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嘉王召见
没想到会有人来寻自己,乐天将目光投去,只见那来请自己之人一身仆伇装扮,心中寻思了一番,在汴京自己可以称得上是熟人的唯有己升做御使的陈知县了,做为自己的老上司,自己又岂能失礼。
乐天遂起身,施礼与在座同斋舍的生员道:“诸位学兄,容乐某失陪片刻!”
说话间,乐天出了门随在那仆伇身后向另一间雅室行去。
那仆伇走到旁边雅室,将门打开道:“乐先生请进罢!”
“桃花乐郎君?”待乐天出了雅间,彩鸾姑娘从惊愕迷离中醒转来,惊声问道。
“不错,我这乐贤弟正是家住平舆,人送桃花庵主雅号的乐天!”于防颇觉得光彩的回道。
程谨也是一脸与有荣焉的笑道:“那传唱我大宋的‘人生若只若如初见,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恰是我这位乐兄弟所作!”
桃花乐郎君的大名在大宋当今诗坛可谓如雷贯耳一般,常有人将乐天的词句与本朝的晏小相公、苏子瞻相提并论,更是与本朝当今词坛领军人物周邦彦、李清照齐名,一时间众人有些头晕目眩。
乐天虽然报得自家家名时只说过家住蔡州,却没提过平舆二字,再加上平舆实为小地,同斋的生员们来自大江南北,不知道也不为怪,这就给乐天创造了扮猪吃虎的条件。
不会错了,于防、程谨俱是蔡州生员,与乐天又是同乡,有他二人做证,这桃花乐郎君不会有假了。
同斋的一众生员们不禁面面相觑,觉得今晚的聚会很是玄幻很是怪异,那白伦、梁贤洪二人更是面色难看,彩鸾姑娘一面粉脸也是如纸般的煞白。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假。但大宋词坛公认的领军人物,居然在词作上没被评为最优倒没有什么,但若与那白伦被评为最优的词放在一起,再让人品评,其间会是种什么情况?
明眼人知道,笑掉大牙会有的,只不过不是桃花乐郎君丢人,丢人的是这所谓的点评官罢了。
乐天被领入另一间雅室,只见室内摆着一桌酒席,席间只有二人,一道年轻的背影背对自己而坐,在这位年轻人的身边立着位低眉顺目恭恭敬敬、面色白皙且无须的中年人。
看着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乐天心中有几分印像,仔细思虑,心中不由大惊,忙施礼道:“属下乐天,见过史勾当官大人!”
这面色白皙无须的中年人正是史勾当官,只不过这次不见了此前在蔡州时的威风模样,低眉顺目一脸和气,与寻常富户人家中的家奴一般。
论品阶,这史勾当官与乐天都是七品官身,但又不一样,史勾当官是宦官的官身,乐天是武官的官身,大宋重文轻武,文官的官身自然比武官含金量足。再者说大宋不只是按官品来算身份高低的,当初谭稹只是以七品官身提点皇城司,但手下的皇城司俱是七品,仍要恭恭敬敬的听从吩咐差遣。所以主官官位低于佐官,佐官仍要听从主官调遣,在大宋官场便见怪不怪了。
史勾当官轻轻一笑,“不是杂家要见你,是杂家的主人要见你!”
在蔡州时,乐天便知晓当真提举皇城司的主官是谁,立时猜出了眼前坐于桌旁的年轻人的身份,忙施礼道:“属下乐天见过嘉王殿下!”
“免礼,乐皇城使坐罢!”嘉王赵楷缓缓转过身,望着乐天笑道:“‘人生若只是如初见’,本王这也是第一次与你见面!”
“卑职不敢!”乐天回道,一边偷眼打量眼前的这位嘉王殿下,曾是天朝历史上身份最高的状元公。
此时赵楷一身士子斕衫,完全是一副富家公子哥的装扮,看年纪比自己还要年轻,身材瘦削,眼睛有些细长,但眼中偶有精光闪现,颇有精明强干之相。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赵楷缓缓吟道,随即却是笑了起来:“都说有魏晋名士风采的乐郎君,今日怎变得这般拘谨了?”
一时摸不清这小王爷的脾气,乐天在衙中为吏时便知道言多必失,只是恭谨的拜了一拜,才欠着身子坐了下来。
寒暄了几句,赵楷才说道:“乐天,当初将你调入皇城司是本王的意思,果然是人才难得,本王正看中了你在平舆城中的做为与才干,你的那个城市重建规划做的不错,其间躬身立行,可谓功劳颇大,
更让本王欣赏的是你在蔡州的表现,情报工作做得非常的好,行事更是果断,配合叶梦得不仅揪出了官府中的蠹虫,弹压了厢军与淮康军的哗变,使百姓免受兵火荼毒,给本王与皇城司在父皇与满朝文武的面前都长了脸面……”
“不敢当王爷谬赞!”乐天忙道。
赵楷笑道:“你的差事做得不错,所以本王准了你辞去皇城司的差职,又再得了你的差事!”
