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何叔，有没有我家的信？”思瑞走在村道上，遇见送信的老何习惯性的问道。
  “有！你们家逮着我问了好几日，今儿真有你们家的信，等会儿我给你找找啊……”老何在布兜里翻找了两下便拿出一封信递给思瑞。
  “谢何叔！”思瑞接过信看发件人是镇上的姨母，激动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一下子跑没了影子。
  “哥！！！爹！娘！快出来，镇里来信了！”思瑞还没进院门，便激动的喊道。
  “镇上来信了？”全家都在午睡，承煜一听思瑞喊的，一下子便从炕上翻身起来跑出房门。
  “小姨来的信！”思瑞赶紧把信递给承煜，承煜手指打颤接过信件慢慢打开。
  “你小姨来的信？”任父和任母也火急火燎的从里屋出来，睡眼朦胧的问着思瑞。
  “嗯……哥，小姨说什么啊？你快念啊！”思瑞催促道。
  “成了……！农闲时过去教书，春耕秋收时可以休课，一个月半两银子。”承煜颤声道。
  “成了？成了！他爹，咱们承煜真的成了！”任母喃喃道，接着恍然大悟一般抱住了承煜，又哭又笑。
  “不错，付出了努力终会有回报。”任父松下一口气，看向承煜认可的拍了拍他的肩。
  “哥！你要去镇上教书了吗？”思瑞的眼睛亮亮的，好像已经看到家里的苦日子结束了。
  “一个月半两银子的报酬呢，这笔钱好好存着，以后成了婚过日子用。”任母喜滋滋的算着承煜的未来。
  “听说任家的大儿子考上镇里私塾先生了，就说他是个读书的料子。”黎铎外出回来之后和家里人说起这件事，晋冉听了默了一会儿，接话道：“难怪前些日子从镇里回来，原来是去考试了。”说着还悄悄打量了姝钰的神色，只见姝钰的动作顿了一顿似是把两人的对话听进去了，晋冉心下有了自己的思量。
  “这孩子不学则以，认真学还真是不赖！”黎铎高兴于自己的眼光独到，没有看出女儿的变化。
  “行了行了，进屋里我和你说个事儿。”晋冉上前拉住黎铎往屋里带。
  “什么事不能在外头说？”
  “方城现在还有意撮合咱们花娘和那家的私塾先生不成？”晋冉的话带着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我可没有那个意思了，你说的看咱们闺女自己的意思。”黎铎心里委屈，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那便不要在花娘面前多番提起，女儿家的心思敏感的很，我们在她面前提的多了，难免会让她留意，那便不是纯粹的感情了。”
  “你说的有些道理……”黎铎琢磨一番点了点头，只要是为孩子们好的，他都听她的。
  直到手指被烧热的锅盖烫到，姝钰才回过神来自己在灶边呆立了多久。
  “姐，你怎么了……烫到了？”成睿见姝钰半天不挪地方走过来一看姝钰捧着手指神情落寞的站着。
  “没，没事。你把早饭吃了吧，我去叫他们俩起床。”姝钰摆摆手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的前程明朗她应该替他高兴的，他是她的恩人，他好了自己没理由沮丧的……只是一想到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心就揪的发疼，泪水就不知不觉蓄满整个眼眶无法自控的流下去。
  可是她不敢和任何人说，没有人会理解她。她也不会把这些事和任何人说起，因为这是他俩的事情。
  姝钰叫醒了两个弟弟，细心给锦宸擦脸穿衣，照料着吃过早饭之后还是觉得憋闷的很，出门去找小姐妹。
  没想到姝钰前脚刚走，后脚李婆领着任家两口子上了门。
  “任大哥，任家嫂子，李婶快进来。”黎铎心里诧异，又因礼数使得热情的开门引三人进院子。
  “黎兄弟，近日可好啊？家里琐事多，这些天都没来串门。”任长宗笑着把手里的香料包递了过去。
  “这不是胡椒吗，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使不得！”晋冉听到声音，安顿好锦宸赶忙小跑出来。
