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卷土重来
颜梦雨岿然不动,望着薛让渐行渐远微躬的腰身,缓缓道:“婆婆,燕云十八骑留下两人保护薛将军,此等一生戎马为国为民的肱骨之臣怎能死于小人之计?”
一直默不作声的鱼婆婆有些讶然,低眉道:“公主放心,老婆子会安排好的。”
颜梦雨前前后后仅在凉州城停了半日,便出城朝西而去。
西州城中的厉天途难得清闲了两日。
这两日,凉州的天气出奇的好,骄阳暖而不热,城中少风,空气湿润。
小小的土坯四合院内,厉天途懒洋洋躺在天井边两株白杨树下的摇椅上,苏铃儿俏立其后,两只嫩生生的小手在后者肩膀舞动。
微眯双眼的厉天途微笑道:“玲儿,公子我好久没享受过这般待遇了吧。”
苏铃儿抿嘴一笑道:“吐蕃十万铁骑兵临城下,整个西州城都人心惶惶的,玲儿倒是不信公子那时还有心情如此这般若无其事享尽温柔。”
厉天途轻嗯了声,慢慢道:“不错,国泰方能民安。若是一个朝代四面楚歌强敌环泗,民众又怎能安乐?所以,直到现在我也不曾后悔主动请求皇上来这里。”
苏铃儿双目放光,若有所思道:“看来公子是打算长期扎根西域了。”
厉天途不语,算是默认,等了许久才道:“只是委屈了你们这些身边人了,放着安逸的日子不过,却来到这里整日风吹日晒。”
苏铃儿同样沉默半晌,尔后深沉道:“公子到哪,玲儿便到哪。”
感受到场面有些沉闷的厉天途猛然睁眼,轻笑道:“放心吧,西域两强相对的局面持续不了多久的。”
苏铃儿满腹疑惑,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自家公子的自信从何而来?那可是与天朝同等强大、坐拥天下最强大五十万铁骑的吐蕃王朝,岂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倾覆的?
厉天途并非无的放矢,他突然想起了陵佑,那个知恩图报肝胆相照的兄弟,若是吐蕃王突然死了,支持王权的阿伽利明王又败于他手,是不是意味着吐蕃王权要出现新的交替,到时候身为王廷军机大臣兼戍北军统帅的陵佑完全有可能趁机上位。至于玲儿所想的颠覆吐蕃王朝,厉天途倒是从未去想过,陵佑是吐蕃人,既然有更好的办法,为何还要让陵佑在兄弟之情和国家大义面前两难?
厉天途身心放松,又缓缓闭上了双眼,直到宫图出现在小院门口。
宫图神色匆忙走了过来,看了看眯着双眼的厉天途,欲言又止。倒是苏玲儿见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厉天途预感有事发生,睁眼道:“怎么了?”
宫图应声道:“吐蕃大军又至,人数更胜从前,将西州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李大都护游散在城周围方圆五十里的数十个斥候以及暗桩之前竟无一发觉,怕是都凶多吉少了。”
厉天途的脸上未有宫图预想之中的惊容,只是微皱了下好看的眉毛,自言自语道:“兄弟,你来的倒快,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早了三天。”
宫图莫名其明。
苏铃儿心知肚明。
难道领军的就是公子先前跟自己提过那个异族结拜兄弟不成?
厉天途瞄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宫图,不慌不忙问道:“城外可是有近二十万吐蕃铁骑?”
宫图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约莫着大致是这个数目,点了点头道:“城外黑压压一片,比上次多了一半有余。”时到今日,他依然对上次吐蕃如何兵溃模棱两可,只是隐约听说吐蕃大帅突然遇刺,想来跟眼前的主子脱不了干系。
厉天途拍了拍玲儿柔嫩的手背,豁然起身对着宫图道:“走,带我去见李老都护。”
李埠此时正在南城门外护城河下,皱眉望着河对岸密密麻麻的吐蕃铁骑。
整齐划一的吐蕃铁骑之前一个陵字旗随风飘荡,李埠的目光大多是在陵字帅旗以及大旗下那个一身银甲的年轻将领身上游弋。
若是在两个月前,陵佑的帅旗充其量只是让安西大都护有些重视,仅此而已。毕竟,在陵佑卫戍吐蕃北疆与李埠正面对峙这些年,两军虽有小规模摩擦,但在两国和平外交的大环境下,很少有大的兵戈。李埠仗着疆场老油子的资格和经验,数次小摩擦一次也不曾吃亏,反而是让陵佑吃了不少暗亏。但就在两个月前陵佑在大非川击败天朝不败将军薛让之后,没有人会对一战功成的陵佑再有轻视。李埠自认若论兵法谋略不是薛让的对手,即便以两倍兵力对阵还是不能,所以从那时起他已经把陵佑提到了一个无限高度之上。再回想以往小战事的种种,安西大都护越想越心惊,忍小事,成大事,这是一个军人成帅的必经之路。
焉耆镇距西州城不足四百里,吐蕃大军却用了五个时日才兵临城下,以致到了西州城下,陵佑的近二十万大军依然精神抖擞,丝毫未见人困马乏之态。
城下的十七万吐蕃铁骑并未急于安营扎寨,而是以威逼之势兵压凉州城。两军之间,无形之中的无声交锋,让周围的空气透着让人无法喘息的紧张气息。
手挽长剑身披银甲跨马而立的陵佑面色冷峻,深沉如海。
若是大哥不在西州城,安西兵上次只是侥胜,天也无法阻下他陵佑拿下西州一举平定西域之决心。对于眼前这个得天独厚呈飞龙之势的易守难攻之地,陵佑不得不承认最好的战术还是困城之术。如今的西州城是一个等不来外援的孤城,只要围城半年,足以不攻自溃。
若是大哥在城中,那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身为十七万大军主帅的陵佑表面上神色平静,心底却烂如麻团。身后的吐蕃王廷有无数张眼睛在盯着他,最近王廷中的眼线更有内部消息传来,不日之后,大罗宫主纳德罗大法师将法身亲至。
陵佑心中忍不住暗叹道,王廷派他的师父纳德罗亲自过来,对自己的敲打之意已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