这是理由么,这理由有多么的奇葩,这难道是一个孩子王爷在耍小性子开玩笑么?乐天心中如是想,却又知道,这个孩子王爷能提举皇城司,绝不是个简单人物,赵佶纵是昏庸也不会拿一个皇城司给自己儿子当玩具,而且这个孩子王爷在将来还有着天朝历史上身份最高的状元郎,绝对不会智商低的像孩子一般。
乐天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回道:“属下不胜荣宠!”
赵楷只是轻笑,“国人皆以夫子,你当何解?”
听赵楷这句国人皆夫子,乐天脑子瞬间转动起来,立时想起这句“国人皆以夫子”出自于东周战国孟子《孟子尽心下》,原句为国人皆以夫子将复为发棠,殆不可复。
想了半响,乐天回道:“有皆以为然者,齐人之望大贤切矣。夫孟子所为,非齐国人之所知也。然因饥而有望于孟子,国人不皆有然哉?
陈臻述之以为,大则以王,小则以霸,此吾党所期于夫子者也。乃吾党所期于夫子者,未能如愿以偿;而外人所期于夫子者,又且相逼而至,窃叹夫,子一身几为人左之而右之也。
臻今者有以见国人之意矣……”
一通经义解释完,乐天心里不由的松了口气,好在自己强记的能力不错,将陈知县给与自己的那些经义论题背了出来,不然今天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赵楷的提问。
“解释的不错!”听乐天饶舌般的讲了一通经义,赵楷点了点头:“本王十分看中你的学问与做事能力,你既已抵京,也该做些差事了,既然你在太学读书,你留意一番太学生的言论,看这些太学生们是否有失当言行与地方州学有举荐生员有失举之处?”
“监视太学?”乐天微惊。
见乐天不解,赵楷吩咐与史勾当官道:“你与他说个清楚!”
“‘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乐皇城使不会真以为自己作的这首词,不如那白伦罢?”使勾当官问道。
乐天想了想回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便是本朝晏小相公与东坡居士也有寻常之作,何况是属下这等学问低劣之人!”虽然乐天心中早就知道了答案,依旧装做糊涂不知。
“你当这是意外?怕是乐皇城使心中早便有了答案罢!”史勾当官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问道,似看穿了乐天的心思一般,“实话与你说罢,咱家手下的查子己经打探清楚,今日你们斋舍集会做东的,不是太学生梁贤洪,而是另有其人。”
不待乐天发问,史勾当官便说道:“此人便是那白伦,这白伦用是尚书右丞、中书门下侍郎白时中次子。”
乐天心中一惊,没想到这白伦居然是个官二代。
史勾当官又接着说道:“那梁贤洪不过是寻常人家子弟,如何拿得出数百贯钱置办酒席与请探花女郎出堂?这次斋社雅集不过是白伦与梁贤洪几人合伙做得一个局,今晚他们故意请了那彩鸾姑娘来演双簧,合计好让白伦来拨得头筹,为得就是捧这白伦的名气,为日后白伦入贡内舍造势!
至于你们这些太学生,不过是他们用来造势的,”
果然天下无处不是坑,更没想到京城的水会是这么深,乐天更惊讶的是自己无意间得罪了白伦,甚至在这件事的背后,不能说没有那尚书右丞白时中的影子。而自己,刚刚进入汴京,无意中便得罪了如此强大的一个存在,自己将来的前程堪忧啊。
想到这里,乐天心中不由的生出几分惧意。
看到乐天这般表情,赵楷只是一笑:“你是我一手提拨起来的,本王又怎能让你吃亏。”
得到赵楷这句话,乐天的心又放宽了些。
赵楷顿了顿又说道:“朝廷以三舍制取士替代科举,固然有其优势,但弊端近来己经显现,近几年有很多州府学官为了获取好处,常把一些平庸之辈贡入太学,实有违父皇初衷,使得父皇也是深感其忧,所以本王派你进入太学暗查此事!”
乐天忙回道:“属下若查探出证据,立即报与王爷!”
“不用报与本王知晓!”赵楷说道。
“那……”乐天不明白赵楷的意思。
赵楷笑道:“你原来的上司不是升任了殿御使么,你将这人情送与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