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阿托斯马上伸手,在腰间一摸,抓了个空,这才想起长剑早就被里尔的刽子手砸到墙角去了。
  阿托斯一转念,右手立即搭上他佩戴在腰间的燧发枪。这才是他最有威力的武器。这么狭小的告解室,没人能挡得住火器的轰然一击。
  他看见站在他对面的女人,此刻也正伸手探向腰间,她似乎也佩戴了一枚火铳,而且看起来,比他那国王的火~枪队统一配发的燧发枪更加小巧轻便,使用起来应该也更快。
  他们两人对决,还真的不一定是他赢。
  “夫妻”两个,各自将手搭在他们随身所佩戴的武器上,相互对峙,告解室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谁知这时候弗劳伦突然跳了出来,大声说:“不,不行,看在天主的份上,两位,请你们都住手,你们还是夫妻啊!”
  他纵身挡在两人之间,背对着罗兰,冲着阿托斯双膝跪下,苦苦哀求:“不要再伤害彼此,不要再做违背天主意志的事,如果这是因为我,我可以离开……我可以永远离开……”
  我可以退出——说完这句话,弗劳伦潸然泪下,瞬间已经泪水爬满了整张脸孔:
  “诸位,毕竟这间屋子里,最初的罪人,造成这一切的罪人,只是我,只是我一个啊!”
  弗劳伦身后,罗兰叹了一口气,她终于解下了腰间佩戴着的那柄手铳,随随便便将其放在圣坛上,然后空着双手,慢慢向弗劳伦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1“近亲”是天主教徒离婚案里常用的一个借口。例如阿基坦的埃莉诺和第一任丈夫离婚,教廷最后给出的理由就是血缘太近。所以罗兰在这里用这个理由来开玩笑。
  第192章 、三剑客位面66
  告解室内,夫妻二人的对峙因为神甫弗劳伦的介入而被打断。
  罗兰顿时再也顾不上阿托斯了,她将腰间的手铳放开,上前双膝跪地,张开双臂,拥抱弗劳伦。
  阿托斯脸都气歪了,但是没办法,他总不能在圣像面前行凶,把他的妻子和本堂神甫都干掉吧。
  而且,仔细再想想,他在这三人之中,的确是最晚出现的那一个,是横刀夺爱的第三者。虽然不知情,可如果没有他,眼前的这一对情侣,也不至于分手,一个郁郁寡欢地自投罗网,另一个被丈夫揭穿秘密。
  罗兰才不会理会阿托斯在想什么。
  她知道弗劳伦是真的爱惨了米莱迪,然而她“继承”了米莱迪的这一堆“情债”之后,却无法用同样的深情去回报弗劳伦。
  但是她既然用“万能卡”复活弗劳伦,就是为了补偿他的付出和牺牲。
  一切早有预案——只是此前阿托斯做事太过霸道,扯开了弗劳伦的神甫长袍,露出弗劳伦当年受刑的时候被烙下的烙印,顿时唤醒了弗劳伦重生时被封存的记忆。导致她的预案不得不提前到现在进行。
  或许这不是最佳时机,但是罗兰看见弗劳伦的举动,听见他所说的话,不由得感慨万千。
  有些话,如骨鲠在喉,不得不说。从她自己的情绪出发,现在这个时机,或许是最好的。
  她拥抱过弗劳伦,依旧紧握住对方的双手,望着他那双模糊的泪眼。她柔声说:“弗劳伦,亲爱的哥哥,我刚才还隐瞒了一件事。”
  “我隐瞒了上帝让你死而复生的原因。”
  弗劳伦怔住——
  连阿托斯和罗勃都呆住了。
  上帝复活了弗劳伦,而不是他人,竟然还有特别的原因?
  “你曾经深爱过一个女人,并且为了她而放弃你对上帝的信仰,并且为她付出了生命。”
  “她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就向上帝祈求,求上帝原谅你的过失,求上帝再给你一次生命。”
  这一切都是假的,是罗兰编造出来的:毕竟米莱迪在弗劳伦离开甜水镇之后,照样好好地过着日子,享受着她身为伯爵夫人的富贵与地位。
  可是对于米莱迪这样一个戏精来说,她无论表露出什么样的深情,都令人信之不疑。海峡对岸的清教徒侍卫费尔顿是这样1,此刻的弗劳伦、阿托斯和罗勃,也同样都对她的“真诚”深信不疑。
  罗兰心中略感歉疚,她默念着:弗劳伦,这的确是一出表演,但是这是我在尽最大努力,弥合你心中的伤口,为你余生带来安宁与幸福。
  于是她颤抖着声音开口。
  “上帝对她说,孩子,如果献祭爱情,弗劳伦就能再一次得到生命。”
  “那个女人同意了,于是你在甜水镇这个‘重生之地’再次醒来。”
  “但是她却再也不可能像当年情窦初开时那样爱你。”
  弗劳伦顿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阿托斯则愤愤不平,把自己的火铳收起,大踏步走来,拽着弗劳伦的衣领,大吼一声:“请远离我的妻子!”就要把他从罗兰身边拖开。
  谁知罗兰从腰间摸出一枚罐子,冲着阿托斯的脸孔就是一声:“滋——”
  阿托斯再一次尝到了辣椒水的厉害,大叫着退开。
  罗勃怜悯地看了一眼这个可恶又可怜的伯爵,二话不说,伸手提起阿托斯的后领,拎着他就走出了这间忏悔室。
  阿托斯的惨叫声远去,忏悔室里只剩下弗劳伦与罗兰两人。
  “但是她看见在甜水镇重新出现的你,她完全明白了上帝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兰诚恳地说:“弗劳伦,你属于上帝。”
  “你生来拥有一颗慈爱、良善之心,跳出情~爱之外,你也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你会成为一个受人爱戴的神甫,没准还能成为主教。”
  罗兰小声勉励。
  弗劳伦却绝望地哭泣着,悲恸难言。
  他知道他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东西——他深爱一个人,这个人因此还给他生命,但她却再也不会给他爱的回应了。
  “我……我是有罪的……我想我至死都在爱着你。”
  弗劳伦不知是在回想他复活之前的状况,还是预见了他的余生。
  “爱一个人从来都不是罪过。”
  罗兰柔声安慰。事实上,她对那些绝情禁欲之类反人性的教条简直烦透了。
  “弗劳伦,因为有爱,人类才会存在,才会一代一代传承。你对世人的爱,和上帝对世人的爱没有两样。”
  “我只希望你,像你昔日那样,做个好神甫,用慈爱的心,去对待每一个人。弗劳伦,你生来就该如此。”
  弗劳伦依旧抽泣着,哭声渐渐转小。他转向罗兰,他看见那对美丽的双眼写满了勉励。
  “来吧,弗劳伦,来做个情绪稳定的好人。”她似乎在这么说。
  弗劳伦忽然想起了红衣主教当初在甜水镇时曾说过的话。
  “弗劳伦,你身边有她这样一位天使,你最终将被她所拯救。”
  确实如此,但他宁可他的天使没有用这种方式来拯救他。
  “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弗劳伦终于哽咽着回应。
  罗兰站起身,向弗劳伦伸出手,柔声唤道:“哥哥!”
