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燕开不安的坐在老人的对面,他看着面容如枯槁的老人,终究没有忍住开口的冲动:“宋大人,很快就要过荒岭了。”
  过了荒岭,再行不了多久,就到感业寺了。
  “听说这一片的匪灾严重,经常有马贼出没。”燕开认真说道:“蜀山虽然知道大人会来,却不知道这批货物会被先行送到,如果中途出现了意外……宋大人恐怕无法向那边交差。”
  老人披着一身麻袍,发丝如乱草,双手虚搭在膝前,呼吸微弱而又绵延。
  他声音沙哑道:“一批匪徒,有何好惧?”
  燕开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这位宋大人,是至少第八境的御用武夫,自然瞧不起自己这位第四境的修行者,区区的土匪更不会放在眼里。
  可是燕开他知道这批货物,究竟意味着什么。
  明明可以极致安全的运送过来,那位年轻的大人却偏偏执意要先行把货物放到感业寺,不知是为何目的。
  到了荒岭,商队的速度加快三分,想要尽早通过这片地域。
  结果燕开刚刚准备闭目养神,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马儿嘶鸣声音。
  年轻男人睁开双眼,听到商队前方的护送人员调转马身,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掀开窗帘,那人为难说道:“大人,官道路上被人撒了铆钉,没有刹住,几匹开头马的马蹄扎坏了,其他的并无大碍,需要调换一下马匹,可能会耽误一些功夫。”
  燕开皱着眉头拎刀下马。
  两匹运货马车随着前方队伍的停滞,不得不停下,护送这批货物的,足足有三十个护卫,都是没有境界的修行者,原因很简单……这批货物,为了掩人耳目,只是按照普通规格的镖局运输,那位不知境界深浅的宋大人,才是压轴撑底的那张底牌。
  荒郊野外,一片孤寂。
  燕开下马之后,忽然听到了“嗖”的一声,他拎刀出鞘,漫天星辉随刀而出,结果连来物都没有看清,只觉得刀口一道巨大力量传来,炽热温度穿透刀面,将他连人带身狠狠砸飞出去。
  大事不好——
  燕开只有一个念头,这绝对是后三境的修行者!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从荒岭那一头飞掠而来,几乎是同一刹那,车厢内的宋老人拍身而起,两道身影撞在一起,一个呼吸之间,火红色身影竟然将那位老人撞得截截后退,退至车厢之处,老人气势一坠,肩头抵在一起,单手劈砍而下,轰然一声,那道火红身影被手刀砍中,身形溃散,漫天火焰瀑散开来,整个人下坠之后穿裆而过,紧贴地面如一柄疾掠而去的箭矢,“嗖”的一声掀起车厢,狂奔而去。
  那位宋老人先是一怔,接着面色阴沉,两袖互拍一下,蹬地追赶那道火红流火。
  两截车厢,还剩一截车厢。
  刚刚发生的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却又太过匪夷所思。
  其余的所有人,均是一片茫然。
  燕开捂住胸口,四肢酸麻,他的刀器品秩不低,硬抗了一下只是轻微震颤,并未破碎,此刻杵刀而立,咬牙道:“还有一节车厢,都给我守住。等宋大人回来!”
  说话之间,远方已经传来了马蹄声音。
  一百来号马贼,从四面八方奔来,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伏杀,金钱帮的帮主上官惊鸿刚刚破开第四境,此刻率骑而来,包围了商队。
  火光缭绕,举火而立的马贼面色肃穆。
  燕开无声的拔刀而起,刀尖缓慢的挪移,最终对准一个面容威仪的男人。
  那个男人翻身下马,徐徐走来,冷静,沉稳,行之若浮云,不惊落木,步伐偏偏如鼓点铿锵有力,双手抱臂一般拎着双环,双环交错,金龙金凤环绕,随着双臂交错落下,激起一阵杀气。
  马贼陆续扔下火把,于是火焰开始升腾。
  围绕着这节车厢。
  ……
  ……
  “黑吃黑啊。”
  宁奕和徐藏站在一处小山头,这一次没有带上裴烦。
  徐藏挑了挑眉,目光隐约落向了两道身影掠去的方向。
  “送货的是位大人物,不想让货送到的也是一位大人物。”宁奕感慨道:“两截真假车厢,出动了后三境的修行者来护送……要是我运气不好,那个是假的,是不是就白忙活了?”
