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二天,瑞和照常去拍戏。正好今天的戏份比较多,在拍摄的时候他被席飞羽压戏压得厉害,这位平时总是很和气的前辈,在拍戏的时候气场全开,十分敬业。瑞和饰演的昭旭帝,在席飞羽饰演的臣子陆臻面前,气势总是被压。
皇帝的气势比臣子弱,这怎么能行?
其中又不存在席飞羽表演失误,他演出了臣子对主上诉衷肠时慷慨激昂,一片忠君之心可照明月的气势,不能说他故意压戏,只能说他发挥得太好了,瑞和接不住他的情绪。
两人同框时,明显是席飞羽更引人注目。
王丘思导演叫停了两次,盯着监视器思考了一会儿:“再来一次。”鼓励地对瑞和说:“你是皇帝!皇帝!你的臣子对你表露衷肠,说他的家族全部都忠心于你,这是你成年后得到了第一个势力,没有葛英挡在中间,他听从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要表现出感动,但你是皇帝,所以你是矜持的。陆臻的心理剖白让你意识到,那些维护正统的簪缨世家是向着你的,哪怕你现在还无法从葛英手里拿回权力,可是你的野心会苏醒,这个你要通过眼神表现出来……”
“好的,我酝酿一下。”
拍戏的挑战大,瑞和一忙起来便将戏外的事情全部抛在脑后了。一些重头戏,他早在开机前就已经研读剧本许多次,不停地剖析昭旭帝的内心,等开机之后,面对席飞羽这个活生生站在眼前的陆臻扮演者,又给他添加了许多新的灵感。不过真正拍起来时,脑海里的那些准备又会有所变化,让他做出不一样的表演。
也许这就是表演的美妙所在吧,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会知道,你在镜头前塑造出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这一拍,就不停歇地拍到晚上两三点。《簪缨》是周年庆大剧,听说连播放平台都已经找好了,就等二零一八年做开年大戏播,大概就剩下一年不到的时候。拍完还要后期制作,时间很赶,因此拍摄任务很重。
回到酒店时,瑞和的脖子几乎转不了,肩膀酸痛,手也很难抬起来。小胡给瑞和按了按,效果不怎么好,保镖徐江说:“我来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徐江一套按下来,瑞和就觉得肩颈在酸胀痛后舒服多了。徐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以前有时候训练起来太累了,我和战友们经常互相按摩缓解疲劳。”
瑞和谢过徐江,洗澡后倒头就睡,还是小胡帮他贴的面膜。
“怎么累成这样?”小胡站在床头有些担心,“今天好像ng挺多次。你们说席老师是不是故意的啊?”
郑晓秋扶眼镜,犹豫地说:“不会、吧?”
小胡看向徐江,徐江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反正柳老师干劲十足,全部都撑过来了。”他以前对明星是有偏见的,总觉得涂脂抹粉啊,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就能赚大钱,有些瞧不上。可真的进入这个圈子做保镖之后他才发现,以前是他想错了。做演员不容易,一个镜头拍拍拍,从早熬到晚,连肉都不能大口吃,过得跟和尚一样。看得多了,就有些为自己以前的偏见而羞愧。
“你说得对。”小胡还说,“其实我看武哥好像还挺高兴的,ng也高兴,想不通。”
“走吧,让他睡吧。”
王哥前阵子就回自己部门了,走之前还跟瑞和说特殊能力考察部门给他的补偿金,包括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已经全部打进他的账户,现在只有徐江睡在瑞和的房间里随时保护他。
这天晚上瑞和睡得沉,徐江也很快睡着,直到不知道在几点的时候窗外传来动静,他瞬间惊醒,从客厅的简易床上一跃而起。
动静是从窗外传过来的,徐江小心地靠近,看见窗帘上映出人影。他是唯物主义的坚定拥护者,深更半夜的也没被那人影吓着,反而如同潜伏在黑夜的猎豹,弯着腰缩在墙角等着外面人的动作。
屋里,瑞和翻了个身,被面摩擦的声音在黑暗里异常清晰。
徐江的耳力惊人,在这时还能听见外面那人在撬锁。
一下。
两下。
门开了。
是个老手。徐江心想。
窗帘抖动,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头,外面的路灯灯光不怎么亮,也足够让徐江看出这个人是个女的,扎着道姑头,然后那人刺溜儿窜进来,看起来矮矮小小的。徐江耳听八方,听外面没有别的动静了,确定潜进来的就只有这一个人,于是以雷霆之势扑过去将人擒住,还能空出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嘴,摸黑将人往房间里一拽,一点没吵到瑞和。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才知道昨夜自己房间进人了,满脸不可思议:“这是六楼吧?”怎么上来的?
