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刷刷

  蓝静怡求之不得,忙连声应好:“好好好!你快把我扔进去吧!求求你了傅风云——”
  “闭嘴!”呵斥一声后,傅风云不再跟蓝静怡多言,将车钥匙准确地扔进满脸堆笑迎上来的泊车小弟的手里,眼神却直直地盯向前方,冷冷吩咐道,“给我把宾利从里到外洗十遍!”
  “是!傅少!”泊车小弟急忙应好,看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的宝蓝色宾利,用空着的手挠了挠后脑勺,不明白傅少为什么要把这么干净的车洗十遍,后来转念一想,可能为了凸显有钱人的本质,总裁都是这样洗车的吧!便飞奔向他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宾利。
  敞亮豪华的酒店大堂里,服务人员和顾客们纷纷将视线转向刚刚走进来的两个人。男人高大英俊,只是那张雕刻般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臭到不行的表情,好像有人欠了他五百万似的。女人白嫩纤瘦,但是一直用手举着皮包,恰好遮挡住面部,脑袋低垂着,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五官容貌。这样俊男美女的搭配,难免吸引了众多紧紧跟随的目光。
  “傅少!”
  两人很快走到了前台,拥有过人眼力的大堂经理一早就认出傅风云,忙快步走到前台,展露标准的八颗牙笑容,对傅风云恭敬地说。
  “给我开间总统套。”傅风云“嗯”了一声,吩咐道。
  大堂经理为难地笑了一下,柔声向傅风云解释道:“不好意思,傅少,总统套全都被人预定了。我给您开间基本和总统套内部设施差不多的房间,您看,可以吗?”
  诸多不顺的傅风云拼力忍住已经到嘴边的脏话,还是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和不能再忍的洗澡欲望,不耐地对一脸惶恐的大堂经理说:“快点!”
  急切的傅风云拽着蓝静怡的衣袖,随大堂经理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举着手机的中年妇女。
  一进房间,蓝静怡总算得以放下手中的包包,伸展一下酸痛的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终于放开她的傅风云利落地将银灰色西装外套脱下来,随意扔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浴室。
  自然地翻了一个白眼,蓝静怡放松身体,仰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抬起受伤的手,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仍旧残留着鲜红血迹的伤痕,放任思绪连带着想念飘向遥远的新西兰皇后镇。
  “哗哗”的流水声响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总算停了下来。傅风云赤裸着满是肌肉的上身,浑身上下只裹着一块白色的浴巾,右手用毛巾擦拭着还在滴着水珠的头发,脸上原本紧紧绷着的面部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整个人有一种重生般的舒爽感。
  无意中瞟向沙发上松散躺着的纤弱身影,傅风云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忽然心生一计,故意轻咳了两声,想看到蓝静怡发现他之后害羞不已的脸红模样,然而,沙发上的蓝静怡没有半分反应。没有马上放弃,傅风云又提高音量,咳了两声,却依然没有如愿看到十分想看到的美丽脸蛋。傅风云的心情瞬间由晴转阴,快步走向竟敢明目张胆忽视他的蓝静怡,直到看清楚蓝静怡熟睡的脸,才堪堪停下脚步。
  也是,他在浴室里洗刷刷这么久,光是头发就洗了六遍,蓝静怡本来就因为晕车呕吐过,更何况,她之前还受了伤——
  对了,她的伤怎么样了?
