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在鲁国百姓看来, 鲁皇的死活是跟他们没有关系的。鲁皇死了,能给商人赚钱吗?能给百姓粮食吗?
他们只关心能不能搭上远航船,让自己的卖的东西赚的更多, 让自己的买的东西更加的便宜。
只有政客关心鲁皇这一死,能不能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利益。他们盘算着从鲁皇这里得到好处, 于是人还没死, 就上奏了许多折子, 希望鲁皇在死之前,能够给自己的家族一个保命的铁帽子。
鲁国的铁帽子就相当于一个免死金牌, 戴着铁帽子,便是奸臣, 也不能立即斩首。蔻丹都要被气笑了,将折子都扔出去,站起来在殿里走来走去, 被气的一会跺脚一会使劲的跺脚——寇亓就担心妹妹的脚会不会跺疼了。
他咳嗽了一声,道:“阿丹, 你也别气了,世家一向如此,谈什么衷心不衷心, 在他们看来, 能够不造反, 咱们皇室就该感恩了。”
蔻丹便冷笑道:“这群人, 简直是可恶至极, 阿兄,我真是忍不下去了,迟早有一天,我要像禹国的皇太女一般, 将他们杀个干净。”
寇亓就笑着道:“像禹国的皇太女一般杀个痛快,哪个皇室都想,但是天下也只有她敢做。只有她做了,能够没有反噬。但凡其他六国做这事情,都得马上起战乱。”
蔻丹就有些迷惑的道:“阿兄,你说我们这么多年按照禹国学来的东西做,为什么会越来越坏?不就是做实事么?明明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为什么禹国的皇太女就可以那一跃成功?”
寇亓想到这个,心中叹气,他想起了最近看见的一则故事里的典故。
“东施效颦。”他喃喃的道:“我们与禹国,就是传闻中的东施效颦。本来满目疮痍的国家,怎么能直接就按照他们的做法做,不去探索自己的道路呢?”
他道:“阿丹,你是在禹国上过学的,难道你忘记了,禹国关于治国的每本书上都要说一句:依据基础国情么?”
蔻丹叹气:“阿兄,我们鲁国的基础国情是什么?”
寇亓摇头:“阿丹,阿兄时日无多,怕是看不见那一天了,你要是找到了属于鲁国的基础国情,便清明祭拜时,烧香告诉朕。”
蔻丹眼泪水就出来了,“阿兄,真的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了么?”
寇亓点头,“是啊,活不下去了。这鲁国就要交给你了,还望你以后要找到。”
他想了想,觉得既然说到这里了,不如直接将话说明白。
“阿兄走后,你便是鲁国的唯一支撑,母妃和志儿都要靠你了。为了他们,你也要坚强的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若是你成功了,志儿长大了,你也可以取而代之。”
“他将来不一定成才,鲁国的皇位,需要一个压的住的人坐着。阿兄希望你就是那个人。”
这就是肺腑之言了,蔻丹感激涕零,能让皇兄说出这样的话,实属不易。
在鲁国,除了皇兄,没有任何一个人支持她,但她有了皇兄这句话,便是死也值了。
她觉得自己的价值被肯定了。
蔻丹点头,“阿兄,你放心,鲁国在,我在,鲁国亡,我亡。”
寇亓就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臣子守国门,天子死社稷。
如今,臣子守不守国门不知道,但是天子是一定会死社稷的。
臣子可以另投其他的主人,但是天子永远只有生和死。
妹妹说死,寇亓也并没有劝阻,不过私心里,他还是希望即便鲁国没了妹妹也可以活下去
只是这句话,他没说。他知道说出来,是对妹妹的辱没。所以十月末,在他去世后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便是私下面见了母妃,给了她一封信。
信里面只有一句话:活下去,阿兄希望你活下去。
