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

  柳镜晓当即抓住丁宁的衣领问道:“怎么了?”
  丁宁大声报告说道:“报告师长,胶东四大家昨天反水了……”
  胶东四大家这次起兵算是给王自齐狠狠插了一刀子,柳镜晓曾多次催促胶东四大家早日起兵反对王自齐,甚至愿在以胶东地盘相赠之外,补助大批粮弹现款,可胶东四大家始终没有动静,没有想到在无息无声狠狠插了一刀。
  这一刀真正狠毒,王自齐驻胶东的部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据丁宁报告至少损失了四个营,而李定远一听到四大家起兵的消息,立即撤围日照,准备逃回海州。
  柳镜晓却不觉得十分欢喜,四大家可以缓解山东的局面,对这边的局面助益不大,这时候丁宁又说道:“据报昨夜杨林翼夜袭民权已经得手……”
  柳镜晓当即震惊万分,连连说道:“这怎么可能?民权驻有两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就是我们全师去攻,也不可能一举攻克!”
  接着他又大道说道:“你来报告我干什么?立即派骑兵侦察!这是不是杨林翼和李福一起设了圈套谋害于我?他怎么能打下民权?”
  丁宁带着抱歉的语气说道:“师长,我的骑兵团一得到命令已经袭击柳河车站,我是向你通报一声,马上就带部队走!”
  柳镜晓却不让丁宁走,他拉着丁宁的手走到外面去,把丁宁的手高高举起,大声说道:“大伙,听我说一句……”
  “大伙儿拼个你死我活,可战况仍在僵持之中,眼见我军处在危难之际,幸我军有丁宁这样一个好团长,率部袭击柳河车站,又协同杨林翼攻占民权,解了全军之危!现在战局已经扭转,我军即将得胜!”
  将士正处于生死一线,突然听到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低落的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用尽力气鼓起掌来,柳镜晓一边示意丁宁可以赶紧出动,一边又大声说道:“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胶东四大家也投入我们讨伐王自齐的正义事业之中……”
  丁宁是万分感动,这次袭击柳河车站还不知是胜是败,柳镜晓却已经这样一桩大功安在她身上,当即带着几十人官兵准备朝柳河车站作拼死一击。
  柳镜晓却有他自己的心思,这样一桩大功不给丁宁,那只能白白便宜杨林翼这个外人,还不如便宜了丁宁。
  等他说完这顿训话,官兵士气高涨得没法说,都准备立即出击,这时候柳镜晓却是大为不解,心想道:“杨林翼怎么会取了民权?”
  原来大年三十晚上,杨林翼照例听他的随从秘书、随从参谋给他读例行的公文时,秘书处电务股送来了通过开封转来的一封山西严东海拥柳讨李的通电,共和以来素有冒签他人的习惯,这封电报也不知是真是假。
  杨林翼听过电报后,当即把大腿一拍说:“走!让钟林给小吕下命令,连夜向民权挺进,这里交世英负责。”说罢就叫马号备马。可是讨柳乎?讨李乎?杨林翼只笑而不言,别人也模不着底细。
  由于柳军战斗时官兵每人脖子里像西装领带一样围一条红白蓝三色识别带,而李军规定每人左臂缠一条长方形的红黄白三色识别带,有部下当即问杨林翼:“佩哪一种识别带?”杨说:“两种都准备上,到时候再说。”
  杨林翼决定行动后,部队连夜出发,天气越发恶劣,先是浓云密布,冷风袭人,不久鹅毛雪片铺天盖地地飞舞起来,没一顿饭工夫,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大路小路均被大雪所埋没。这样的天气,大部队跋山涉水地连夜行军,真不是闹着玩的,前人的脚印,后边人的脚还没跟上已不见了。
  岳钟林以天气不好为由,有些裹足不前,杨林翼用严厉的口气说:“你不愿去,叫小吕把部队带上跟我走。”说毕,连饭都不吃就要走,岳钟林看风头不顺,急转口说;“我马上出发,不过你总得把任务交代清楚.究竟打谁?”杨林翼这才笑眯眯地说:“你先看这!”
