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求不得,爱不能
通过这几天,他也逐渐冷静下来了,他并不是从最开始就是一无所知,相反的,他虽然反应迟钝,但对于过于上心的华崇义而言,他的所有反应,他都是一一看在眼里的。
所以对于他对待张子尧的心思,就算不能全部摸透,也差不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尽可能的忽略,不是因为他懦弱,而是他尚不能把握,华崇义感情的偏向。
其实现在,他依然不能把握,可是他受够了。他和华崇义之间的感情,如同从出生开始就生了一场病,这种病并没有随着他越来越深的情感介入而治愈,反而是日渐加剧,这颗毒瘤已然长大到难以无视,那么,不如就直接面对吧。
纵然风轻羽一直尽量在人前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有心人捕捉的非常清楚,这其中除了张子尧和易峰,就是对他个性极其了解的罗晟与方尤。
伤好了以后,大多数的时间不是跟老花他们胡侃,就是跟着朗明昊出去狩猎、巡视,几乎很少留在小白楼,这不到两百平米的小别墅,此时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窒闷的捆笼,因为随时都能看到华崇义。
在风轻羽刻意回避他的这一段时间,华崇义的情绪也不太好,冰冷深沉的脸上没显过一丝笑痕,周身气压极低,如同一根暴露在炮仗顶端的火捻,稍不注意,一点就着,谁靠近就崩的谁四分五裂,自认倒霉都不行。
他一直在不断回想,他最想逃避的那一天。倘若就像风轻羽假设的那样,如果在那天在他扑向张子尧的那一瞬间,风轻羽掉进了火海,那么这个结果,他能接受吗?
答案显而易见,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不能!!他死也不能接受。
可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为什么还要在那么危险的关头背对风轻羽,转身去救了张子尧,难道他的心里真的更喜欢他哥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说呼之欲出,但是欲出毕竟没出,华崇义陷入了极度纠结与懊恼之中。
如果这一团乱麻连当事人都不能梳理清楚,那么唯一能看清的人,可能就得当属易峰了。
那天在风轻羽的门口,死乞白赖陪着张子尧去看风轻羽,门内俩人的对话,有五成落入了他们的耳中。
易峰清楚的看到,随着风轻羽一生一句的质问,张子尧的脸色越加的灰白无血色。
易峰拉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两人有过一次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面对面的深切交谈。
出乎意料的,易峰背对着阳光,靠在窗前的桌子上,看着他,一直没有吭声,反而是进屋就把脸埋在手掌中的张子尧先开了口,声音极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是故意的,我该怎么办?”
易峰眉峰一蹙,“没有人怪你,你用不着自责。”
这件事怎么看也不能怪到张子尧身上吧,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
张子尧埋着头,无力地搓了把脸,“不是我的错,可是却因为我,让他伤心了。”
这个他,指的毫无疑问是风轻羽。
易峰也不瞎,更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张子尧对风轻羽那种若暗若明的感觉,可他之前一直都当做是一场好戏在旁观,在观众席上找了一个前排VIP贵宾座,吃瓜看戏,有华崇义在前面挡着,他不认为张子尧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说简单点,张子尧对风轻羽这点子说不出去也讲不明白的情愫,和华崇义对他的差不多,都会注定无始也无终。
可他忘了一点,张子尧这人重情义,就算爱情存在的分量少,但是愧疚会更沉重的压着他,虽然他什么都没做。
易峰双手环胸,一向轻佻的桃花眼此刻蒙上了一层冷凝,“你是知道华崇义对你的感觉的吧。”
张子尧躬身坐在床边,一直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知道又怎么样?你觉得他那种懵懂的感觉是爱情吗?”
易峰歪着头,背对着阳光的脸色有些晦暗,沉默半晌,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张子尧脸上浮现起颇为无奈的苦笑,“当然不是,那只是他从小开始缺乏安全感,对于亲近者的依赖。”
易峰微微侧眸,看着他弓起的后背,“所以你才一直不回绝他,也不直接点明,只凭他自己去想?”
张子尧无力地抹了把脸,无奈的笑道:“用不着刻意点明什么,时间长了,他长大了,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慢慢就能明白了,毕竟这种感觉太朦胧,真当真了不是很可笑吗。”确实,如果有一天华崇义明白过来,他们都会非常尴尬。
易峰点点头,抬脚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要点醒崇义吗?”
张子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麻烦弟弟。”
易峰冷笑一声,“你完全可以当做旁观者,不去管他们不就好了。”
张子尧轻叹口气,语气渐渐低迷,“怎么可以,轻羽……那么伤心。”
易峰脸色一暗,“这么说,你是为了轻羽?”这语气里除了冷硬的质问,怎么还带了几分酸气儿呢。
张子尧抬头看他,这才让易峰看清了他的脸,眼下有些乌青,显然是没怎么休息好。
张子尧闷闷地说:“我不想让轻羽感觉到是我成为了他和崇义之间的障碍,非常不想。”
易峰低头凝视着他的脸,沉默了半晌,方轻启唇瓣,冷声道:“如果你真想帮轻羽,那么现在说首先要做的,就是斩断你对他刚刚萌芽的感情。”
闻言,张子尧的脸色倏然一白。
他仰起脸,直勾勾地盯着易峰那双不带任何感情,冷冰冰的双眼。
易峰也一眨不眨的回望他,这张脸看着一点都不想一个三十而立男人的该有的,显得过于白嫩,还有这双眼睛,经过了现实生活中的磨难与苦涩的打磨,依然没有一丝污垢,清澈的他一眼就可以望到眼底。
“你是在奇怪我怎么知道的?”
