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你到底做了什么?!”
  面对皇后的质问,瑞和一副困惑的表情,拒不承认。
  “那你身上的斑点怎么消失不见了,明明那天你我还有壁萱都看见了的!怎么会消失不见呢?”皇后去拽瑞和的衣领,瑞和避开了去。
  “娘娘请自重。”
  皇后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行为不妥当,她收回了手,可怒火无法熄灭。儿子的亲儿子变成养子,代表着她所有计划还未开始便折戟了,这给她带来的巨大的失望。好不容易劝好自己,只要孩子认回来定好名分,以后再重新谋划也好,今天却又遭遇当头棒喝。
  孩子身上没有蓝色斑纹,竟然不是皇室血脉?
  这让人如何接受得了?!
  “肯定是你动的手脚,你一直不愿意听我的话——”
  “娘娘,这赐福难道还能动手脚吗?微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迷茫地反问,“从那天从宫中离开之后,老姚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做了什么他最清楚,娘娘,我真的不知道……”
  争执没有结论,等宗人令回来时就见武安侯世子已经穿戴妥当,只是左边脸上有一道巴掌印,皇后与卫世子面对面站着,周身似乎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皇嫂,这是怎么的了……”宗人令忙打圆场,伸手将瑞和拉开了一些,自己站到两人中间。
  “卫振善,好,你要做卫振善就去做吧。”皇后还是坚信是他做了手脚,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这样拆台的孙子,永远不跟她一条心,她心中终于生出了恨意。
  “你没事吧?”
  “劳您费心了,微臣无碍。”
  宗人令便说:“有些话得跟你交代几句,这一次你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要不是娘娘弄错了,你也不会被人投毒,你要是心中有怨——”
  “您言重了,为臣者理应为君上分忧解难。”
  宗人令哈哈大笑,也就不跟瑞和绕来绕去了,直截了当地说了一些要求。对外,宫中肯定不会将这个乌龙说出去,只要瑞和保守秘密——这秘密自然包括皇室错认血脉,以及这宗庙赐福的机密,那么今后少不了他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当天傍晚,瑞和就被悄悄送出宫了,武安侯府中没有人想到他会回来,门房高兴得蹦起来,这边瑞和还没踏进二门,那边老夫人他们就都得到了消息,前后出来迎。
  几日不见,像是分离数年。
  四人在房间里交谈,瑞和大概说了一些这几日的经历。
  “……皇后娘娘误会我是先太子的血脉,不知道是谁自以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暗杀我,刺杀不成就到翰林院投毒……今早陛下那边拿到了证据,证明我的确不是大燕皇室血脉,这便让我回来了。”
  “真的?!”万氏惊呼。
  武安侯皱着眉头:“竟是一场乌龙不成?那之前为何皇后的内侍官会来府中言之凿凿地说你是先太子之子?”
  “皇后娘娘她、对先太子感情至深,不愿意接受先太子没有血脉存世的结果。”瑞和看向万氏,“这跟舅舅的死还有一些关系,舅舅意外去世,皇后娘娘想起外祖父曾经做过太子少师,心中存有疑惑便派人来查……当年万府的确有过一个婢女伺候过太子,那婢女在先太子前往禹城后失踪了,就有人认为那婢女可能怀孕产子了,按照产期来看,跟我的生辰差不了多少。皇后心中有执念,认为以外祖父的忠心,极有可能藏起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就是我。”
  瑞和将前因后果全都圆上了,万氏听得发愣,下意识问:“那、那个婢女到底怀孕了吗?”
  瑞和看着她:“皇后娘娘没有找到那个婢女,不过按照当年先太子临幸那婢女的记录来看,便是当时她怀孕了,产期也比母亲您晚了足足两个月呢。这些也是今早宗人令说的,更详尽的东西我便不知道,天家威严,多的我也不敢询问。”
  万氏仔细想想,就算娘家当年真的有一个婢女怀孕生子,那孩子肯定也被远远藏好了,怎么可能会在武安侯府堂而皇之地充当自己的儿子呢?她父亲十分宠爱她,即使真的为着忠心藏下废太子的儿子,也不可能将危险埋到她身边来,或者狸猫换太子,把她的孩子跟太子的孩子换了吧?又不是演戏本子!