徐江说:“是自己爬上来的,身手特别好,不过是从五楼开始爬的,也不难。”
“……那也挺难的。”瑞和有些艰难地说,“女孩子?是我的粉丝吗?”
徐江的脸更一言难尽了。
小胡插嘴:“她是席老师的粉丝!跑错了!”
这下子轮到瑞和的表情一言难尽了。“那人呢?”
“被席老师带走了,本来徐哥打算天亮后报警的,不过席老师不让。”
“那好吧。”一大早地听到这样的消息,瑞和的脑子都是木的。小胡看得好笑:“武哥回神了,昨晚是徐哥将人逮住的,怕吵醒你就放到我那边去了,真的还好有徐哥在,不然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如果不是误入的粉丝,是小偷强盗什么的,想想都后怕。”
“我的心也在跳。”瑞和摸摸自己的心口,苦笑着谢过徐江,“劳你费心了,现在我听你们说昨夜有人从窗外爬进来都觉得后怕,更别说你昨晚直面那种场景,还特地不吵醒我,真是谢谢你了。”
徐江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的胆子大不怕吓。”
这件事太荒谬,樊骏理知道后气得不行:“就该报警!酒店呢?找了没?这是他们的纰漏!什么门窗质量嘛!一下两下就让人摸黑撬开了?搞笑吧!等着,我下午就到!”
气得不得了。
瑞和让他别过来了:“不是什么大事,徐江已经在加固门窗了,保管以后没事。”
“唉,我这是害怕啊。你知道广云亭那个女朋友po在网上的床照是怎么拍出来的吗?应该是私生偷进了他家拍的,后来广云亭认出那个女生了,当时在他家的床底下爬出来,差点把他吓个半死,后来那女生又哭又求的,广云亭就把人放走了,也没追究,没想到出了这档事。你说我怕不怕?我真怕你也出事,不行,我下午就过去,大概晚上就能到。”
樊骏理二话不说定下这件事,瑞和也就不再多说,反而为他刚刚说的事情而担忧:“原来是这样,那现在是什么情形?”
“橙柠黑心了,正在和我谈解约的事情,我跟他们说广云亭现在名声坏了,之前谈好的违约金已经不值了,要求降价,不降价我不接收,那边才松动,大概再过两天就能办妥。从武,我这边已经在弄公关书,等接手广云亭过来之后就立刻启动,短时间内广云亭只能承受那些谩骂了,不过我看他心态挺好,你别担心。”
当天晚上樊骏理果然就到了,还带来了广云亭:“下午合同就签了。”
瑞和吃惊:“早上不是还说要再过两天吗?”
广云亭笑着说:“我到吴畅楠身前转了一圈,好好地气了他一回,不到一个小时公司就打电话给樊哥让他来签合同了。”
让人哭笑不得。
“我琢磨着我这件事有吴畅楠的手脚,以后再说吧!现在我是你师弟了,以后请多多指教啊师兄。”
惊喜来得太快,瑞和笑得不行,连连点头:“好好,师弟放心吧。”
第14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晚上,广云亭和瑞和睡一屋,第二天就乔装打扮成樊骏理的助理跟着瑞和去片场,名曰观摩观摩。瑞和见他精气神都不一样,十分欣慰,见他不主动提那件事,自己也就不问。这一探班,广云亭就留了一个星期,等樊骏理说给他接到工作了,他才兴高采烈地和瑞和挥手告别。
在负责广云亭的同时,樊骏理也没忘关注《兄弟姐妹》的播放情况。好在付出是有回报的,《兄弟姐妹》的收视率持续走高,口碑特别好,最多的评价就是“温馨”“有年代感”“感动”。其中,“有年代感”更是被许多观众夸奖,有的观众还代替父辈或者祖辈的长辈在评论区里说:“我爷爷/我爸说,好像看到以前自己生活的样子。”
放牛下地纳鞋底,连那盏煤油灯上斑驳的痕迹,也仿佛记载了那段劳苦的岁月。
这部瑞和带着对上个任务世界的怀念拍的电视剧,爆了。
大结局的时候收视率破2,在网上掀起好几个讨论“大栓抚养弟弟妹妹是对是错”的话题。
有人说:亲兄弟姐妹互相帮扶哪里错了?养父母收养了大栓,他再抚养养父母的亲儿女,不就是结草衔环,有恩报恩吗?
