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刽子手
当夜赫连珏果真兑现了诺言,只是听闻他要来的消息,唐夏怎么都高兴不起。
“娘娘莫不是为了陛下要来之事烦忧吧。”聪慧如绿袖,一眼便识出了唐夏的忧恼。
唐夏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略施淡妆,额间点了红,后髻还插了支水粉的簪子。
模样娇俏不少。
她长长叹了口气。
绿袖只当是自家娘娘紧张了,“娘娘不必怯懦,陛下对待娘娘一向温婉。”
绿袖话音刚落,便迎来唐夏带着打量意味的眸色。
绿袖语气一顿,微微缩了缩脖子,“要不奴婢替娘娘转达身子抱恙,趁着陛下来前,先一步和顺公公通好气?”
唐夏低下额头,细眉蹙起,“罢了罢了。”
好歹也是自己要攻克的对象,如今人家主动送上门,自己还想法子避开。
怎么就这样了呢?
唐夏撑着下巴,又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一头青丝随着清风扬洒在耳际后,软软的搭在肩头,配上巴掌大小的精致脸蛋,阳光倾斜在眉宇间,肌白如瓷。
以她仅仅两次直播的稀薄经验来看,明明对待楚天阔的时候,是使尽浑身解数。
而如今面对赫连珏,又是另一番心思。
唐夏纤长的手指一勾,“你过来。”
绿袖会意将耳朵探到唐夏嘴边。
“晚些你去烟月殿,将陛下要来的消息,透露给冷魅身边的丫鬟。”
唐夏轻轻的吐着字,朱唇皓齿,呵气如兰。
磨的绿袖耳际痒痒的,便偏了脑袋,嘴角带着笑意,“娘娘莫不是要去给冷魅娘娘下这挑衅?”
唐夏满意的点点脑袋,“孺子可教也。”
绿袖素来不喜冷魅,如今难得的时机,兴高采烈的及了礼,便欣然退下。
唐夏玉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桌面,一双大眼恍似广袤了整片星辰,眸底的狡黠一闪而过,剩下的是盈盈笑意。
不出意料的话,绿袖不时便会无功而返。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绿袖便颓着脸,一面哀思的推门而入。
“成果如何?”唐夏眼睛弯着,烛光将她的肌肤照的吹弹可破。
绿袖垂着眸,“奴婢该死。”
尽管早有预料,唐夏依旧装出吃惊的模样,步步为营,“说来听听?”
“奴婢先是去了烟月殿,将陛下要来我们椒房殿的消息如实散了出去,烟月殿的丫鬟各个心气儿高,便与奴婢争执起来。”
“这话终究是传到了冷魅娘娘耳中,她只是盯着奴婢,什么都未说。但奴婢离开不到片刻,便接到了顺公公的传话,说皇上今夜不来椒房殿,临时改去了烟月殿。”
绿袖眼中竟盈盈带了泪意,巴掌大的脸蛋在阳光的分割下,明暗面交叠,摄住了视线。
唐夏忍住心虚,轻声安慰道,“无碍,不过是等不到陛下罢了,本宫这椒房殿如此之大,也不差陛下来这一会儿。”
许是唐夏的安慰起了作用,绿袖止了泪,声音却还带着可惜,“娘娘如此用心争取来的机会,却让奴婢破坏了,娘娘还反倒来安慰奴婢……”
唐夏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绿袖眼里已经如此圣母,有些哭笑不得,“好歹是我越姬的丫鬟,怎的哭的跟个呆瓜似的。”
绿袖被唐夏呵责的话惹得破涕为笑,转而道,“说起来,自从上回易佳子娘娘找了娘娘麻烦之后,娘娘便极少见着陛下了。”
“当日的情景如今还过目不忘。”毕竟是唐夏第一次见到杀人,她微顿,“你可知那繁儿的尸首最后被如何处置了?”
绿袖玉指微僵,回想起那日的光景,身子便止不住泛着寒意,“据说是胸口插着剑刃,被丢在了乱葬岗。”
“传闻有管事的公公好奇去乱葬岗瞧了,却一直翻不见她的尸首,大家都传,是繁儿死不瞑目,这背后易佳子娘娘做过的事情,也都耐人寻味起来。”
绿袖一脸认真,精致的小脸蛋上扬着怯意,惹得唐夏噗嗤一笑。
“不过是偏听偏信罢了,也就你能当真。”
唐夏嘴角扬着笑意,微微弯曲的嘴角刻画出柔和的弧度,惹人忍不住侧目。
“奴婢也是听闻传的玄乎其玄,才斗胆来跟娘娘念叨念叨。”
宫中的传闻往往是来的快散的也快,唯独这次繁儿的死。
原先唐夏还只是在绿袖口中听到,辗转几日过去,后宫中针对此事的传言,倒是越发的玄乎其玄。
“最近又有了什么新的传言?”唐夏对着铜镜梳妆描鬓,一双桃花眸盈盈泛着光彩。
绿袖叹了口气,声色中也游离了几分颤抖。
“宫中传言,繁儿逝去后,尸体化鬼仙,变成了驰骋后宫的刽子手,如今人心惶惶,但凡和生前的繁儿有了一丝关联的人,都生怕遭到波及。”
言毕,唐夏捕捉到绿袖声色中滑过的一丝颤抖。
“不过是传闻罢了,你怎的如此惧怕。”
唐夏抚了抚眉,细眉紧紧皱着,玉手上细腻的肌肤,好似最柔软的丝绸。
绿袖眼底闪过一瞬仓皇,“奴婢……奴婢曾见过那刽子手……”
唐夏讶然,修长的玉指有节奏的点在金丝楠木桌面上,朱唇中发出长长的叹谓。
“这要怎的说?”
