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的草,水中的莲

  唐未济没有想过移洛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至于敢不敢的,她都敢在李四的烤鸭铺周围袭杀自己,还有什么不敢的。
  那株草轻轻在水里漾着,却不知道为何迟迟没有化作人形。
  水面渐渐起了变化,化作镜面一样平整,银色的镜面又突然化作金色。
  唐未济至始至终只是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金色的镜面逐渐产生了变化,有一点尖尖的凸起从镜面上慢慢钻了出来。
  唐未济的神情随着那点凸起而开始慢慢变化,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金色的液滴化作金色的固体,金色的固体又变成了金色的莲花,根须透过河水扎在了虚空中。
  一朵金莲在河面上盛开,亭亭摇曳。
  于是这整片河水都被染成了金色,岸边原本枯索的柳条眨眼间抽出了嫩芽,水中死去的鱼尸逐渐沉下去,然后便有无数半透明的幼小鱼苗在河水中出现,轻轻荡着尾巴,寻觅着属于自己的食物。
  唐未济倒吸了一口冷气,“金莲竟然是你偷的?”
  那株草依旧没有说话,水面上却浮现出一行字来,“怎么可能。”
  金莲慢慢从水中悬浮出来,最后悬在了半空中,异象也随之消失。
  唐未济皱眉问道:“这株金莲若不是你偷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摆了摆手,“算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可知道为了这东西太玄教就差封山了,你出现在这里也不怕别人抓到你,你不想活了我还不想死呢。”
  水面上的字发生了变化,金莲飞到了唐未济的面前,“拿去。”
  “你什么意思?”唐未济脸色僵了僵,“给我的?”
  “不是。”
  水面上的字迹飞速变化着,“这金莲本是那三头大妖所求之物,被我撞见了,半道截了胡。我本想带着这金莲掏出太玄教的,但这株金莲与太玄教瓜葛颇深,大阵全力开启的时候我做不到无声无息带出去,放在我这里太危险,所以只能先放在你这里。”
  “谁偷的金莲?”
  “我怎么知道,身上带着金莲的是个乌鸦酒馆的刺客。”
  “乌鸦酒馆。”唐未济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酒馆因为上次刺杀的时候在剑南道变成了过街老鼠,这会儿妖族的战况正自胶着,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到太玄教偷一株金莲?
  莫非……这金莲之中藏着什么秘密?
  唐未济把目光转向了半空中的这株金莲。
  没有了异象之后,这株金莲便像是纯金打造的莲花,颇有富贵气,却并没有之前那种神仙气。
  仅仅只是一株金莲,唐未济看不出个究竟。
  “你还是快把金莲收起来吧,若是再迟一些,只怕后山的那些长老就要到这里来了。”
  水中的文字再次发生变化,那株春草扎根在了柳树下,如最普通的春草一样随风摇摆起舞。
  唐未济面色一凛,伸手便把半空中的金莲取了下来。
  那株金莲不过拳头大小,摸起来便好似真的花朵一样柔嫩,唐未济取下金莲,就要往怀中放过去,然而却在这时,异变骤生。
  自金莲底部突然生出了许多根须,狠狠扎在了唐未济的胸口,然后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像是蛇一般顺着心口钻进了他的体内。
  似乎是风大了一些,河畔的那株春草狠狠颤抖了一下,河面也随之上涨了几分,字体变大了许多,足以充分表明这株春草的惊叹。
  “你做了什么?我的金莲呢!”
  唐未济木了,他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先是检查了一下身体,最后居然在自己的人生金镜中看见了那株金莲。
  那株金莲正扎根在人身金镜的正中央位置,也就是那道裂纹所在的位置。
  唐未济有些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玄教给他的秘法中的确有提到以气运金莲修补人身金镜的办法,但那也要他唐未济自身配合才行啊,不以秘法炼化,这金莲如何跑到了金镜上去的?
  更何况这与秘法中所提到的情况并不相同啊,秘法中所说的炼化金莲,化作金液修补金镜,这株莲花却直接长在了金镜上,这可如何是好。
  唐未济麻了爪子,看着那株春草,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
  春草没有说话,小河里面的字迹也以最快的速度消失,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向着东海流淌。
  杨柳依依,河里幼小的鱼苗成群结队去吃河底的淤泥。
  河边多了一个人。
  唐未济看着眼前的司礼长老有些惊讶,春草说后山的长老要来,唐未济以为会是其他人,却没想到竟然是司礼长老。
  怎么着,最近太玄教这么闲的么?堂堂司礼长老三天两头为了他唐未济往这里跑?