  “人来就好，这么贵重的香料可使不得，拿回去吧，嫂子。”尹相淑笑着上前握住晋冉的手，温声道：“快别客气，老早前就念叨着过来瞧瞧的，这不最近一直忙着孩子的事，才得空。我们的一点心意，收着吧。”
  “这不，我们也刚听说承煜考上了私塾先生，真是高兴坏了，这孩子真是品行优秀。”晋冉余光看到一旁的李婆子，心下有了数。
  “快进去坐吧，外头冷别回头冻伤寒了。”晋冉赶紧引几人进屋。
  “孩子们都在呢吧？”尹相淑环顾着屋里的陈设，心下暗暗欣赏，又见里面的屋子开了个门缝，笑着对晋冉问道。
  “几个小的在，闺女去徐家玩了。”晋冉端来热茶，黎铎则拿了装小食的食篮过来。
  “黎家两口子快别招呼了，今儿过来是找你们说说两家孩子们的重要事的。”李婆子终是忍不住两家的寒暄了，连连招呼坐下。
  黎铎看向晋冉，夫妻俩十余年的默契只一眼便知道了什么意思。
  姝钰回了家发觉晋冉收拾着茶杯。
  “家里来过客人了？”姝钰解下自己绣的布袋子，要去帮晋冉的忙。
  “嗯，任家来过了。”
  “……任家，来做什么？何时与任家有交情了？”姝钰有些慌乱的追问道，说完又去找黎铎的身影。
  “花娘，任承煜对你有意，他父母过来提亲的。”晋冉默了一会儿，放下手上的杯子，直起身看着姝钰说道。
  “什么？！”任大哥对她有意？
  “我和你爹的意思主要是看你的想法，你若也有意或者不排斥承煜那孩子，便相处着看，若是心中有别的思量，爹娘就替你回绝了任家。”晋冉看着姝钰逐渐红透了的脸蛋和脖子，叹了叹气，转而笑了出来，接着道：“承煜那孩子实在，怕贸然过来提亲惹咱们荒唐，闷声不吭的先把前程奔好了，再过来提的。”
  “……嗯。”姝钰闷闷的应了一声，晋冉一看这反应心下乐开了花，傻姑娘心里也是有人的。
  “你想清楚了便是，我和你爹的意思都看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的去处是我们最挂念的，你想便争取，不想的不必为了别人勉强自己。”
  “嗯，娘，你容我自己想想吧。”姝钰心里乱极了，没想到承煜对她有意……一下子扰乱了她所有的思绪。她甚至都不懂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羞赧还是该恼羞成怒了。
  承煜从镇上买了书回家，得知爹娘去了黎家提亲，惊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书都拿不稳散落在脚边。
  “这孩子乐糊涂了不成？”任母嗔骂了承煜一嘴，笑着转身走出门外。
  “哥，你要娶媳妇啦！黎家姐姐我喜欢的！”宝珠捡着承煜脚边的书，抬头道。
  “这小子真傻了？”任长宗拿着外衣从屋里出来，见承煜仍是那个震惊的样子，忍不住拿起宝珠手里的书卷起来敲了敲他的额头。
  “爹，黎家……什么反应？”
  “婚姻大事，须得问了当事人的意思，说是问过姝钰那姑娘的意思，若她自个儿愿意，他们没有别的意见。”任父的话让承煜又陷入了没底的世界，这些年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而已，何时看出她对自己也有意了……她的意思怕是不愿的吧。
  “怎么还杵在这儿呢？把你姨母送的糕点分两份，一个送给李婆子，另一份大的托李婆子给黎家带过去。”任母把分好的点心袋子递给承煜。
  “诶。”承煜接过，长腿迈开三两下跑没了人影。
  “老大果真是欢喜极了，瞧他乐的什么样儿了。”任母舒了一口气，总觉得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两情相悦才是美满。”
  李婆子送来点心的时候黎家刚吃了晚饭，晋冉是想着还没道出个所以然之前两家来往太过密切，对两个孩子都不好，索性想回绝的。黎铎想着李婆子人都在门口站着了，别人肯定也看出是怎么回事了，再拒了就伤了对方的面子，不太好。便一把收了李婆子手里的东西，想请李婆子进屋喝点茶，李婆子本来就是替人家跑一趟的，没有理由再进屋和人掰扯，便说回去了。
  晋冉嗔了黎铎一句，拿了枕头去了锦宸屋里，让黎铎自己睡。
  黎铎没脾气的好言把人劝了回来。
  姝钰好心情的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夜好眠。
