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眼恍若星辰
夜风习习,合承殿门前,宴会的余温还未散去,天际如墨汁被晕染开,浓稠而缓慢的向远处延伸。
唐夏念及他的眉眼,心中莫名扬起丝甜。
“越姬娘娘莫不是被卑职的美貌所蛊惑。”
唐夏顿住步子,转身,楚天阔一袭银甲立于眼前,月光洒在他的肩头,打出萧瑟的亮。
唐夏嘴角不自觉浮起笑意,“原来是楚侍卫,晚好。”
楚天阔眉尾一挑,“娘娘竟还有心思问好,想来对今日之事甚是满意。”
唐夏满足的点点头。
“哼,若不是小爷,你就抱着赫连珏的大腿求饶去吧。”
这句话是楚天阔在唐夏耳遭说的,温润的吐息打在耳轮廓,有些痒痒的。
唐夏侧了侧头,煞有其事的鞠了一躬,“越姬再次谢过楚侍卫。”
楚天阔轻哼,别扭的偏过头,眼底的桀骜未减弱半分,与唐夏擦肩而过。
绿袖目送楚天阔的背影,声音细软,“这楚侍卫,生了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又与娘娘在大殿上默契共舞,原以为是个温润的男子,不曾想会如此不懂礼数。”
唐夏眼含笑意。
要楚天阔懂礼数,怕是铁树开花了。
绿袖绕回正题,“倒是娘娘,今夜在殿上让冷魅娘娘跌了面儿,怕是日后要谨慎着些。”
唐夏抚了抚耳边的碎发,“何必防着她,现在的局势,有陛下为我们撑腰。”
一夜无梦,唐夏悠悠转醒时已过了早饭的时辰。
绿袖端着铜盆推门而入。
“奴婢令小厨房备了些吃食,有御膳房的芙蓉糕,娘娘将就着吃些。”
唐夏十指如葱白,浸泡在清水中。
“昨夜你在我房中点了香薰?”唐夏瞥了眼角落的灰烬,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香。
“回娘娘,奴婢见娘娘这几日心绪不定,便用薰衣草做了引子,有安神宜情的功效。”
“劳你费心了。”唐夏带着笑,轻轻将凉水打在脸上。
绿袖将角落的灰烬如数打扫起,“御花园的几位娘娘起了争执,在牡丹丛中,僵持一早上了,娘娘待会儿要不要去瞧瞧?”
“那便瞧瞧吧。”
御花园扬了片花海,空中是淡淡的花粉味道,一卷携着一卷,散在面上,格外舒适。
“你这是何意?”
还未及近,冷魅清冷的声线淡淡传来,逆着光,唐夏一眼便瞧见远方立在骄阳下的诸人。
“佳子无冒犯之意,只求冷姐姐给佳子一声道歉。”
唐夏抬眸。
一袭紫色长纱,肌白如雪,盈盈细腰下叠了层层百褶,长发散在肩后,盘了细腻的环形辫,头顶隆起的发髻下,悬了两个紫色绒球。
额间朱砂一点,凤眼朱唇。
果真是个美人胚子。
绿袖在旁小心翼翼的搀住唐夏,“据说是因为易佳子的婢女在行路时冲撞了冷魅,冷魅给了婢女两耳巴子,易佳子闻言才赶到御花园,要求讨个说法。”
唐夏细眉紧蹙,“是谁给出的说法?”
绿袖声音小了几分,“奴婢不知,是早上将衣物送去浣衣局时听闻的。”
唐夏颔首,目光在易佳子和冷魅之间跳跃。
“冷姐姐这是何意,莫不是欺负佳子初来乍到,佳子只想同姐姐们一齐好好服侍陛下,姐姐何苦如此不待见佳子。”
易佳子一番话,声色软糯,眼底饱含委屈。
“真替易佳子娘娘惋惜,南朝人性子温婉,不善心机,如今被送至这宫墙之中,头遭便被不待见了。”
唐夏侧着头,绿袖的话全全落入耳中。
她眯着眼,骄阳令她眉头紧蹙,但眼底的寒冷却未减少半分。
这哪儿是冷魅不待见易佳子,分明是易佳子在惹是生非。
冷魅孤傲的站在那,纤细的身子挺的笔直,一袭蓝裙散在身后,头上的赤色步摇成了最好的点缀。
如此性子清冷的一人,又如何会低下身份,去追究一个丫鬟的麻烦。
倒是易佳子,虽然出落的楚楚可人,眸间的泪光之下,暗藏的狠决和精明却是掩饰不掉的。
“她能想到从冷魅下手,也是对后宫众人下了番功夫。”唐夏呢喃。
绿袖探过身子,“娘娘所言是?奴婢笨拙,听不大懂。”
唐夏眯着凤眸,眼底一片清明。
“我问你,在这后宫之中,陛下最宠爱的是谁?”
绿袖不假思索,“自然是娘娘。”
唐夏斜了她一眼,“在我之前呢?”