鲁皇驾崩了,鲁国刚刚满三岁的皇太子继位,政事暂时由蔻丹公主掌管,其他的便是先皇留下来的大臣。
只是从鲁皇下葬开始,公主蔻丹便开始只穿男装,不再着女装,慢慢的有了公子丹的说法。
只是即便她着男装,也改变不了她是女人的本质,所以朝臣联合上奏,请求废除公主蔻丹的权利,朝堂乱局始发。
不过这时候,蔻丹突然跟摄政朝臣之一的王局嫡幼子王烁联姻,以公主之身下嫁,但居于皇宫,连同驸马也留宿皇宫不出,鲁国其他世家哗然,称王家已然是“篡位”,说蔻丹“不知皇室廉耻”,迅速组成清君侧之军,开始攻打鲁国皇都。
同年十月,北晋跟南晋也开始组成盟军进攻齐国占下的晋州,战火纷飞之下,百姓苦不堪言,寒冷冬日,路有冻死骨,饿至人竟相食。
鲁国的流民还好,因为跟禹国相近,便成群结队的开始流向禹国,但是此时已经不是像之前那般好进了,不仅仅是因为鲁国军队封锁了边境,还因为流民百姓中,有了天花疫情,所以禹国也暂时封住了朝州边境。
“老人家,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公孙尧带着一群兵,在楚国边境巡逻,看见一老人带着孙儿一路奔走,不免停下来询问。
那老人见是个兵,穿的好,应该算是个将军,想了想,停下来道:“回将军的话,小老儿带着孙子,准备去接种牛痘。”
公孙尧这段时间也有关注过鲁国的事情--开玩笑,楚皇将他排到边境来,就是为了让他随时能够将鲁国拿下。
所以自然就知道鲁国如今出现了天花传染。
他们之所以还在这里暂时不进攻观看,便也是因为天花疫情的严重性。
每隔十几年,就会出现一次天花,一旦出现,就是死城。根本没有救治的法子。
“禹国年初就要求每个人都在身上种牛痘,听闻种了牛痘之后,便可以……预防,对,预防天花,就算是跟天花病人在一起,也可以保全自己。”
那老者叹气道:“跟禹国朝州边境的几个城池,当时还有不少人信任禹国皇太女,不顾别人劝阻去接种了牛痘,没接种的人还嘲讽过接种的人,说他们有病,结果现在,哎,众人都后悔没有去接种。”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鲁国天花来势汹汹,咱们楚国跟他们相邻,自然是害怕的。且接种一次,就能保一生,这种好事,小老儿便觉得不能错过,这才听说城里来了楚商,学会了接种牛痘,所以便带着家财要去。”
他说完,觉得自己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道:“将军,若这事情是真的,咱们楚国的将士们……可也要种牛痘啊。”
公孙尧看他一眼,骑在马上,手里拿着马鞭,心中闪过许多念头,问老者:“听你说话,也是读过书的,可是书香世家?”
老者笑着道:“曾经做过县令,后来身上落下了顽疾,便辞官回家种田去了。”
公孙尧:“何时辞官的?”
老者:“还是前楚之时了。”
原来如此。公孙尧向他拱了拱手,“虽辞官,却依旧忧国忧民,是贤者之人,公孙尧在此谢过了。”
老者摸摸胡子,“将军谬赞了。”
公孙尧:“……如今新皇英明,广施仁政,正是缺人之际,老先生身子看着康健,为何不回去继续做官呢?”
老者便笑着道:“如今仍然有顽疾,小老儿不敢做官,就怕不能为朝廷尽忠。”
公孙尧看了看他,到底没为难他,放他走了。
然后马上回去跟主将相谋军中种牛痘的事情。
他之前确实没想过让军队种牛痘。那是一种未知的东西,又来自禹国,自然要带点担忧。
他本想着要等着看鲁国之后的天花疫情如何再下定夺,但是如今楚国城里已经有人开始接种牛痘,便也好办了。
他找了几个人,道:“你去带几个接种过牛痘的,去鲁国有天花的城池里试试。”
属下应声而去,公孙尧看着遥远的鲁国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楚皇想要趁此攻打下鲁国,但是大家都知道,隔壁的禹国对鲁国也是势在必得。如今他们都等着鲁国内斗战损,然后趁机一举攻下。
可这块已经被禹国吃的差不多的鲁国肥肉,禹国当真会失手,以至于让楚国得到吗?