也有人说:可是大栓大半辈子都搭进去了,三十好几才结婚,女儿出生的时候都要四十岁了,送女儿去上幼儿园别人都以为那是他孙女。他太无私了,哪里有这么完美的人。
也有人觉得事情不能拿对或者错来评价:大栓觉得自己过的生活很有意义,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弟弟妹妹也知道他做了什么,因此哪怕青春期有人说他不是他们的亲哥哥,是为了他们家的家产,他们也没有和大栓离心,最后他们收获了可贵的亲情,弟弟妹妹长大后也不忘帮扶哥哥,我觉得这就是最值得最有意义的。至于题主问的这个问题,恕我直言,呵呵哒。
也有一种观点:是,我们都知道现在社会上少有这样的大好人,可是怀着敬意和希望不好吗?
也有一个话题叫做“兄弟姐妹之间的帮扶是否能够用金钱来衡量?大栓拒绝了弟弟的房子,拒绝了妹妹的车子是不是傻?”
有脾气暴躁的网友直接骂:我怎么瞅着提出这种问题的题主才是个傻蛋呢?大栓说房子他自己盖了,车子在乡下没地方开,但是他接受了弟弟给他买的牛奶,妹妹给他买的衣服,他并不是傻,而是不贪心,心中有一杆儿秤。如果他拿了,题主是不是又要说他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
几十年前多子多女的情况十分常见,现在社会多是独生子女家庭,这部《兄弟姐妹》在展现七八十年代的乡村生活风光的同时,也给现代人带来了一些关于手足之情的思考。樊骏理签的君逸影视公司在营销上别具一格,上头说的几个电视剧的话题就是君逸影视弄出来的,以现代人的价值观来评价七十年代大栓的选择,其实许多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讨厌这个戏的人也骂:这么大公无私的人物,果然只有这种苦情剧才有,看多了真的挺烦的,现实里真的有这么圣母的人吗?我讨厌圣母,看得人憋屈。现在的电视剧总是整这些浑身散发着圣母玛利亚之光的人物做什么?
可不管怎么样,《兄弟姐妹》的热度真的上去了,樊骏理美滋滋地付了尾款,还请负责人吃了一顿酒,在酒桌上负责《兄弟姐妹》宣传项目的负责人酒酣意浓的时候还说起《溯南山》的事情,比了一个巴掌,醉醺醺地说:“这个数!下了死命令要把那个戏捧起来,里头俩主演,也不知道是谁背后有这么大的能量,大手笔啊!”
酒局之后,樊骏理哥哥地喊,热情地将人送回家。第二天带着工作室挑选的粉丝的信件到博通影视城探班,在瑞和闲时说起这件事:“《溯南山》真是我心中的痛,不过听他说投了五千万来做宣传,我就想开了。唉,人家有钱啊,能咋地。”
瑞和一下子就笑了:“樊哥,你可不适合这种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我们眼里也是个财大气粗的老板呢。”
“我顶多算是小老板,人家才是大老板。五千万啊!五千万都能拍一个电影,要不就拍一部不错的电视剧了。就为了宣发五千万就砸进去,我可不敢与他们相提并论。”
瑞和抿嘴笑,没说话。
“对了,《兄弟姐妹》剧组让你一定要去庆功宴,你想不想去?”这是比较常规的操作了,剧播得好或者电影票房高,片方便组织一次庆功宴,既是真的庆功,也有最后再赶一番热度做宣传的意思,不管是对剧还是对人都是一次不错的曝光机会。
瑞和摇头:“这边走不开,你帮我推了吧。”樊骏理关切地问:“小胡说你这几天还失眠了,压力很大吗?”
“是有一点。”瑞和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剧组里跟我对手戏的演员都特别厉害,我总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
“这是正常的,一溜儿的老戏骨,和朝臣的戏最难吧?”朝臣的年纪设定都比较大。
“嗯,他们的演技真好啊,席老师年纪轻一些,演技也是没得说。”朝臣里,年轻一辈的以席飞羽为首,不过席飞羽饰演的陆臻在剧情里的年纪是十九岁到三十岁,他实际已经三十六岁了,又有视帝在手,演技在年轻演员里面鹤立鸡群,对瑞和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
樊骏理笑着说:“我知道其实你最喜欢这种剧组了,可以‘观摩’是不是?”
