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一南一北
祁山防线，大雪纷飞，万里冰封。冰霜装饰着这里的一切，包括尸体。
刚从尸体身上流出的血液是热的，几息时间便凉了，再过一会儿就结成了冰。
红色的冰块混着雪，看起来像晶莹的玛瑙，它们伴随死尸，凄美中带着妖艳。
大战刚刚结束，北华将士和妖族的尸体多如牛毛。红白相间的世界，仿佛冰与火交融后的产物。
北华的冬天很冷，祁山防线位于北华的最北方，温度最低。城墙下结冰的血会留存一段时间，直到夏天才会融化消失。
一千多年前，祁山防线建立，之后的时光里，血一直流，人族的血和妖族的血交织在一起，浸入城墙和泥土，成了天地万物的一部分。
早年间，有人处理这些冻成冰块的血。然而战争没停止，血就会一直流，慢慢的，大家都习惯了，收拾好自己这边人的尸体，其他的就不管了。
宋长庚站在死人堆里，身边到处是袍泽的尸体，他神情凄然，呆立当场，茫然失措。
战争开始，他是战斗最勇猛的。由于他是将官，手下的人不得不跟着他死战。
为人族而战是觉悟高，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是有些事发生了，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当初答应霍无家搞到祁山防线的布防图，他想用布防图保住赵英的命。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布防图，宋长庚身为五品将官，他想接触到布防图，那他就必须获得接触布防图的资格。
战功是他获得这种资格的唯一方法，于是每次战争他都身先士卒。别人只道他英勇杀敌，却没想到背后的事。
战争结束后，看着身边躺着的尸体，宋长庚愣住了。战场上高度紧张，杀敌或者被杀，他没工夫考虑其他。
烽火消散，一切尘埃落定，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了，让他备受冲击。
其他的将领看到他，还以为他是感念兄弟之情，却没想到其中藏着多少悔恨。
宋长庚从错楞中惊醒，他托起弟兄的尸体回程。让弟兄们叶落归根已经不可能了，带他们回到祁山防线内，是他作为将领唯一能做的事。
像行尸走肉一般，他单调的重复着，不断拖回战死弟兄的尸体。将最后一具尸体拖回去，他身体一软，倒在地上，鼻子撞到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旁边的将领看到宋长庚这副模样，叹道：“好汉子啊，只是战场刀剑不长眼。”
有将领走到宋长庚身边，问道：“还能站起来吗？”
他说着弯下腰，作势搀扶宋长庚。
宋长庚太累了，他借力站起来，说道：“我无能，让这么多弟兄战死沙场，再也回不去了。”
“不必自责，他们会理解你的，战场不比其他地方，一不留神就会死掉，谁也不会怪你。”身旁的将领安慰道。
宋长庚道“我过不去那道坎啊！”
“这算什么，都会过去的。你刚来战场上，对妖怪下得去手，对人下得去手吗？现在呢，这些坎不算什么，放宽了心，一步步来。”
“但愿……”
一旁的将领问道：“对了，兄弟，你是叫宋长庚吧。”
“嗯，是。”
“传说中剑宗七长老的弟子？”
宋长庚点点头，“没错。”
“乖乖！那你师父是不是真的长着四条手臂？”
宋长庚疑惑道：“什么？”
“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了，传闻是假的。我手下的赵老二不信，非和我扯。”将领笑了笑，继续说道：“传闻你师父有四条手臂，平时只露两条，没人的时候就会露出四条手臂。”
“假的，这种传闻信不得。”
将领笑道：“说的也是，这年头各种传闻漫天飞，我是挺敬佩叶长老的。”
宋长庚道：“我和他一起洗过澡，两条胳膊，清清楚楚。”
“你每次作战都那么拼，不愧是叶长老的弟子。”将领诚恳说道。
宋长庚自知对不起师父的信任，虽然最初到这里时，他想着除妖保护祁山防线。这才两年时间，初心没变，但是混杂了其他东西。
旁边的将领笑道：“你这些天奋力拼杀，要不了多久就能升到四品将官，真让人羡慕。老哥我虚长十几岁，升到四品将官都没影儿。”
宋长庚道：“升官，的确是个好消息。”
“哎，我听人说，你之前被妖族掳走过一次，不光逃出来了，而且立了大功。上面那些人想让你升四品，考虑你的年纪，最后没升，是不是真的？”
宋长庚沉默许久，慢慢低下头，沙哑道：“这事我不想提。”
“啊……哦，哈，不提，不提，我嘴笨，乱说一通。老弟别介意，别介意。”
宋长庚不再言语，回防线内休息。
距离祁山防线的布防图又近一步，福祸难料，他不是傻子，赵英活下来的背后缘由一定不简单。
霍无家让他盗取祁山防线布防图，东泽的王侯将军国大事交给叶峰的弟子，而且这个弟子实力低微，不堪重用。
宋长庚想不明白，但他还是做了。祁山防线的布防图能做很多事，若得了布防图，他就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棋子。
霍无家是强，但是人都有弱点。
宋长庚脑海有一个计划，一个非常恶心的计划。他决定这么做，恶心到别人也没办法。
实施计划的过程中，会害死很多人，战场上死的袍泽是一部分，日后还会有其他人。
诚然，这个计划也恶心了他自己，不过与事成之后的收获相比，他可以忍受！
祁山防线附近的大雪昼夜不息，覆盖战死的尸体。东南烟波浩渺之地，风雨是凶手的帮凶。
一场风雨过后，了无痕迹，神探终究是少数，很多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人发现。
胡军戈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决定出刀。若没有这场风雨，杀那么多人需要仔细考虑，精心准备，现在……没有必要！
赵燕燕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胡军戈。这样的表情她做过很多次了，天知道她怎么瞒过福王，跟着胡军戈到处跑。
客栈偏僻，天降大雨，胡军戈想干净利落的杀掉对面的人，对面二十二人也想干净利落的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