……
“自然是禹国能得到。”刚刚离去的老者牵着孙子,一边走一边给他讲解时事,“鲁国百姓……就好像双城,这些年,已经潜移默化的被禹国影响了,他们知道禹国会给他们带去更好的日子,就好像朝州一般。”
“鲁国甚至出现了童谣:亡也鲁国,望也禹国,亡鲁国,兴鲁州。”
“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们希望鲁国马上被禹国打下来,在禹国手上兴盛。”
他的孙儿想了想道:“祖父,孙儿不懂,为何鲁人盼着亡国。”
老者叹气道:“因为他们过的不好,因为他们看见本该同他们一样苦的朝州人过的很好。”
比起楚国百姓来,鲁国百姓这两年才是最苦的,战乱一直都没停止过,也许对于他们而言,禹国的朝廷军队到临之时,便是他们苦难结束之际。
人一旦有了这种信仰,便再难移除,鲁国的朝廷还没亡,但是在鲁国的百姓心中,他们已经亡了。
“且禹国将鲁国百姓,也看做是自己的子民了。”老者再次叹息一句,“这才是最可怕的。”
此次鲁国天花,朝州城外,虽然鲁国朝廷不准鲁人再往禹国去,一旦这一大批流民再去了禹国,那鲁国几乎就是一个空国了。
但是上有政策,下便有对策。如今,别说他们不允许流民军过去,就是他们允许,流民也是没法子进去的。
禹国第一次,封锁边境了。但是封锁边境,却不是断禹国百姓的绝路,无数的禹医开始聚集在朝州边境,以双城和荔城为界,开始设置了隔离的地点。
凡是得了天花的人,便住进一块块木板隔起来的屋子里去。在里面会有人给你药喝,因为天花是没有药可以治疗的病,全靠自愈,所以你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你的命。
不过因为有了禹医照料,鲁国人病愈的机会很大,人死了,便要抬出去火化,这本是在别地会遭到唾弃的做法,在这时候却得到了全部的支持。
人抬出去了,人活过来了,十月到十一月期间,鲁国死了多少人不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活了很多人。
这简直就是奇迹。
至于当时还没有得天花的,会免费得到种牛痘的机会。
又因为毕竟鲁人不是禹国人,所以禹国每天都会命人在城池里宣扬一句话:皇太女念及鲁人在禹亲友众多,鲁人多对禹人和善,所以愿意举国之力,帮助鲁人渡过难关。
如今走到哪里,都能听见鲁人道一句皇太女殿下大恩大德。
老者想起听见的这些话,心中沉沉,“我在禹国的书中看见过一句话,叫做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禹国皇太女便是得道者了。”
如此得到,便让人细思极恐。一个君主,怎么可能会怜惜其他国家的子民,顶多心肠好,为之哀叹一声罢了,可是禹国还是花费如此大的国力和物力,是为了什么呢?
是因为她认为,这迟早是她的子民。
……
“这天花来势汹汹,倒是去了我不少的钱财。”孙香有些不满意,道:“殿下,您什么时候攻打鲁国?”
折青迅速的夹菜,放嘴里,快速的咀嚼,吞咽,然后道:“快了,十月的时候以为要到明年六月之前,但是如今想来,这场天花下来,鲁国……啊不,鲁州也要着急忙慌的选举一些代表来京都开会了。”
孙香这才满意,带着一股怨气道:“殿下,快些打吧,我这人,小气抠门的很,给禹国的百姓用钱,我倒是不心疼,给鲁人用?顾溪桥来信的时候我看了预支,心都要疼死了。”
然后又给折青倒水,“殿下,您吃慢点,不着急,下午也就排了三四个人,让他们多等一会呗。”
折青摇头,“我待会见了他们,还要出宫去见沈离。”
孙香便也不抱怨了,毕竟皇太女殿下实在是太忙了,累的她心疼,于是便将账本一捧,道:“殿下,您慢点吃,我先走了。”
折青点头,“走吧走吧,今年多赚点银子——我怕明年有大旱。”
孙香皱眉,“是啊,今年不对劲,十一月了,还未下雪……实在是不对劲的很。”
折青便道:“我们的粮食储存还是够一年的灾年的。”
她又快速的咽下几口饭,道:“气死我了,鲁国这群人——我已经写信给沈柳了,速战速决,把鲁国的粮食抢过来,别被糟蹋了。”
苏香便笑了,“好得很,殿下,那我今年做年终的时候,把鲁国……阿不,鲁州的未来也规划一下吧?”
折青点头,“对了,有必要的时候,带着阿骨燕,是她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孙香便嘚嘚嘚的走了,留下折青一个人快速干饭。
她今年二十岁了,可能因为长年劳累,个字没有上辈子高,只有一米六五的模样——她上辈子即便没吃什么营养餐,也有一米七八。
当然,也有可能是禹皇遗留给她的基因不咋地。但是她的饭量却越来越大,大的惊人。
不过这一点算是随禹皇了,他一生气能干五六碗饭,所以即便吃的多,众人也没有多想。倒是折青自己觉得,吃饭太影响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