绿袖心头一激,怯懦的睁大眼,声音软下几分,“……是冷魅娘娘……”
“那便是了。”唐笑嘴角扩起的弧度扬着半分冷意,“既是他国献上来的人,定不能在后宫中令人欺负了去。”
“而这立威最快捷的方式,便是给后宫中有几分的地位的人,一个下马威。”
唐夏冷笑扩深,“而易佳子初来乍到,犯不着与最具盛宠之人结下梁子,只有退而求次,寻找地位在我之下,又在其他妃嫔之上,却又被陛下不喜之人。”
如此一来,因为高傲而失宠的冷魅,自然是不二人选。
绿袖听完唐夏的分析,一张粉唇久久闭不上,“是奴婢愚笨了。”
唐夏头疼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一紫一蓝,都不是善类。
远方的冷魅,明显已将耐心耗尽,声音平添几分不耐,“滚开。”
“佳子不知姐姐为何出言相对,佳子只求冷魅姐姐的一声道歉,望姐姐尊重佳子。”
冷魅的眼神倏地一沉,“你找死。”
她早已不耐,压根没把眼前人放入眼中,只是磨磨叽叽,聒噪的很。
“后宫明律,武断闹事欺人者,宫刑侍候。”
清冷的声线,熟悉而低沉的由身后响起。
唐夏转过头,楚天阔俊宇的脸闯进视线中,鼻梁高挺,器宇不凡,绝美的脸颊隐隐透露几分邪气。
“原来是楚侍卫。”易佳子见状,欠了一身,唇角染上笑意,声音也更是温润。
“易娘娘好。”楚天阔做了一礼,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冷意,面向冷魅,“方才卑职路过,闻见了厚重的杀意,便特此赶来看看。”
言下之意便是,楚天阔怀疑冷魅会对易佳子动手。
冷魅不屑的冷哼,“本宫向来不屑对妃位比我低之人动手。”
楚天阔眸光带冰,“但愿娘娘真能如你所言。”
两人气场都泛着寒意,易佳子软软道,“既然楚侍卫出面,佳子也便退让一步,见楚侍卫对宫内地形十足熟悉,可否带佳子游历一番?”
易佳子前半句话是对着冷魅说的,但眼神却从始至终都锁在楚天阔身上。
楚天阔松开眉宇,疏远拒绝,“卑职还有要务在身,望娘娘通融。”
易佳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面上的笑意半分不减,“那与楚侍卫约下次便是。”
易佳子颔首,“佳子先行一步。”
离开前,目光与唐夏的眼神交接了一瞬。
唐夏淡淡将目光移回冷魅身上。
冷魅轻哼一声,“本宫在此奉劝楚侍卫一句,切莫多管闲事。”
言毕,便朝着迥然的方向离去。
见诸人散去,唐夏轻快的跳到楚天阔身侧,“楚侍卫。”
楚天阔眉毛挑起,“隔岸观火的往往是最快死的那个。”
“好心没好报,我可是来感激你的!”唐夏做作的抛了个媚眼。
楚天阔眯着眸,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修长的手掌摊开,“报酬?”
唐夏本是来看戏,一双桃花眸中不带丝毫谢意。
“你想要什么,待本宫磨叽个几日,再亲手奉上。”
楚天阔眼睛一眯,“洗衣板能给出什么好东西。”
“不要拉倒。”唐夏翻了翻白眼,似是想到什么,“你最近睡得好吗?”
楚天阔难得的笑容扩大,“你这是在关心小爷?”
唐夏语塞,默了一瞬,又挪着步子离开。
楚天阔在她身后,情志大好,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连眸子都好看了几分。
唐夏折回殿内,鼻尖还残留了淡淡的花粉味道。
御花园的花香分外好闻,连同楚天阔的眉眼一同落入脑子里。
“绿袖,将你昨夜点的薰衣草引子给我一份。”
唐夏淡淡道,眸子里的神色恍若星辰,缀在巴掌大的脸上,煞人心魄。
绿袖将唐夏要的东西放入托盘内,唐夏另外要了针线和蓝色布囊。
极少碰针线活的她,一时拿不稳。
绿袖便在一旁指导着,青色的纱衣随着风翩翩扬起,掌中一片花香。
“娘娘如此用心,定是送给心仪之人吧。”
此言指的是赫连珏,唐夏怎会不知晓。
她只是默然着,弯翘的睫毛垂在眸子上,粉嫩的脸颊还能细瞧见细小的绒毛,长发束在身后,头上的坠子随着清风叮铃作响。
她大致能猜到楚天阔收到锦囊时的模样了,定是傲气的偏过头,说一些难得洗衣板还会缝缝补补的话。
唐夏嘴角含着笑意,眸底一片清明。
微风暗涌,安然的声线由远及近。
“娘娘,易佳子娘娘似乎又生了事端,还将娘娘牵扯进去了。”
安然额头一抹热汗,声音急促而短暂。
唐夏裁完最后一条线,完美收工。
“走吧,去瞧瞧。”她启唇,呵气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