易峰挑起唇角,笑呵呵的伸出手去,摸了摸他怔愣着的脸。
张子尧傻傻的看着他,呆呆的点了点头。
易峰勾唇一笑,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擦他的唇线,“因为,你的目光在追逐着轻羽的同时,我的目光也是这么追逐着你的。”
见张子尧怔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忽闪着一对长翘的睫毛,似乎很是疑惑。
好一副娇憨又纯真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神里清澈见底,这哪是一个历经千帆的三十岁男人该有的,只能说他真可谓是个感情白痴。
易峰不禁翻了个白眼儿,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而且,就你那点小心思,根本藏不住,都写在脸上了。”不用太用心去理解,只要稍微注意一点,都能察觉得到。
张子尧怔愣着,半晌,混沌的大脑才捋清一点思绪。
刚才,就在刚才,易峰,跟他表白了?!
空气一时间沉寂下来,易峰也察觉到刚才的言语有些冒失,那话说的就跟表白没有任何差别了。
他抿着唇,似乎有些懊恼,在他的感情生涯里,这无疑是一次最为失败的告白经历,没有鲜花红酒浪费氛围就算了,还是在对方心里存着别人的时候,自己把自己给推上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易峰默默在心里叹气,是不是跟这家伙在一起时间长了,他也从心机深沉异变成了无翼天使?这可不妙!
之后的近十分钟里,俩人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静谧的有些尴尬。
张子尧最怕尴尬,坐在床上也不敢动,因为易峰就在他左手边不足半臂远的位置,俩人距离之近,只要其中一个稍稍一偏身,立刻就能碰到对方的身体。
易峰翘着腿坐在那歪头看他不吭声,眼神变了几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子尧搜肠刮肚想找点内容出来说点什么,可是嘎巴了半天嘴硬是一个字儿也没蹦出来。也不知道是臊的还是憋的,一张脸涨的通红。
还是易峰看不下去先开了口,“我刚才说的话,你考虑考虑,如何?”
什么话?哪一句?张子尧顿时有点风中凌乱。
惨笑着看向易峰,“你指的哪一句?”他们刚才说了不少话。
易峰抽了抽嘴角,“就是让你先扼杀对轻羽的感情。”
其实说出这种话来,易峰也不想。
要他承认自己看上一个心里还对别的男人有感情的人,他心里也没那么容易接受,那么能不能说服自己继续坚持,接下来就看张子尧怎么做了。
如果说华崇义对张子尧的感觉是类似于亲情的依赖与懵懂的爱情之间,那么不明不白不确定。
相比之下,张子尧对风轻羽的感觉就比较直接好理解了。
他清楚的知道他心里对风轻羽有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能要追溯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风轻羽可以说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在他奄奄一息即将成为一缕孤魂之前,风轻羽用自己超乎常人的异能把他给拽了回来。他当时虽然陷入昏迷神识不清,但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个人的体温,一只带着奇异温度的手,逐渐复原了他冰凉的身体。
那个时候他混沌的世界里伴随着一股柔和的气流的涌入,仿佛也能听到一个人在说话。
当他再睁开眼时,看到风轻羽的第一眼,就知道是这个人。
这样一个看似吊儿郎当放荡不羁,实则非常具有人格魅力的年轻男子。
之后的相处,张子尧不受控制的每一次都会多关注风轻羽一些,哪怕在吃饭时对于他的挑食。而每次看到他和华崇义不避讳人前的各种秀恩爱,张子尧的内心在泪流满面的同时也很纠结,一再告诉自己“那是弟弟的男朋友。”
然后,就没有更近一步。
易峰听了他自言自语般的叙述,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良久,沉声道:“那不是真的,只是在你重伤昏迷之际,能源种的意识带着轻羽的意志力,窜进你的大脑,给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张子尧慢慢侧过头,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是……错觉吗?”
易峰沉下脸色,点点头,道:“我之前无数次接收过能源种能量的侵袭,感受的比你更真切,当轻羽催动能源种传输到我们体内时,我们也会有一瞬间,以为那就是轻羽个人的意识,其实并不是,只是他驾驭了能源种的意识,异变后,能量带着他强大意志力的气息,进入我们的体内。”
易峰这个解释可以说是经验之谈,没有一个字是为了斩断张子尧的念想而编造的谎言。
张子尧定定的望着他,慢慢转过头,苦笑道:“就算当时那种感觉是误解,可后来衍生出来的感觉也是错觉吗。”他还是骗不了自己,对于风轻羽情愫,并没有那么简单就一笔带过。
易峰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唇,冷道:“这个要问你自己了,如果你觉得你是真的喜欢他的,那就是真的。”
张子尧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成拳头,眼中是一片复杂与慌乱,他是要先确定?还是要先否定?这个挣扎判断的过程无疑是对他这段即将萌芽的感情最残酷的考验。
见张子尧默不作声,易峰也不再说话,只是坐在旁边沉默的陪着。
静默了半晌,仿佛想通了似的,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张子尧垂着头,苦笑道:“你说得对,想要帮助轻羽,首先我就得先把这段绮思断的干干净净。”
易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顶,感受到他柔软的发丝,这个男人头发这么软,那么平常强悍的作风也多半是佯装出来的?
易峰眯着那双桃花眼,笑了笑,像鼓励小孩子一样的语气鼓励他,“别害怕,有我陪着你呢,就算轻羽和崇义最后都不要你了,还有我呢。”
易峰这话说的有点急,没怎么过大脑,刚说出口自己就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