  弗劳伦握住她的手,借助她的力量站起来,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真正的兄妹了。他依旧可以关心她、爱护她,尽一切能力保护她的利益。但是她和他之间永远都不会再有超越手足友爱的任何感情了。
  弗劳伦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终于稍稍感到几分轻松。
  他跟随她走出这间告解室,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圣像。圣母垂首怀抱着圣婴,眉宇间满是温柔。
  就在这一瞬间,弗劳伦明白自己已经得到了拯救。
  被罗兰滋了一脸辣椒水的阿托斯被里尔的刽子手拎着后领,来到教堂门外。
  阿托斯狼狈不堪,被辣得满脸是泪水,双眼无法睁开,但又不能用水去洗——对这种喷雾他很有经验,不能洗,越洗越疼。
  今天神甫讲道的时间快到了,教堂门外聚了不少人。大家都看清了这位“领主大人”的惨状——而大家也都有经验了,毕竟伯爵本人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个。
  忽然,阿托斯感觉到有人往他手里递了一样东西。
  柔和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用这个擦。”
  他手里是一枚浸润了香油的手巾,香气很是清新。
  “这是用柠檬浸的橄榄油,用这个擦你的脸,很快就不觉得辣了。”
  是伯爵夫人的声音。阿托斯犹豫着,那个女人的话,他该信呢,还是不该信呢?万一擦了这些油,反而令他的脸“火上浇油”了该怎么办?
  “放心吧,我不会在外人面前拆你的台的。”女人在阿托斯耳边小声说,“在我们离婚之前,我会尽好自己的责任,扮演好伯爵夫人这个角色。”
  阿托斯顿时把手巾接了过来,他把这浸满了橄榄油的手巾敷在脸上,果然,脸上热辣辣疼痛难忍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柠檬香气。
  “伯爵夫人,这个方法果然有效。”
  阿托斯终于睁开了他又红又肿的眼睛,狼狈不堪地望着他身边的女人。
  “当然,辣椒素是脂溶性的,所以油会比水有用。”
  罗兰坦诚地笑笑,似乎并不在意阿托斯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从此不再怕她和小伙伴们手中的“喷雾”。
  “为什么?”阿托斯只问了三个字。他相信对方足够聪明,能够明白他的疑问。
  “为了展现诚意。”罗兰笑着,轻轻挽着阿托斯的胳膊,陪着他一起走出教堂,面对甜水镇中心广场上的汹涌人潮。
  “你不是觉得名誉重要吗?那么我会帮助你保持属于领主的良好声誉。”
  如果不是阿托斯双眼通红,像刚哭过一样,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完美的夫妻。
  人们都认得伯爵夫人,顿时冲罗兰挥手欢呼,顺便一起向伯爵大人打招呼。
  阿托斯不过是一片小领地的领主,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顿时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体会着一手挽着美人,一手向万千子民挥手回应的骄傲之情。
  才迈出几步,阿托斯忽然觉得心头被一枚大锤猛地锤中——他终于明白妻子所说的“展现诚意”是什么意思了——展现离婚的诚意。
  好聚好散,体面地重获自由——这一直都是她追求的的目标。
  他的妻子,真的那么想离婚吗?
  阿托斯这般“哭得”双眼通红,又挽着妻子的手臂,神态亲密地离开的样子,落在躲在远处的布朗太太眼中。这位老太太瘪着嘴“呸”了一声,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
  甜水镇的道路四通八达,和领地上各个镇子之间已经有了固定往来的邮差,但还是偶尔会有递给伯爵夫妇的急信,由骑手骑着骏马,飞速赶向甜水镇附近的庄园。马匹四蹄蹬地,激荡起一路尘埃。
  骑手把贴有“紧急”标记的信件送进庄园,直接送到伯爵大人的书房里。
  阿托斯伸手要接,却眼睁睁看见骑手把信件递到罗兰手中。伯爵大人只得讪讪地缩回手,心里不是滋味。
  但好在罗兰当场拆开火漆,将信件拆封之后,扫了两眼,立即将信递给了阿托斯。
  阿托斯见信又惊又喜:“什么,国王与王后陛下也要来甜水镇朝圣?”
  ——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他一抬头,却看见伯爵夫人一脸警觉。当然,她并没有直接嘲讽他的单纯(蠢),甚至以眼神鼓励他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更加“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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