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拦在徐藏前面,束缚他,折磨他,使他不得开心颜,不得舒展眉,不得自由身,不得压抑胸膛痛苦,满藏骨内桀骜的,都是“规矩”。
  现在换到宁奕。
  一样。
  砸剑是用来杀规矩的,天劫要收他性命,白帝要夺他魂魄,那座古楼封他去路……这些是拦在眼前的规矩。
  这些……
  “给老子砸开!”
  怒吼着,狂喊着,声音在雷霆之中传递,在疾风骤雨之中扩散。
  一道剑光劈砍而下。
  天海楼的牢笼,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千手神情错愕,她看着自己面前,一线光潮涌现入内,浩荡的铁骑冲出牢笼,北境的战鼓高响震颤天际,无数飞剑在牢笼外掠行,锁住长夜的囚笼就此裂开一道“狭小”的口子,但已经足够这些铁骑突破,轰隆隆的人潮奔袭而出。
  谷小雨仍然死死盯住那片金色雷海,泪流满面。
  酒泉子和苏幕遮两个人,在铁骑和剑修的最后,两个人站在撤退人潮的末端压阵,神情复杂而恍惚。
  书院老祖宗喃喃道:“我低估了他……也高估了我自己。”
  他身旁的那只酒壶,裂开了一道口子,在他的面前,那道天海楼禁制的屏障,被轰砸出了一个极大的凹口,但可惜的是……并没有轰开这件圣物。
  在宁奕引动雷劫之前,生死规则降临的第一时间,酒泉子就已经出手。
  以……失败告终。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
  大隋有涅槃在战场,这是一计定心针,而白帝的天海楼地界到底能不能扛得住涅槃的全力一击……其实在那些圣山的剑修,还有千手的心中,是有明确的答案的。
  所以他们在等待。
  等待涅槃的出手。
  酒泉子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天海楼破碎的牢笼。
  他神情复杂望着远方雷海之中的宁奕,不敢想象……如果不是这个年轻人,这一战的结局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684章 人之已死,其念犹存
  苏幕遮有些失神,她嘴唇干枯,道:“白帝是一个自大到有些自负的人,我本以为,设下天海楼是他的狂妄之举……但现在看来,他的自负并不是空穴来风。”
  妖族的这位皇帝,实力之强,远远超过了她的预计。
  酒泉子竟然无法破开“天海楼”?
  这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
  在酒泉子尝试失败的时候,苏幕遮脑海空白,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这位书院前辈做不到的事情,自己一定也做不到。
  那么谁能做到?
  宁奕。
  涅槃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利用了“规则”的力量。
  用天道之力,劈开了天海楼之力。
  ……
  ……
  白帝有些失神。
  他猜过几种结局,最好的结局,就是这些天海牢笼内的人族,全都被生死规则炼化,最终成就自己。
  最坏的结局……就是这个过程,产生诸多不顺,以至于结果有了些许偏差。
  譬如沉渊君的“杀招”真的重创了自己。
  或者紫山山主拼尽一切,拖住自己。
  这些“不可控”因素,会让自己生死规则降临之后的炼化成果出现不同的差异……但他从未想过,会像现在这样。
  在芥子山,很久没有人挑战他的威严了。
  天海楼结界的强度,他很清楚……大隋抵达边界的那两位涅槃,并不具备“普度众生”的力量。
  所以他留下了紫山山主和沉渊君。
  这是两个,在这场战争之中,可以创造“奇迹”的人物。
  但他唯独漏了第三个……可以创造奇迹之人。
  哪怕只有命星境界。
  但他拥有着那两位涅槃所不具备的……天道的仇恨。
  就连白帝也奇怪,那个叫“宁奕”的人族剑修,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他望向远方的雷海,轻声笑了笑。
  人族的铁骑,已经突破天海楼的边界……由这个结果来看,白长灯真的死得很不值得。
  只不过白帝的神情,并没有出现多么痛苦,或者愤怒的异样。
  沉渊君看着这位东妖域皇帝,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芥子山的那些妖修,因为这场战争,死伤太多,而这个家伙居然还在笑?
