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钱巧曼一顿:“倒也无需这么久,只是……”
她叹口气:“有的时候,我可真羡慕你的随心所欲。”
明皎道:“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你不可以吗?”
钱巧曼道:“我已经二十了。”
明皎眨眨眼:“二十……二十有什么问题吗?”
她穿越前都不止二十,活得比在这大寿还痛快。
钱巧曼道:“再不嫁人,我就快成老姑娘了。”
“若出嫁后,还能活得舒心痛快吗?”
明皎刚想说“大胆点你可是女主角”,突然猛地一顿:“等等……”
她声音古怪,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娘带你来洛平寺,是要给你议亲?”
大寿女子多在十七到二十出嫁,最晚也难有超过二十二的,比之真正的古代倒是好上不少,可也同样饱受束缚。虽说男女大防没那么重,但能遇见情投意合的终究是少数。
钱巧曼闭着眼点了下头:“是安国侯府的世子。”
安国侯府的世子叫孟如堂,明皎见过两次,长得不错,已入了朝,如今为大司农部丞,也算是一等一的前途,听说和燕冢的关系也还不错。
明皎却猛地拔高声音:“孟秀媛她哥?!”
——这乱成什么样了?!
安国侯早年丧妻,后面直接从妾室中抬了一个上来,孟如堂乃原配所出,又是长子,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世子,而那个和明皎不对付的孟秀媛则是那扶正妾室的女儿,占了个嫡女名头,安国侯百般宠爱,却和孟如堂的关系非常一般。
钱巧曼道:“放心吧,大概是成不了的。”
“孟世子人不错,不过和他那继母针锋相对,孟秀媛记恨你我,怕是会在这门亲事里百般阻挠的。”
“只是这次成不了,以后自然还有许多相看,”她道,“总有那么一天的。”
明皎也跟着沉默下去。
她问:“那,阿曼,你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钱巧曼想了一阵:“没有。”
明皎又问:“那,你觉得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钱巧曼又想了一阵:“我不知道。”
明皎噫了一声:“你这可不行,连喜欢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又怎么找合心意的?”
钱巧曼噗嗤一笑:“那我尽量想想吧。”
她突然来了兴趣,反问明皎:“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明皎毫不犹豫:“长得好看的!”
钱巧曼:“……”
她脑中又不期然闪过今早燕冢气急败坏离开的影子。
明皎拍拍胸脯又道:“阿曼你放心,你以后的姻缘肯定很美满!”
她回去就把聂茂彦绑过来跟钱巧曼成亲!
钱巧曼故意问道:“要是不美满呢?”
“不美满?”明皎放下豪言壮语,“那大不了我娶你嘛!”
钱巧曼:“……”
她绷了半天也没绷住,笑出声来:“一天到晚都没个正经。”
第二日早晨钱巧曼便回了去,明皎这边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洛平寺的风景的确不错,她看了一天之后也觉得心绪平静许多,胸中更是充满着雄心壮志,准备开始自己的撮合男女主一揽子计划——首先肯定是先联系上聂茂彦,调查一番确定男主一切优秀无不良嗜好后,就可以想法子把两个人约出来了!
回程的马车上明皎一路都在打着草稿,不过到公主府后她却见到一个有些意外的“客人”。
——如果可以说是客人的话。
男人满脸忐忑徘徊在公主府前,见明皎从马车上下来,脸上当即露出惊喜表情,直接朝着明皎的方向冲了过来。
明皎被对方那猛虎扑食的架势吓了一跳:“壮士饶——”
“拜见恩人!”
那男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命。”
第45章
而公主府的侍卫们早就一拥而上将那男子围了起来,一柄柄开了锋的刀剑直指对方头颅方向!
“何方宵小敢惊扰公主?!”
那男人却一连砰砰朝明皎磕了几个响头:“草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特意来向公主殿下道谢……”
明皎见他这姿势,终于隐约从对方面容中窥见一点熟悉的影子。
果不其然,那男人已经开始解释道:“三个多月前,就在芦花胡同不远处那药堂外,要不是您善心赠了我银钱,恐怕草民的母亲就死在那场大病里了。”
他说着又连磕了两个头:“当时草民那做活的老板拖欠工钱,新的活计也难找,并非故意在药堂那里赊欠药材的!多亏您善心,有了那些银子,草民总算将那段时日周转过来……”
明皎连忙伸手去扶:“你别磕了别磕了,再磕我要折寿的!”