  再说了,既然那个婢女产期与她相差两个月,那就更不可能了。满两个月的婴儿与刚出生的婴儿差距可大了,不可能被偷换。
  将自己说服后,万氏十分庆幸地拍着胸口:“那太好了,这几日实在太过难熬,明日我带你去烧烧香去去晦气,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好,谢谢母亲。”
  武安侯眼中还有疑色:“善儿,那当时皇后是怎么误会你是先太子的孩子的?”要是没有证据,皇后怎么敢惊动整个太医院?这事到现在还成为燕京城的一桩奇谈呢。
  “儿子也不明白,这些天儿子也是一头雾水。皇后娘娘曾在寿辰后召见过我一次,赏赐了我一些东西,后来去金兰围场,路上也召过我讲史,这两回见面,儿子都未曾有何不对劲之处。”
  武安侯看看妻子,看看老母亲,到底还是没有继续深究,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你的身体无碍吧?脸色好差。”
  “父亲放心吧,调养一阵就好了。”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了团圆饭,除了卫振泓一直低着头不太说话,饭桌上气氛还算温馨。
  吃过饭,一家人又闲坐了片刻。门房说顾家二少爷来拜访,瑞和就出去迎他,哥俩自然又是好一番亲密。因顾三奶奶身体不适,顾怀玉放心不下没办法留下来过夜,依依不舍地先回家去,临走前还说:“我明日再来看你!”
  送走顾怀玉后瑞和返回自己的院子,在路上被万明意拦下来。万明意送了他一个荷包,说是自己亲手绣的,里面还有一枚平安符,也是她昨日刚去庙里求来的。
  “谢表妹,夜深露重,表妹赶紧回去吧。”瑞和扫了一眼荷包上的清竹刺绣,客气地对她点点头,目送她扶着婢女的手离开后他摇摇头,将荷包递给藏戈:“收起来吧。”
  才转过拐角,卫振泓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泓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卫振泓抬头:“我来等大哥。”
  瑞和按了按额角:“我有些头晕,你要是有话跟我说就到我院子来吧。”
  到底真的吃下毒药,身体免不得有些后遗症,走回自己院子后,瑞和觉得气喘得厉害,无奈之下写了张方子给追风:“去找府医让他配药,熬好给我送过来。”
  “大哥还会医术了?”
  “这是我向宫中太医求的。”瑞和笑了笑,“你想跟我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原本他想回明德堂见老夫人了,既然卫振泓找过来了,那便先听卫振泓的意图吧。
  “大哥,这几日你到底是去哪里了?”
  “方才不是说了么,我不小心中了毒,这几日都在医治。你想问的不是这个,有事就直说吧,我现在着实没什么精神。”
  见瑞和撑着额角半阖着眼,卫振泓咬了咬下唇:“大哥,我和表姐的亲事真的不能更改了么?”
  瑞和睁眼:“你这话我听着不像样,亲事既已定,那就该守诺重信,怎能轻易说更改?”
  “可是我只将表姐当表姐,表姐……喜欢的是你。”
  “胡说八道。”瑞和放下手,皱起眉头,“这话你怎么能轻易说出口,将你表姐的名誉置于何地!”
  “表姐就是喜欢你,以前就经常偷偷看你,现在也一样,刚才顾表哥来找你,你刚离开她就坐立不安左顾右盼的,后来又找借口说困了要先回去,结果她守在月亮门那里等你,就为了给你送荷包平安符!”
  “泓儿,你冷静一点,明意不仅是你表姐,也是我表妹,自有一份亲戚情分。我和她每一次见面都恪守礼仪,从无逾矩之处。今夜她的确送我荷包平安符,可我和她在月亮门处见面,婢女随从都在身侧,言谈合乎礼仪,你说的话太过无理了。”
  “可是她就是喜欢你,难道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卫振泓不依不饶。
  瑞和看着她:“怪不得前一阵我见你和母亲之间气氛不对,看来你也跟母亲这么说过了?”
  卫振泓哑声了。
  “母亲是怎么对你说的,我不信她没有训诫过你。你说她喜欢我不喜欢你,所以要改这门亲事,这借口你敢对外人言吗?你要是敢说,我行得正坐得端倒是无所谓,可你的脸面呢?你表姐呢?她干脆一条白绫吊死算了。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你们的亲事,是母亲与舅母定的,你只想着你的不情愿,便不顾及未婚妻的立场么?卫振泓,你也要十三岁了,如果你不想要这门亲事,那就正经体面去找法子解除,而不是这样道未婚妻的不是。”
  卫振泓脸上又青又白。
  “可是,可是表姐……”
  瑞和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止住他接下去的话,严厉地看着他。
  “明意对我一直合乎礼仪,我从来不会擅自揣测她的意思,你也是学过君子之道的人,当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第895章 嫡长子
  卫振泓噎住了。
  是,表姐从未做出过不得体的事情,就连刚才送大哥的那个荷包,肯定也只是普通的梅兰竹刺绣,不会夹带任何引人诟病的东西。
  可他心里膈应,他能够确定表姐就是喜欢大哥!这些天大哥出事,表姐的魂也跟着飞走了,他为什么要娶一个眼里有其他男人的女人为妻呢?
