铁砧上继续敲打。
“炼器分三个步骤,融胚,写阵,合道,每一步都是极其要紧的细致活,急不得,若是稍稍有些差池,这柄剑可就废了。”他头也没抬,像是在家常聊天,“这柄剑若是废了,你也就可以死了。”
邱长老撇过头去,声音冷硬,“其他人我不知道,长生宗的那个纪沛只要找到机会绝对会杀了唐未济的,这不是我能拦得下的。再说剑南道也不是平英侯的地盘,长生宗的事情他管不了,那个纪沛是个意外。”
“意外就意外吧。”这人挥了挥手,很不在乎的样子。
邱长老又被他搞糊涂了。
这人笑了笑,“我看你还是没明白过来啊。”
他举起手中那柄赤红色的剑,剑柄尚且还是一块烧红的方形铁块,沾在他的手上“嗤嗤”响着,冒着白烟,他却似乎感受不到那种剧痛。
“唐未济死不死,怎么死,我都管不着,我也不在乎。只不过我现在不太想杀他了而已,他可以死,也可以不死,只要不是死在我的手上,我都能接受。”
他把那柄长剑刺入旁边的岩浆河流之中,熔浆窜出一小朵金色的浪花,“他只是一块盾牌,能挡在我面前自然最好,挡不住了也不可惜,反正时间差不多也要到了。”
邱长老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他看清楚这人的态度,所以只能沉默。只不过他心里头的戾气倒是消散了不少,只要唐未济能死,管他是死在谁手上呢,虽说不是自己亲手帮儿子报仇,但也好歹能了了一桩心愿,也算值当。
“那个栾松怎么办?还有那个启元上人,他可是知道这背后都是我在捣鬼的。”邱长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他们啊。”这人把手里的剑胚从熔浆里拎起来,拈起一点金色的熔浆液放在两根手指上捻动着,“你们方寸山的事情我本来是不想管太多的,不过既然客居在此,你都这么说了,又怎么能不给你一个面子呢。”
他笑了笑,“那个栾松就算了,什么都不知道,日后浮池之渊崩碎他尚且为我大唐还能出一份力,挺好的天份,杀了太可惜了,那个老和尚,我抽空去看看他好了。”
邱长老总算是放下心来,方寸山事了,便只在心里暗暗祈祷唐未济早些死了算了。
(昨天实在没手感,写不了,今天拼死更新也会把三更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