绿袖弯了弯身子,“奴婢前几日,半夜念起娘娘房内的香薰该替换了,只是殿内的香料不足,奴婢便去御花园采新鲜花瓣,却没料到,能撞见传闻中的刽子手……”
唐夏眉梢一挑,“你是如何评断?”
“她着黑衣,体型上倒真是像极了繁儿,最主要是,手中还拿着匕首,这可是后宫啊!着黑衣,还手拿匕首,奴婢……还曾见她在乾月宫的宫女小麦背后猛刺了一刀!”
“但小麦竟毫无察觉,次日背后心口处便多了一道疤,光是想想便汗毛倒竖。”
绿袖瞳孔倏尔放大,看上去不像是作假。
只是唐夏身为二十四世纪的杰出女性,又怎么能被一些小小的鬼魅所迷惑!
何况还是在直播里……
“若是让皇上听见,怕是要整顿一下这里的歪风邪气了。”
唐夏眉眼带笑,思绪瞬间飘到远方。
不知道楚天阔是怎么想的。
身为同样拥有现代记忆的人,唐夏理所当然想到了他。
罢了。
“今夜陛下在合承殿内设了宴,你可切记不要提及此事。”
绿袖点了点头,转而替唐夏开始梳妆。
夜色笼罩在合承殿上方,夜里的烛光一片接替一片,层层交叠缭乱了唐夏的眼,空中泛滥着酒香味儿,唐夏眼底舒着笑意。
绿袖小心翼翼的及在身后,唐夏知道她是害怕,便扬起抹笑意宽慰。
“繁儿要寻也是先寻杀了她的易佳子,她都没死,你自是无碍。”
绿袖被唐夏展开的笑摄住神,眼里腾出湿意,“多谢娘娘出言宽慰。”
微风细细涌动,唐夏着了身橙红色的裙装,裙摆拖及地面,面上难得挂起了正式妆容,发髻后的赤色步摇叮铃作响,红唇香艳,多了几分雍容气质。
赫连珏似乎将宫中的晚宴当成了传统,每每隔上一个月便有一次。
冷魅早已居于殿中央,这几日她颇得赫连珏盛宠,一向沉魅如她,也难得嘴角弯起抹笑意。
“许久不见越姬姐姐,倒是愈发出落了。”
软糯的声色由后方及来,唐夏转身,易佳子轻轻欠了一身,“佳子参见越姬姐姐。”
唐夏眸光在她面上留住一瞬,而后挪开,“妹妹也如出水芙蓉,更加让人挪不开眼。”
唐夏冷漠的颔首,而后回到位子上。
后宫的妃嫔陆陆续续入场,唐夏在人群中散漫的放眼瞧着,又转眼见到一身银白色盔甲。
是他。
楚天阔面若寒蝉,薄唇轻抿,清傲的面容似乎极少会挂着笑意。
好像在调侃她是洗衣板时,嘴角才会露出轻蔑的笑。
真是个……可恶的男人……
唐夏垂着眸,眼底的光芒熠熠生辉,隔了许久未见,楚天阔的身姿依旧挺拔,长着张雌雄莫辩的脸,带着万年不变的冰山效应,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楚侍卫着实是生了副好面孔。”易佳子的神色由后方及来。
唐夏转身,眸光锁在她身上一瞬,“你有何事?”
易佳子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唐夏看来,更像是讥讽。
楚天阔心不在焉,只是一瞬便寻到了坐于妃位上的唐夏,三千青丝皆数束起,额头光洁,下移的红唇摄人心魄。
这个女人,出场总是自带特写。
楚天阔掀掀嘴皮,终是没将目光移开。
赫连珏的到来令合承殿内的氛围又升了一个热度,顺德才尖着嗓音汇报,众人目光紧锁在他的身影上,一路带到正殿之上。
“参见陛下。”
赫连珏大手一挥,算作免礼。
入座。唐夏由远处瞧见赫连珏俊逸逼人的面容,他的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是情志大好。
唐夏蹙了蹙眉,明明一派祥和,她却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合承殿内摆了多盏蜡烛,长短不一,照耀的灯火通明,殿外的风渗透进来,习习的卷了满室。
不由的,带着几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