男人擦擦眼泪站起来:“也多亏您金口玉言,执金吾的大人们才把那黑心的老板给抓了,最后也赔了咱们银子……如今日子好起来,草民便立即来找您谢恩了。”
明皎讪讪道:“我当时也不过随手,二两碎银,算不得什么恩情……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她当时不是特意叮嘱康浩别说出去吗?
男人不好意思地道:“您模样生得极好,任谁都会多瞧几眼的。而且草民也是不久前,衙门的大人们让我前去领老板拖欠我们的工钱时,见您也在那处,还有人叫您公主,才知道您的身份的。”
明皎前几日是去过衙门打听葛州案一事,那里各种人都不少,若这男人在场,她还真注意不到。
她讷讷地哦了一声,却见那男人神色犹豫地继续道:“虽然草民不是故意的,但……草民当时正好听到了些公主殿下说的话,知道您在打听……葛州案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突然变得坚决起来:“您若是想知道些当年的内情,或许草民可以帮得上忙。”
明皎怔愣一下。
……
轰隆!
沉闷的雷声响起。
天空被浓密的乌云覆盖,太阳尚未落山,天色却暗沉得能滴出墨来,风呼啦啦地卷起,倾盆大雨将落。
燕冢坐在书房里,面色也如这天空般阴沉。
昨天从明皎那里脱身后他就直接回了洛京,连招呼都没和孟如堂两人打,直到上了马车才如梦初醒般看见自己手上那条帕子——从明皎脸上拿开的。
他不期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被她那不靠谱的下人丢进柴房,那晚他吹了一夜的风,发烧昏迷,醒来的时候脸上也蒙着东西,不过却是公主府下人用来擦桌子的抹布。
——可真是区别对待啊。
燕冢几乎气得笑起来。
说不清是什么心态,那条帕子他没扔,揣进了袖子,现在正藏在书房的暗格里。
然后,一生气就气到了现在。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东西,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一切都很顺利,追查多年的葛州案知情人有了线索,朝堂上也无甚碍眼人物,甚至连好友之一的孟如堂都开始议亲了。
——哦,除了明皎。
他实在难以说清这些时日以来的事情,好像有什么东西失控地脱离了轨道,他惯于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从来都是抗拒。
现下明皎已经不再主动往他跟前撞,只要忽视掉昨天那个意外,他们以后理当是再无交集的,一切都会重新回到轨道上,明皎继续当她的皇族公主,而他自己……
自然也会在自己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燕冢垂眸,又抬头,却突然瞧见不远处博古架上一个小瓷瓶。
那小瓷瓶造型精致,摆在那里正如一件装饰品,虽然事实上完全不是如此。
——只要将那瓷瓶转过来,露出贴红纸的那一面。
燕冢的思绪飘回四月赏春宴,脸色唰啦一下子黑了下去。
是了,那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在那之前,燕冢和明皎根本没什么交集。毕竟回想他过去二十多年人生,自母亲去世后便偏转进入了另一种轨道。
当年步家倒台,燕开诚却一路高升,而在到了年岁后燕冢也如寻常世家子弟般踏入朝堂,以极快速度升迁,一时间燕氏父子并立朝堂还被传为过美谈——虽然他本人对此相当嗤之以鼻。
后来燕开诚病逝,大寿虽有丁忧规矩,但燕冢若是不想,也自有办法规避。只是最后他还是递了辞呈,带着燕开诚的尸骨回了老家,远离了朝堂是非近三年。
当然这三年他也并非什么事情都没干,是以才在返回洛京后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一路升任,成为大寿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明寒漠怕也没想到自己真能坐稳这个位置吧?
之后便是边境之乱,等一切平息再返洛京,便就是赏春宴那次了。
在那之前,燕冢忙于朝堂,忙于调查葛州案真相,忙于去裘元白的芦花书院当“安夫子”,至多也就在宴会上和明皎打过几次照面,心中对这个目无下尘的纨绔公主是半点好感都欠奉。
所以那日赏春宴被绑入芙蓉阁见到闯入的明皎的时候,燕冢是真的对她动了杀意。
——皇族待世人不公,世人何须敬之?
可后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燕冢表情茫然了一阵,思绪又乍然回到眼前之物上来——当日事出紧急,为了不被冯微月发现他自然只能将此药揣入怀里,后面被明皎送出城,本也有机会处理掉此药,只是他想查出到底是谁在幕后,这药既是线索也是证据,因此才留了下来。
里面的药早被倒掉,摆在博古架上的只是个空瓶罢了。
不过他又难免想起后来明皎说的那句“收藏这种东西的人该是有多变态”。
燕冢:“……”
他立刻撒手把那瓷瓶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