  “我最疼爱的子女,都死了。”
  似乎是感应到了沉渊君的目光,白帝幽幽开口。
  “他们死在宁奕的手上。”
  “但事实上……这就是‘因果’。就像是裴旻的女儿一样,前人的因,落在后人的果上,因果轮回是不会停歇的,一段结束之时就是新的一段的开始。”白帝平静望向远方的雷海,他抬起一只手,整座天地之间的生灭规则重新回拢,化为一只灯笼凝聚。
  覆水难收。
  但这只灯笼却丝毫不差的重聚了。
  白帝将其轻轻掷向空中,飘摇的火星四溅,整座漆黑的天地重新被点燃,那盏灯笼在空中跌跌撞撞,碰在天海楼楼阁之处,化为一滩烟花,漆黑的楼阁,顷刻之间有无数光火传递。
  死灰复燃。
  天海楼的禁制不再蔓延,而是“缓慢”收拢。
  无数大鹏鸟的呼啸声音在空中传荡,金铁破碎一般,这场战争之中,无论是大隋还是东妖域,都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漫天的血气肆虐,这些妖鸟之鸣叫,此刻带着极度的怨憎,泣血一般,飞向天心开启的那座古楼虚空之中。
  “我并不‘怨恨’宁奕,他结束了一段前因,但他的身上却留下了‘后果’。”白帝看着沉渊君,平静道:“他心底有魔,想要除去,就只能来找我。”
  沉渊君杵着长刀,死死盯住白帝。
  “我会在东妖域等他。他一定会来。”白帝微笑道:“这正是我所期待的……”
  说话之间,他已经向后退去,天海楼禁制破碎,已经没有再战下去的意义,他并没有在此地浪费“生灭规则”的想法。
  所剩无几的时间,和残余不多的力量,是白帝如今仅存的仰仗。
  他或许可以在这里杀死沉渊君和紫山山主……但又有什么用?对他而言,人族的大能死去多少,活着多少,都与自己无关,那道倒悬海的禁制不曾枯竭,大隋始终是远在万里之外的“理想乡”。
  妖族的旗帜不可能插在那片土地。
  他不想浪费力量。
  这一次的“战争”结束了,但更加浩荡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有的是耐心。
  然而,一道低沉的,愤怒的声音,在沉渊君的胸膛深处响起。
  “你所期待的?”
  同时一道璀璨的剑光,在白帝眼前炸开。
  白帝面无表情,看着那道剑光破开风气,层层壁垒,最终在眉心之处悬停。
  他两根手指,将“破壁垒”截住。
  气机滚滚翻腾。
  后背之处,衣衫破碎,一柄燃烧着赤红烈焰的“野火”,戳碎了白帝的护体罡气,还有那件品秩极高的法袍,却无法突破贴身的那缕寒气……
  “这就是你所谓的‘杀招’?”
  白帝摇了摇头。
  “我说过,你不可能成为裴旻那样的人。”他幽幽开口道:“如果名字没有记错的话……大隋那个叫徐藏的剑修应该可以做到,但你不行。”
  沉渊君盯住那道惨白的身影。
  他笑了笑,露出灿烂的牙齿,道:“我一个人,当然不行……但我想要试一试。”
  白帝忽然皱起眉头。
  这两把“杀意凛然”的飞剑,在他看来,貌似是沉渊君最后的手段了……刀剑成圣,这个消息他不是不知道,整座妖族天下都传疯了,在沉渊君第一次展露杀力之时,白海妖圣因为毫无防备,被飞剑斩落头颅直接殒命。
  这个新任的北境领袖,曾经是将军府的大弟子,除却极强的刀法之外,还藏了一手裴旻的绝学,咫尺飞剑。
  但在绝对的实力之下,所有的手段,都显得可笑,荒唐。
  飞剑连他的体魄都斩不开。
  那么……还有什么可打的?
  白帝是这么想的。
  当初天都皇城的太宗皇帝,也是这么想的。
  远方拔出破碎古刀的沉渊君,对着白帝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已经重复了很多遍。
  “北境野火,永不熄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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