  唐未济行了一礼,“不知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免了。”司礼长老随意挥了挥手,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方才在哪里?”
  唐未济怔了怔,并不清楚在这太玄教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实回答道:“我方才就在这里。”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么?”司礼长老问他。
  “没有。”唐未济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颗心却因为司礼长老的语气警觉了起来。
  司礼长老挑了挑眉毛,“也就是说并没有人证明你方才也在这里?”
  唐未济点了点头。
  “跟我走一趟吧。”司礼长老懒得再多说话。
  “去哪里。”唐未济察觉到了不妙。
  “风池。”
  “风池?”唐未济面色冷了下来,“我犯了什么样的罪,司礼长老亲自过来请我入风池。”
  “吴能死了。”司礼长老看着他,冷笑道:“死于妖族之手,世人皆知你吴能说你师父是妖族,你与吴能有着天大的矛盾,而今他死于妖族之手,伤口留有淡淡的妖气,还没有人知道你方才在哪里,此事与你岂能没有瓜葛。”
  吴能是谁唐未济并没有印象,他知道散修领头的人是谁,但他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叫吴能。但他很快察觉到了司礼长老话里面的重点,死于妖族之手,难道……
  他把视线转向了柳树下的那株春草,春草的叶子轻轻摇了摇,仿佛是在摇头,于是唐未济便放下了心来。
  司礼长老看向唐未济,不耐烦道:“怎么,还要我请你第二次么?”
  唐未济笑道:“我与你去无妨,但到时候若是有证据证明我不是凶手呢?”
  司礼长老冷笑道:“吴能与你有大矛盾,只要他死了便没人再找你的麻烦,况且伤口有妖气残留,不是你杀的会是谁杀的。”
  ……
  “吴能死了,伤口有妖气残留,他又与唐未济有天大的矛盾,唐未济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同样的话,同样的思路,得到的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面前的师叔祖明显没有相信雨秋河的意思,低垂着眉毛,似乎是睡着了。
  雨秋河再次恳请道:“师叔祖,唐未济并不是那么蠢的人,谁都有可能杀吴能,但是唐未济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了他,其中必有蹊跷。”
  “你说不是他,那么会是谁?”师叔祖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听说飞虹苑之前死的那名长生宗弟子,有人是用同样的说辞替唐未济开脱。全天下都知道那名弟子与唐未济有仇,唐未济怎么可能会杀他。但你们想过没有,万一唐未济正是利用了你们这种思维,毫不留情地下手了呢?”
  雨秋河面色难看至极,心想照您老这么说,全天下的事情都要反着来。
  “再说吴能之死,你方才说伤口有妖气,司礼长老赶到的时候行凶之人早已消失无踪。”
  “不错。”
  “那我来问问你,这偌大的太玄教,谁最有可能使出妖气?”
  雨秋河面色更加难看,心想唐未济被诬为妖族奸细,提到妖气,众人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他。
  “我再问问你,唐未济是青龙血脉,青龙血脉极善于隐匿行踪,更兼此子在三气境便可踏空而行。吴能所居之处并不是空无一人,那么多散修没有看见行凶之人,连一片衣角都不曾见到,现场更是没有一丁点的线索,不是他是谁。”
  雨秋河气道:“那些散修最高不过化气境,便是我都能轻轻松松潜入进去,这一点岂能用以说明凶手就是唐未济。”
  “那你与吴能有仇?”师叔祖反问他。
  “这,自然是没有的。”雨秋河语塞。
  “那不就成了。”师叔祖抚摩着道缘树上新长出来的这片叶子,打断了雨秋河的话,“如果凶手真是他,那么一查便知,如果凶手不是他,即便他被司礼长老带走又有何妨。”
  雨秋河跪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师叔祖看向后山所在的方向,轻轻一笑,似乎心情还不错。
  “你看,他是不是奸细,是不是盗取金莲之人,是不是他杀的吴能,一试便知,司礼长老已经在准备了,你不去看看?”
  雨秋河看向后山方向,后山上空有一道高达百丈的剑影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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