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寿啊
上公堂,打官司,谢茵茵好久都没有上公堂了。
她盯着年轻人,眼眸闪动了一下。
“你站起来,我听你说。”
年轻人大喜,人还没起来,张嘴就说道:“听说谢状师连青楼妓子都愿意施以援手,果然是一片仁心!”
谢茵茵却听的有点尴尬,她看着年轻人,想到的却是,如果让她打官司,那就需要走进县衙,站到大堂上不可……
她前脚刚被县衙拒之门外,只觉得老天爷到底是不是在故意看着,就送来一个人,找她打官司。
谢茵茵心里想着话,这时,不知是谁在旁说了一句:“不过找谢状师打官司,价格可不便宜,听说至少五百两起价,看这位大兄弟的打扮,不像出得起钱吧?”
卖田地?那才多少钱?恐怕倾家荡产也凑不齐吧。
年轻人刚刚喜悦的脸色,顿时大吃一惊。五、五百两!?
“看来这大兄弟不知道啊。”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谢茵茵还想着利用年轻人的案子去县衙,谁知这群净帮倒忙的围观者,她连忙说道:“这个……也不是一定的,只要案件值,值得、多少钱可以商量。”
收多少钱,还不是她说了算?
年轻人呆呆看着谢茵茵,他之前当然想过会很贵,做好了豁出身家的准备,但是居然是五百两这样的天价吗?
他勤耕农作,五百两不吃不喝攒十年够了?
这时周围的人更是火上浇油起来:“谢状师在钱上什么时候让过步?现在居然说可以商量?不会吧?”
说的这年轻人更加迟疑,谢茵茵心中不断腹诽,口中却循循善诱道:“你随我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仔细对我说说案情怎么样?”
听这些人七嘴八舌只会越来越举棋不定。
年轻人见状,猛地一咬牙,“好……”
谢茵茵赶紧将他带离人群,她知道哪里清静少人,直接带着年轻人走到了一座茶寮下面。
谢茵茵才暗中松口气,转过身望向年轻人,眸内沉静了下来。
到底要不要接这个官司,她还需要听这个年轻人讲述才知道,就算她想借此去县衙,也不会乱接官司,这是原则。
“你可以说了。”
见到神态沉静的谢茵茵,年轻人也惊讶了一下,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一切,都要从家姐出嫁说起……”
“当年爹重病,家姐为了筹钱治病,自己做主嫁给了邻街的马财主,当续弦。可是后来爹还是死了,家姐又为了供我读书,希望我能考取功名,一直委屈在马财主家,而我也才知道,周围的姑娘们都不愿意嫁给马财主、是有原因的,马财主已经六十多,前面死了两任夫人,家姐已经是第三任,他寻常就爱酗酒豪赌,而每次赌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家姐……有时候他输了,就是将家姐关进狗笼子里,和对家一起看着家姐在笼中和恶狗争斗,他们则开怀大笑。有时则是对家姐一顿抽打、咒骂她侮辱她……又有时候……”
年轻人一脸惨白之相,说到这种内容,怎么可能不惨白。
谢茵茵都听傻了,财主,续弦,各种折磨?
宛平县的“财主”没有几个,这位六十多岁的马财主,谢茵茵即便不认识本人,也肯定耳闻过。寻常的财主想娶妻,大把年轻小姑娘愿意嫁过去,毕竟有了钱日子才好过,哪怕对方又老又丑,也无伤大雅。
可只有这个马财主,他死了两个妻子之后,有好几年都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因为坊间就传说,他两个妻子都是被他弄死的。
能抵御钱的诱惑的,唯有命了。
所以当然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钱也得有命花。
可是这位马财主,五年前的确又成功娶了妻,而且都说这第三个妻子很是命长,到现在也安然无恙。还有人八卦地说,也许是遇到真爱了。
真爱的屁……
“所以,你来找我,是让我替你家姐打官司?”
年轻人却哽咽:“实不相瞒,我多次劝说家姐,让她到官府状告马财主,可家姐死也不肯,她说,我还没有考取功名,上京赶考也需要钱,这时候得罪马财主,我的前程就毁了。”
谢茵茵简直没有话可说了,好“伟大”的女人,为了爹,为了弟弟,这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啊?
年轻人忽然再次恳求道:“我,我是想自己去告那马财主,这才来恳请谢状师帮忙,求状师,一定要帮帮我!”
谢茵茵看着他,这个弟弟倒是有良心,没有因为其姐的牺牲,就心安理得的享受福利。
年轻人说道:“我们姐弟自幼丧母,家姐一直如娘一样,从小若无家姐悉心照料,我安能活得这么大?家姐总说要我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可是,读了这么多书,身为大丈夫,却连唯一的亲人都保护不了,即便考取功名,又有什么用?!”
望着年轻人愤慨的脸,谢茵茵居然惊讶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她见过不少满口之乎者也,实际上畜生也不如的东西,难得遇到这样有情有义的年轻男子,她要是不帮他,连她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吧。
“好,”谢茵茵微微一笑,“你这案子我接了。”
难得遇到一个她愿意接的,这样有良心的人,也值得她费心帮。
能看见年轻人脸上狂喜,但之后,他忽然有点闪烁地低头:“谢状师,真的要,五百两吗?”
谢茵茵看着他,不由狡黠一问:“如果要,你打算怎么给?”
年轻人呆了呆,然而片刻后就咬了咬牙,“请,请状师宽限些时日,在下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凑齐银两、送给状师!”
谢茵茵心内满意,没有因为钱打退堂鼓,确实是个善良的人。
“放心吧,你这案子,我只收五十两。”不管五百两还是一千两,从来都不是一个死规定,她素来坐地起价,李大庆那种人,一千两都便宜了,而这位姐弟,就意思意思可以了。
年轻人仿佛不敢相信,再次噗通一下跪了下去:“谢状师真乃仁善!”
怎么又跪了,谢茵茵尴尬不已,她说到底今年也才十五及笄,被一个大男子这样跪,她怕折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