  自提了亲的那日起过了些许日子，任家也不急，只道女儿家羞于表达，得耐心的再等上些功夫。
  黎家似乎是忘了短暂的风波，还是一切如常，保全着女儿家的矜持。
  “钰宸这小子又跑哪里去了？让习的字临的乱七八糟，还好意思天天起早贪黑的出去玩！”黎铎捧着纸从钰宸锦宸的屋里出来，面色黑的不行，一看就是气极了。
  晋冉暗道不好，让姝钰和成睿悄悄出去寻钰宸回家，自己则在家按住黎铎的脾气。
  “你去虎子家找找，我去西场那边看看。”姝钰和成睿分头找人。
  整个场地转了一圈，问了几个偶遇的孩子，谁都没有看到钰宸。
  姝钰这下有点急了，她开始担心钰宸的安危问题，正急的团团转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心的叫住了她。
  “姝钰妹妹。”姝钰站定，转身看去。
  两人心下都有一丝悸动，再见时两人之间的气氛竟然变得如此微妙。
  “任大哥……”
  第11章
  “在找什么？”承煜看到姝钰额角的薄汗。
  “钰宸又没影了，爹爹正发着火呢。”姝钰想起钰宸一下子又慌了神。
  “别急，咱们一起找。”姝钰望了承煜一眼，咬住唇瓣点了点头。
  “钰宸什么时候出去的？”承煜看姝钰的身型都单薄了不少，心里有些担心。
  “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找虎子玩，大半天了都不见回家。爹爹气的不行，非要找回来揍一顿呢。”姝钰心里也有气，语气不免凶了些，说完悻悻然的不敢去看承煜的脸色。
  承煜见状无声的咧嘴一笑，声音却低沉的应了一声。
  “嗯，男孩子小时候总是不服管教，多揍几顿就好了。”
  “那……哪能行，揍坏了就傻了。”姝钰有些惊讶，小声嘟囔道。她还以为承煜是兴揍孩子的那种人。
  “逗你的，我小时候也没挨过揍，哪能真揍孩子。”承煜低声闷笑道。
  姝钰一听是逗她的刚要恼怒，回过味来的两个人不免都红了耳根。
  “瞎说话。”姝钰不知该怎么回应，嗔了一句没再说话，承煜则低头畅然一笑。
  两人一边别扭一边四处张望着找人，没想不远处不知何时竟走来几个人影，谈话声也愈来愈清晰。
  “怎么办……”姝钰呼吸一滞，忙看向身边的承煜，求救似的问道。
  “……别担心，跟我来。”承煜也急了，他自己倒没什么，姝钰一个姑娘家被人非议可不好，环顾了周围见一座高高的草垛，承煜顾不得其他，拉着姝钰躲在了草垛背后凹进去的浅坑里。
  周遭的温度一下子变得暖烘烘的，姝钰看都不敢看承煜，只尽全力把自己缩得再小一点。承煜以为姝钰被冷风吹的冷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冷风，低头看着姝钰的发顶，心里软的无法言喻。
  “我们家今年去县里过年，姑姑家请我们去的，说是要杀猪。”隔壁村子的田星儿煞有其事的说道。
  “那你可要多吃点肉再回来。”赵家小儿子赵宝哈哈笑道。
  “打死你，肉当然不能少吃，我可知道你的坏心眼！”田星儿吱哇乱叫的要打赵宝，只见后人灵活的闪开身子，朝一旁跑去，被路边的石头绊住堪堪撞在姝钰和承煜藏身的草垛上。
  “哎！”章明菀低呼了一声，赵宝回头一看那原本高高的草垛随着他的动作向后倒了下去。
  姝钰原本被走近的人声吓了一跳，一阵响动之后没想到一下子黑了眼，之间尖尖的草垛顶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带起了草屑和细尘。承煜好像已经料到了一般，把姝钰带进了自己的怀里，不让她被迷了眼睛。
  赵宝见状吓得赶紧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劫后余生一般说道：“吓死个人，这是谁家的草垛来着，赶紧走！”赵宝招呼大家赶紧离开，不然被这家主人看见免不了一顿说，碰到脾气不好的，还要去找他爹娘告状不成。
  “这都能摔着，可真得意。”黄子龙见状幸灾乐祸的低声笑道，田星儿更是在一旁捧哏。
  “你被绊了也得倒，田星儿你甭笑……”几人你一嘴我一句的渐行渐远。
  黑暗里姝钰额头抵在承煜的胸前，不知是洞口被封住了还是因为别的，她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