  当时把蓝静怡抱上宾利之后,傅风云原本是想带她去医院的,可是蓝静怡全心全意想要下车,想要回西山别墅,还口不择言,大胆地惹怒他,导致傅风云完全忘记上车时的初衷,只想狠狠地蹂躏蓝静怡,把她撕碎,让她哭着向自己求饶。后来,苏茵茵打来电话,蓝静怡呕吐,都使得怒火滔天的傅风云彻底将去医院的事抛在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突然惊醒的傅风云马上蹲下身体,用生平最轻的力道拿起蓝静怡安放在肚子上的一只手,翻转手心看了看,没有发现伤痕,这才知道是拿错了。傅风云又轻轻将手放下,想要去拿起另一只手,生怕吵醒睡着的蓝静怡,便转过头看了一眼蓝静怡的脸,却这一看,就看了个没完没了。
  自从蓝静怡为了凌宇东离开他后,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近看她那张熟悉美丽的脸了?傅风云仔细地看向那张已经有些陌生的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只觉得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古铜色的修长手指缓缓降落在饱满干净的额头上,想象着自己在蓝静怡十八岁时留下的吻,秀气的柳叶眉上,沿着眉形轻轻移动,然后向下滑去,又长又黑的睫毛,高挺白皙的鼻子,最后落在嫣红的薄唇上,沿着唇形一点点描绘,流连忘返。
  这张微微抿着的嘴唇曾被多少个人吻过?凌宇东?苏倾城?傅风云眉间皱成“川”字,安静地想着。毫无疑问,他应该是第一个,即便连蓝静怡自己都不知道。
  傅风云记得,那是蓝静怡进入傅家的第三个秋天,由于不小心打碎了傅雨玲最喜欢的陶瓷小狗,年幼的蓝静怡被同样年幼的傅雨玲命令,跪在傅家大门外一整夜,不许吃晚饭,不许睡觉。半夜,傅风云悄悄地从房间里出来,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把提早吩咐下人为他准备的夜宵拿出来,端到房门外,看蓝静怡狼吞虎咽吃完,让她躺在自己的膝盖上,沉沉睡去。傅风云靠在墙上,感受着微凉的晚风,凝视着天空中明亮的弯月,再低头看向皱着小鼻头的女孩,傅风云只觉得,这一刻真的太美好,让他迷恋,想要永远停驻。
  就在这么惬意的气氛中,傅风云缓缓垂下脑袋,将唇凑到蓝静怡的唇边,靠近,再靠近,直到轻轻相贴。没有舔舐,没有啃咬,跟没有舌尖的追逐,只是单纯地碰在一起,像是那时那刻单纯的男孩和女孩。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算好佣人起床时间的傅风云将蓝静怡叫醒,让迷迷糊糊的蓝静怡跪好,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虽然傅风云整晚只是靠在墙上眯了一会儿,但是现在却丝毫没有睡意,心里满满的都是蓝静怡的影子。
  那时的傅风云将自己对蓝静怡的种种归结为责任,是他将蓝静怡带进傅家的,那么,他就有责任照顾她,从没想过“爱”这个字眼。
  现在呢?傅风云盯着那张同儿时相比微微有些长大却依然红润的嘴唇,眼中满是迷惑,不知道自己对蓝静怡的感情是怎样的,只是顺从感官的欲望,一点一点,同那个秋夜坐在地上的自己一样,缓缓贴近蓝静怡的嘴唇。
  “我刚吐过,你确定要亲吗?”
  距离蓝静怡的嘴唇只有仅仅一厘米时,傅风云听到了蓝静怡狡黠的声音,再看向蓝静怡依旧嫣红的嘴唇,脑海里全都是刚才在宾利里,肮脏的胃酸从这张嘴唇中不断涌出的画面,整个人都像过了电般不寒而栗,站起身,迅速连退了好几步,再也不想看沙发上的蓝静怡一眼。
  “洗澡去!”傅风云一边用手挥散着身边空气中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酸味,一边对蓝静怡冷言吩咐道。
  蓝静怡的双眼滴溜溜一转,顿时计上心头。她故意一步步走近躲得老远的傅风云,满脸调笑地开口:“傅风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知道吗?我是个特别不爱洗澡的人,半个月能洗一次澡都算好的,而且我最近身体不好,经常呕吐,吐完了只能躺在床上好好休养,若是洗了澡,散了汗,感冒了可怎么办?其实不难闻的,苏倾城可喜欢抱着我睡觉了,他说,我身上有股清香,非常好闻,他都闻不够呢!来,傅少,你也闻闻?”
  蓝静怡口中邋遢的自己已经在傅风云的心中形成了无比生动的形象,他连连后退,把向他走来的蓝静怡当作洪水猛兽一般躲避着,只觉得蓝静怡看着挺白挺干净的,怎么生活中比动物园里的猩猩还不注意卫生?这也能叫女人?傅风云暂时没想出办法抵挡“肮脏”的蓝静怡继续靠近,只能恶声威胁道:“马上去洗澡!不洗,我就、就杀了凌宇东!”
  “凌宇东已经不在那家医院里了,你以为你还能用他来威胁我吗?”蓝静怡笑得更加开心,脚步丝毫未停,“傅风云,瞧!你现在已经没有可以用来威胁我的东西了。而且,你当我傻啊!我不洗,以你那接近晚期的洁癖,你就碰不了我。如果我乖乖听你的话去洗澡,你肯定还是会像头猛兽一样把我拆骨入腹。即使我现在就走出这个房间,相信你也不会把这么脏的我拉回来的!”
  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蓝静怡心满意足地恶心完傅风云,拎起皮包,大踏步地朝房门走去,以为身后的傅风云绝对不可能会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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