  “我要解除亲事!”卫振泓坚持。
  “我方才也说了,那你就光明正大去解除。”瑞和是现代人的思维了,主张婚姻自由。这个世界却是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万氏定下这门亲事根本没有跟卫振泓商量,这才当下是十分普遍且正常的。既然卫振泓不想成这门亲事,那他也不会阻止他。
  “可是母亲不同意,母亲对娘家的感情你也是知道,舅舅和大表哥相继出事,现在大表哥还没找到,大家已经默认大表哥回不来了。母亲肯定是要拉拔万家的,我跟表姐的亲事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前一阵子我还听母亲说过想接玉儿来府上与我一起读书,还说等你从金兰围场回来就让你给我们上课……母亲不会同意的。大哥,我该怎么办?”
  “你刚才说表妹对我有情,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给你建议,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只是该牢记你是武安侯府的公子,万家是你嫡亲舅家,明意是你的嫡亲表姐,侯府和万家两家的颜面你得顾及。”
  卫振泓脸色很难看,在他听来就是托词。难道大哥还在看他的笑话吗?
  看出卫振泓眼神不对,瑞和心中叹息,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卫振泓对他的敌意就已经可以从眼神中看出来了。他中毒失踪今日才归来,卫振泓却只拉着他说这些,表面上看是卫振泓没有分寸,本质上却是卫振泓心态的转变。心态变了,行为自然就变了。
  万林恩点起的火虽然已经随着他的死亡哑火了,但残余的火星仍然在卫振泓心中燃烧着,正在逐渐侵袭着卫振泓的心田。
  有人说人之初性本善,也有人认为人之初性本恶。瑞和觉得说得都有道理,他遇见太多人,见过太多事了,在他看来善恶不是绝对的,一个人的一生也许会在善恶之间来回倾斜多次,善恶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他也觉得,不能简单地用善恶来形容一个人,“人 ”是变化的,流动的,也是极其复杂的。
  这些日子他做的所有决策,算计了那么多人,是“善”还是“恶”呢?善恶是一个复杂的命题,他总是提醒自己要坚守本心,只要他活着,这条路就不会有尽头。
  他看着卫振泓,知晓卫振泓的变化是万林恩造的孽,但卫振泓自己也逃脱不了责任。他不知道卫振泓心里的火什么时候会无法控制,烧伤他人,他们立场不同,注定无法和平共处。
  云书敲门:“世子爷,药熬好了。”
  “进来吧。”
  瑞和将药一饮而尽,站起来:“我困乏得紧,你回你院子吧。”
  见瑞和往内室走去,卫振泓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哥知道舅舅以前曾经想将表姐许配给你吗?”
  这一声实在太大声了,外头伺候的人都听见了,不约而同低下头。
  瑞和回头,这一次真的是面无表情了。
  “卫振泓,我刚才与你说的话看来你都没有听进去,读书的道理也都读进狗肚子里了。我管教不了你,这事我会跟父亲母亲说的,云书!送二少爷回去!”
  瑞和不再看他,转过屏风开始脱外袍。
  云书站在门外,侧身伸手向外:“二少爷请吧。”
  “我、我——”卫振泓大感丢脸,甩开云书的手快步冲出去,伺候他的人从茶房出来追上去,一路还在喊“二少爷等等我!”。
  “二少爷刚才说的都是浑话。”云书送到院门口,目送卫振泓远去,这才挺直腰杆走回去,将方才可能听见卫振泓说话的人都喊过来,自己站在廊上训话,“世子爷与二少爷说些兄弟间的悄悄话,回头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敢私下议论随意外传,被我发现的话就等着被绑了割断舌头卖出去,听见了吗?!”
  瑞和在屋里头躺着,他的确觉得头晕目眩,多想两句卫振泓的事情就觉得额角突突乱跳,头都痛了起来。他能够听见云书刻意压低却又透着狠厉的训斥声,只觉得那声音都像蒙着一层雾,让他如梦如醒。
  过了一会儿云书进来了,他脚步轻巧,来到床前为瑞和放下床帐。
  “走了?”瑞和睁开眼。
  “回世子爷,二少爷已经回去了。世子放心,我们院子里的人我都敲打过了,不会让二少爷的话传出去的。”
  “嗯。这两日我不在家,除了我这件事,家里还发生别的事情了?”
  云书给瑞和掖被子:“您猜得没错,二少爷好似跟表姑娘吵架了,有人看见他们在花园里说话,后来表姑娘是哭着走的。”
  “我院子的人注意跟表妹院子的人保持距离,做到礼数周全,不要有私下交情。你再跟追风说一声,把我书房里关于科举的书册笔记都整理出来,过两天我要用。”
  “是。世子,您不在府中这几天,我们找到了表少爷的尸体。”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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