  徐藏拍了拍宁奕肩头,道:“你时间不多,如果失败了就尽快抽身。”
  远方的火红身影,似乎与那位宋老人纠缠在了一起,很快就要分出胜负。
  徐藏离开山头。
  宁奕抬起头。
  此时是大晴天。
  但他带上了伞,山下的火焰燃起,宁奕深吸了好几口气,看着火光里的诸人,那位上官帮主和护送者已经打了起来,所有人开始厮杀,乱成了一团。
  少年的瞳孔里火光缭绕,仿佛看到了星河灿烂。
  然后他持伞开始俯冲。
  第25章 初境之后
  火光滔天,燕开与上官惊鸿已经缠在了一起,两位中境修行者砸在一起,四周方圆数丈,地面凹陷,刀气激荡,无人可近。
  厮杀接近十个呼吸,两人已经交互了数十招,气血澎湃,燕开换息刹那,终于被上官惊鸿找到机会,一脚“砰”的踢在车厢侧部,一整节巨大车厢,就这么被踢得横飞而出。
  外面的马贼数量是商队人马的三倍,凶悍异常,从一开始便以压倒之势开始屠杀,那节车厢飞出,有人狂欢,有人高呼,刹那分出好几人,以强壮肩头,硬生生抗着止住车厢掠势。
  燕开双目赤红,想要抽身去救,余光寒光闪过,背部哗啦一声被撕裂开来,整个人喷出一大口鲜血,披头散发,不得不回身招架,被上官惊鸿重新缠住。
  轰隆一声,车厢顿住,好几条铁链顿时困缚而上,一端拴在几匹马的马背、嚼头,这批货物已经落入了马贼手中。
  燕开悲愤高声道:“你们可知,劫了这批货,意味着什么?!”
  上官惊鸿面无表情,已经取得了不小的优势,冷冷道:“山高皇帝远,我们敢这么做……自然有敢这么做的理由。”
  燕开硬生生憋回一口鲜血,惨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就在一片喧嚣火光当中。
  有一道极快的身影,无声而又无息的闯入人群当中。
  火焰倒开屏,烟尘当中,那道影子没有丝毫的停顿,闯入火焰的一刹那,“蓬”的一声撑开伞剑,顶在面前,掌心攥拢剑柄,整个人如龙贯穿,伞剑旋转,两拨血雨被刺啦一声撕裂开来。
  上官惊鸿和燕开都看到了这一幕。
  少年冷冽而无情的啪嗒一声收拢伞面,伞骨侧翻,抬臂掠剑——
  一整行鲜血涌出,连人带马,都被切成两半,那个少年的掠行脚步不曾停歇,一条直线,直奔那节车厢而去。
  “是那个持伞少年!”
  “草谷城的少东家……李家人!”
  人群当中响起了惊呼,在这一日,金钱帮的马匪……重新回想起了持伞少年所支配的恐怖。
  上官惊鸿面色忽然难看起来,他拼命挣脱燕开的刀器,转身想要离去。
  然而李家人这三个字落在燕开耳中,让这个本来面色委顿的男人,眼神当中换发出了别样的光彩,一刀猛烈砍下,在上官惊鸿的背部掀开一条巨大的豁口。
  此一时彼一时。
  “蠢货……”回过身子,被燕开拖住的男人,神情暴怒:“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马贼的人群当中一阵暴动,牵扯车厢的锁链开始颤动,那几匹特地挑选而来的骏马,开始蹬地,准备撒足狂奔。
  宁奕目光收缩,即便手持伞剑,仍然有着火光与人群的视线阻挡,他知道距离那节车厢恐怕还有一截距离,杀人速度再快,若是那几匹马跑起来了……那么自己的这次行动,就只能以撤退告终。
  “该死……”
  跨坐在马背上的马贼,用尽全力挥鞭而下!
  宁奕听到了高亢的马蹄声音,沉重的鼻息,他掠行奔出,伞剑在他手中翻飞,两旁鲜血抛洒,少年的视线越来越开阔。
  最后掠出,高高跃起。
  一共四匹壮硕骏马……三匹已经开始暴动不安,然而有一匹大黑马,无论如何去抽打,都纹丝不动。
  宁奕眼神一亮,那匹大黑马的臀部,有一道熟悉的刀疤……
  他哐当一声砸在车厢,伞剑切纸一般挑开锁链,接着一剑掀开车厢顶端,整个人坠入车厢当中。
  ……
  ……
  火光与厮杀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这节车厢由精铁铸造,隔音的效果非常之好。
  车厢的内部,并没有被填满,宁奕砸入之后,货物被挤散,四处掉落。
  整个人就好像掉入了深海当中。
  面前是……金子。银子。
  宁奕屏住呼吸,目光快速扫过,那些一大锭一大锭、箱箱盛满的白银黄金,被他不耐烦的略过。
  他的时间很短,容不得有丝毫的浪费。
  徐藏对自己说过,这批货物里有非常值钱的物事……一定能够让自己破境的物事。
  宁奕的目光掠过那些占据了车厢一半位置的黄金白银,他终于明白了徐藏的意思。
  一整箱的隋阳珠。
  接近百颗,不知品秩如何……但这可是一整箱啊!
  再一眼,又是一箱。
  宁奕的呼吸急促起来,单单这两箱隋阳珠,恐怕就足够自己破境了。
  这批货的主人是谁?单单一节车厢,恐怕里面的资源,足够一个宗门使用了。
  宁奕转过头来,看到了紧贴车厢一壁,整整齐齐堆叠着十箱道宗的紫玄丹,脑海当中一片眩晕。
  他伸出一只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怀中的骨笛忽然震颤了一下。
  宁奕感觉到了这种呼唤,像是在急切的渴求什么。
  少年猛的回转身子,感应着怀中骨笛的急切震颤,趴下身子,侧耳聆听,然后他再不犹豫,伞剑剑尖轻轻切开车厢的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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