  岳钟林看过严东海的通电后说:“我早就看清楚李福起不了浪,……这封电报由哪里转来?”杨林翼说:“你怎么看呢?这边明明写着开封邮政局,你没看见,关键就在这儿!”
  杨林翼顿了顿,又说道:“本来我看着柳镜晓的态势不稳了,因而决定同李福合作,可是昨天我接到这封电报后,一想是由开封电报局转来.你想郑州是李福的后方,严东海讨他的通电,能由他的后方转到各方面,证明他方寸巳乱,还能成什么气候!先下手为强,因而我决定奔袭民权,给他个冷不防,戳穿他的心脏。我也知道雪大天冷,连夜行军团难很多,但是,正因为这样大的雪,这样冷的天.谁也不会注意我们的行动,这恰恰是天赐我们成功的机会。李福的重要东西都在民权,虽然我们的部队苦一点,但一战成功,人有了,枪有了,部队一扩大,不是个个都有前途吗!假使我们等到李福败象已成才动手,不但立不了奇功,恐伯我们同李福勾勾搭搭的事,柳镜晓会给我们记上一笔。
  岳钟林笑着说:“不用说了,我给咱大伙打头阵,你们在后边订接应就是了,来他个李愬雪夜袭蔡州。”说毕就走。
  连日的大雪是罕见的,部队日雪前进,沿途冻死的、摔在雪窖里的到处都会发现,就连杨林翼也连人带马一起掉在雪窖里,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拉上来,好不容易抵达民权附近。这时候走在前头的岳钟林前来报告守军工事十分坚固,城内驻兵颇多,附近又驻有鄂军两个下来整补的旅,最后他主张:“我看这样怕要硬攻,混是混不进去的!”
  杨林翼问道:“他们发现咱们没有?”
  岳钟林答道:“看样子还没有!这样大的风雪,迎面都看不见人,路断人稀,沿途除村庄外连老百姓都没有碰见,而且我们到处找向导,扬言要到归德支援前线去,李福的部队知道我们是友军,也不会派侦探监视我们的行动,天冷,风大,哨兵都钻进掩蔽部里,谁还注意我们来袭击!”
  杨成竹在胸地说:“这就好了,叫部队把李福的识别带佩上,由小吕派一个精干的营长,带一个营先到民权同他们联络,就说我们奉李督军的命令进攻归德,由于雪大风紧,辨不清方向,失了联络,准备沿铁路线前进。其余部队一律把棉大衣翻穿上,使白里与雪成一色,夜间就分不清是雪是人,紧跟着这一个营往里混。混进去后,先到处骚扰,造成混乱,小吕主力直捣民权车站,攻击敌军背后,占领民权既设阵地,阻止反攻。第一旅全部跟着开进民权,以一团人解除民权城内李部武装,以两团兵力担任东北、西南两面的守备。主力及师部拂晓前开进去,共同固守待援。”
  当日下午五时左右.雪虽停止了,但是风大得出奇,杨军前锋邓天章营已抵萤到达民权以西十多里,遭到该处哨兵的阻止,邓天章根据杨林翼的指示同该处守军联络。守军问:“你们向归德前进,为什么不经直接向那里去.而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邓天章装的蔫不拉叽地说:“谁愿意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你们在屋子里不知道,外边这样大的风雷,别说找到道路,就连方向都辨不清楚.命令又紧,部队又不得不赶,一下子走散伙了,满山遍野都是掉队的官兵。我们这一伙没有办法,只好绕一点路,沿铁道线走。”
  “你们来了多少人?”“我只知道我们这一个营,部队满天飞的乱线了,准知道后边还有没有。”
  “你们暂停一下,我们请示苏司令后再答复。”
  苏寒秋等几个师长却都不在民权,到前线督战去了,最后报加急电报请示了李福,李福回电说:“杨林翼是我们的友军,切取联络,尽力协助,不要增加他们的困难。”
  就这样,邓营混入民权城,接着杨师的两个旅也混了进来,放枪本来就是这些土匪队伍的特长,何况是有上级命令,自然是火上加油,一时间枪声四起,火光连天,民权城内乱成一片,半夜三更,谁也模不清是怎么一回事,鄂军的后方司令部更被直接攻破。
  部队见人就抓,见枪就缴,见东西就抢。先头官兵边走边抢,后边的部队照样行事,这被俘官兵的大衣、手表,商人的袍子,都剥下来,冰天雪地,状甚凄惨。
  杨林翼是天明之前抵达民权,正遇到一营官兵劫掠个不停,个个穿着抢来的皮大衣抢个不停,杨林翼一见就骂:“龟子蛋,跪下!”