“还是樊哥了解我,我发现演戏真的是永不止境,之前在拍《莫罗之眼》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进过最好的剧组,可是进了这个组我才发现,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都有它特有的魅力,学习这种学问是学也学不完的。”
每次看瑞和这样一板一眼地说着严肃的话题,樊骏理就想笑,此时也不例外,引得瑞和也跟着笑了:“珍姐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我妈和我丈母娘天天守着她,炖汤啊做饭啊一起做小孩子的衣服啊,忙得不得了。对了,工作室收到了不少剧本,老规矩我先给你挑一遍,这次我带了一些过来,你想看就看,觉得影响拍戏的状态就别看,都可以。”
瑞和摇头:“还是先别看了。我挑戏的标准樊哥你也知道,你就帮我做主吧,你的眼光好,挑的我肯定也喜欢。”
“那也好。”
就这样,瑞和几乎是全封闭地拍摄《簪缨》。
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付出自己所有的精力,慢慢地面对席飞羽和林广霖等人时,那种被压制的感觉才减轻很多,甚至在杀青前夕,林广霖感叹地说:“你是我见过的年轻演员中最勤奋的一个,你进步很快,学校教你们的是基础,在一个个片场里打滚之后才能真正成长起来,形成你自己特色的表演形式。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谢谢。”瑞和轻声说。
这时已经拍到剧本的尾声,国之将破,瑞和饰演的昭旭帝的表情发生更大的变化,如果说之前还是在权臣葛英的压制下仍不减帝王威仪,眉梢之下满是一个初初觉醒的皇帝对想要重掌权柄的勃勃野心的话,此时的他则是面对国破惨祸,深知内忧外患已经无力为天时的悲壮,他的眼神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那是深冬西北石堡里深夜燃起的烽火灼热后残余的灰烬,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吹散在风中。
林广霖看着瑞和的眼神有些心惊,忍不住劝:“你酝酿情绪已经好几天,这样长时间地入戏其实对心理健康不太好,你稍微收一收。”
瑞和淡淡地笑,看起来是昭旭帝的笑容。他揉揉脸,动作又将他这个人从帝王拉到凡间:“林老师我明白你的话,可是我没有办法,明天就要拍自尽的戏了,那场戏是重头戏。”
“可是你这样——”
“您放心我有分寸的,我这是笨方法,弊端大,我都知道的,等拍完就好了。”瑞和苦笑,“我找到这个情绪的点花了不少功夫,其实我还不怎么满意,等开拍还要再现场调整调整。”所以是万万不舍得丢开这种情绪的,一旦丢开再要找回来就难了。
林广霖理解地点头,只好嘱咐:“让你的经纪人给你找一个心理疏导师备着,拍完就去聊一聊,效果不错的。”
瑞和笑着应下。
其实樊骏理也过来了。
从武这个戏从去年年底拍到现在五月份,足足快半年过去了。每次他过来都为从武的成长而高兴,可这一次过来他就有些担忧了,心理疏导师是早就请好的,已经安排在酒店里。
在和从武聊过之后,他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候,他能做的只有支持,并且做好后勤工作。
为了不打扰他酝酿情绪,这一次他过来本想说的高兴事也不说了。广云亭得到一个不错的电视剧男二号,再过两天就要正式进组了。几个月过去,广云亭已经从那起诽谤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来,那几个女生开始死撑着不改指控,后来法院如期开庭审理由嘉骏工作室提起的诉讼,带来了诽谤罪成立的好消息。
之后工作室将判决书发在官博上,终于洗清广云亭身上的污名。嘉骏工作室第一时间还开了记者会,沉寂许久的广云亭才开始公开露面,记者会上通过几乎完美的公关演讲,为广云亭得来了不少路人同情和支持,以前因为失望而离开的粉丝也涌到官博下道歉。与此同时,嘉骏工作室也正式宣布签广云亭为旗下艺人,将会为广云亭制定全新的职业规划等等,很是赚了一波流量。
不过那个时候,广云亭还是接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多的是循声而来想要挖掘被诽谤陷害、跳槽等内幕的娱乐商家,给的剧本也不好,只是看广云亭这波反转热度不错,想要最后蹭一下。这种情况下送来的工作,樊骏理不可能接受。后来还是托蔡秾得了一个小配角的客串机会,之后几个月都在沉淀自身,甚至还返回百花戏剧学院学习,做助教,直到前几天才试镜得到一次不错的机会,这会子正在小溱湖里埋头研读剧本呢。
“赶紧拍完吧。”樊骏理搓搓手,看着沙发上坐得笔直的,嘴里念念有词反复读台词的自家艺人,悄悄地叹口气。
第二天就是昭旭帝自杀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