  这个营长毫无迟疑地跪下了,跟着他的一百多名士兵也随着他们营长一齐跪下。杨林翼没再说啥,继续向前巡视维持城内秩序,直到天明时分左右,才回到他的临时指挥所。这时跟杨林翼的人想起在雪地里跪的那一伙人,没有杨林翼的命令是不敢起来的。大家就向岳钟林报告了这一幕,于是岳钟林就以负咎的态度请准了杨林翼.才派人叫那一伙人回去了。
  等一夜的劫掠过去,后面上来的人没抢到东西,都是一片埋怨声,听说停在民权车站的几辆列车上还有些军事地图未能收集,司令部的参谋人员当即跑到车上去整理,打开车厢一看,却是整箱整箱的银元,这几车厢的银元是李福送上来给敢死队发饷的,一传十十传百,大伙儿立即冲上去将这几车皮的现洋一扫而光。
  等杨林翼得到消息之后,只有一部分银元交给他的军需处,大伙儿都是满载而归,岳钟林更是赞不绝口,连声说道:“杨大哥真是诸葛再世!”杨林翼却半点都不敢大意,将部队部署得很周密,各个部队却忙于劫掠,这时候鄂军如果拼死反击,倒有收复民权的希望。
  只是苏寒秋却犯了大错,误以为窜入民权的只是少数部队,结果一开始只派了一个团回援,结果让杨军有了从容布置的机会,等他集中兵力进攻,杨林翼已经严阵以待,多次进攻皆被挫败。
  而归德战场上更趋不利,特别是民权被袭补给不继,初三下午第一次有两个营集体向十七师缴枪,初三鄂军集中主力反攻民权,攻击一夜未有任何收获,没料这一天十七师骑兵团竟袭取了柳河车站,把柳河车站前线兵站的物资尽数夺获,在这种情况下,败局已定,军心已经十分混乱。
  四日上千,战局直转急下,丁宁的骑兵已经和杨林翼部会合,这些土匪部队对于十七师有着丁宁这样的女性出任指挥官十分好奇,怪话连连,有些干脆打出下流手势,丁宁倒十分大方,将柳河车站俘获的十几车皮物资全数送给杨部并当即发出。
  事后丁宁回报柳镜晓,柳镜晓又赞个不停:“丁团长重大局识大体,报销的事情交给我负责好了!”这一天向十七师缴械的鄂军多达千人之多。
  初五鄂军是真正败局已定,拼命夺路而逃,柳镜晓和杨林翼前追后赶,到当晚大多数鄂军都被迫缴械,当天下午丁宁和杨林翼部再次遭遇,这次双方却是闻到了火yao味,双方为了争夺俘虏和战利品差一点动了刀子,最后杨林翼的干部因为昨天收了人家十几车皮,对方又是个伶牙利齿的女子,嘴上难免弱了三分,俘虏和战利品大半归了柳镜晓。
  柳镜晓又是赞不绝口:“有理有节!丁宁一点都没错!”陈秀婷白了他一眼,说道:“人家软,你也好说!人家硬你也说好,你到底是想什么啊……吃药吃药……”
  柳镜晓可得意着,就连药都不觉得苦了,昨天丁宁送出去的不过是猪肉之类的副食而已,值不了几个一,至于最最重要的一节车厢,那还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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