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
说完这话载涛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他发现自己有点像杨打鬼了！以前在东北的时候贝勒爷最佩服杨打鬼就是哪个家伙一点都不怕死，他那个时候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一帮那样的人。
现在他懂了，不是他们不怕死，是在怕也要随时面临死的时候，真的没办法了。就像自己挨了这一刀一样，大青山根本就没有药，只能用一些土方子，除了听天由命，他还能干什么？怕就可以保证自己一定活着么？
忍着那剧痛骑在马上，载涛从内衣里撕下一块稍微一点的布条给自己重新包扎上：“德武，你看爷现在，比杨司令彪悍么？”
张德武点点头：“爷，您别杨司令强多了。”
载涛又是笑了：“我若是死了，队伍你来指挥，记住，哪里也不许去，就在蒙古，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不许回去。俄国人不走咱们就不走，死都不走。”
“哎！”
北京。
俄国人的攻击忽然停止之后当真让北洋军有些吃惊，段祺瑞和蒋百里马上进行了一番研究，得出了结论是两个，俄国人肯定是改变攻击策略了，老毛子不愿意趁着北洋军斗志高昂的时候和他们打这样的消耗。同时他们也猜到，老毛子很可能把眼睛盯在黄兴身上，这并不难猜。
北洋军一方面给已经快到北京的黄兴发去电报，让他小心行事，另一方面不管俄国人是怎么想的，以不变应万变，继续修筑工事。
北京城的老百姓真的是为了前线把家都豁出去了，许多商铺和居民家中根本不关门，因为没有门板，门板都被他们拆下来送给北洋军修筑阵地去了。
还有那些在城里因为地势比较好，房子比较坚固的民房商铺也是一样，北洋军在准备巷战，这一类房子他们征用了过来。老袁这次做的很地道，对于那些被征用的房屋，他做出了明确的指示，在征用前必须算清楚房屋里面的财产，老百姓能搬走的最好搬走。那些无法移动的，他负责按市价赔偿。
可是北京城很多老百姓都不和袁世凯算这个，北洋军列出清单让他们拿着去找政府要钱，他们当场就把那单子给扔了。用一家包子铺的老板的话来说就是：“这不是打仗么，你们命都不要了，我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老百姓这样的支持不光鼓舞着北洋军士兵的战斗意志，也同样鼓舞着袁世凯。袁世凯这个人双面性格，他不是那么坚持的人，有好几个晚上袁世凯也曾经动摇过，想过是不是可以再妥协一下，前线每天死那么多人，他真的害怕。
北京人民现在都说袁大总统带领着他们在抗击俄国入侵，其实袁世凯自己知道，是这些老百姓的支持鼓励着他。人民群众把他当做生佛一般，他喜欢这种感觉，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妥协了就有点对不住大伙，所以才能坚持到现在。
袁世凯这一阵子也是忙的一刻不闲，不停和洋人们进行各种交涉。
首先，他在为一旦出现局势最坏的情况做着充分的准备。
老袁在东交民巷周边设置一片非交战区。他承诺北洋军将不再那里布置一兵一卒，同时请俄国方面也不能对那一片区域采取任何军事打击手段。英国，美国，德国，法国，奥匈帝国，五个国家最终答应负责保证非交战区的安全，俄国方面也是同意了。
万一俄国人要是真的打入北京城，能让老百姓有个藏身的地方，不至于像当初八国联军进北京一样，随便哪里都可以杀人。
还有，袁世凯也在为自己如果胜利了该怎么和洋人相处与各个国家磋商着。目前各个国家的态度都不明朗，虽然除了英法俄日四国之外，其他国家基本上都和老袁建立了外交，可是关于那些不平等条约的问题却始终商谈不下来。
怎么说呢，人家也没一个人是傻子，包括德国人都是一样，德国愿意给中国提供援助，愿意废除一些赔款，但是关系到利益他们也不会说退让的。
关键还是看战争的结果。你中国挺住了，以后袁世凯是真正的大总统，人家就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要是袁世凯被俄国人干掉了，马上又起来一个新的总统，新总统愿意承认了那些条约，现在放弃了不是倒霉么？
至少在目前看来，战争还是胜负难料。
俄国人有一个很大的劣势，就是他们道路太远，兵力的投入和使用还有物资的供给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俄国人虽然也宣布和中国进入全面战争时期，但是整整一个多月过去了俄国的第一支增援部队刚刚进入蒙古，从这上面就能看出老毛子的困难。要是在欧洲打仗，估计一个多月的时间最少五十万部队就开到前线去了。
距离太远，道路不好，还有游击部队骚扰。这一切都注定了俄国人想把军事力量全部投入可能要很长的时间。而中国方面的困难比俄国人还要严重。
老袁最大的难题是什么他自己当然知道，不是训练不如俄国人，也不是战略上被动。这一段时间前线战士打的非常勇猛，北洋已经得到了世界各国最起码的尊重。但是袁世凯面临的问题是他的枪膛里面的子弹他自己造不出来！
这是中国无法弥补的，致命的缺陷！
无论是北京还是南京，都没有一个完善的军工体系，他们没有能力自己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役。老袁现在打的都是前一段时间洋人给他援助的那批弹药，老毛子已经给袁世凯算过了，再打两个月，老袁的仓库肯定就空了。
东北是有一个军工体系，而且还不错，但是在战争之前已经被杨打鬼拆散，想组合起来需要时间。所以俄国人的第二批部队就是奔着东北去的，把杨打鬼留在东北，让他不能介入关内的战斗，让他无法把比袁世凯和孙文完善一点的战争机器给开起来。
到时候就算北洋军打的好又怎么样？两个月之后你袁世凯枪膛空了，还有什么好打的？俄国人也是算过的，敢来打你，就有能干掉你的把握。
更让袁世凯雪上加霜的是英国政府对中国的态度持续的恶化，他们真的有制裁中国，并且断绝和老袁个政府外交关系的想法。这让袁世凯十分的害怕，因为他很清楚那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大英帝国实在是太强大了，当英国人对袁世凯表示出不友好的时候老袁对这一点感受是非常清楚！看看现在的中国地图，新疆那边是俄国，然后西藏就是英国，再往下走就法国，英国的盟友。然后就是从台湾到日本的一条海上防线，英国人只要说一句话，中国能被死死的锁在这个圈圈里面。
不要说日后的经济发展了，就是战争时期那些海外华人捐助的物资可能都进不来，德国想给你一点支援都要看英国人发不发这个慈悲！
中国自己还没有海军力量，真的被英国人关起来之后一点办法都没有！光凭着中国的力量和俄国人单练么？看老毛子那不慌不忙的架势就知道，人家不怕你。一个自己造不出来大炮的国家，士兵们就算再勇猛又能怎么样呢？
“萨道义先生，难道事情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么？”
袁世凯站在萨道义的办公桌前面对萨道义先生这样说话，萨道义就坐在椅子上面看着袁世凯，也不吭声。
老袁心里很是愤怒，很委屈，很不爽。可他不想对萨道义发泄。因为他很明白，发怒，只会让英国人觉得自己被他们制住了。更何况自己这个老朋友比自己更愤怒，更委屈，更不爽。
这一次中国局势的发展让英国人彻底的丧失了对中国的绝对控制，伦敦对萨道义先生在这一次事件中的表现十分不满，老袁已经得到了确凿的消息，英国政府将把自己的这位老朋友召回国内。
以后的中国和大英帝国如何相处没有人可以给袁世凯一个答案，外交冰点肯定是要来了，断绝外交关系，经济上的制裁，这些都是很可能发生的。
两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萨道义最终轻声的问了一句：“您让我怎么办？”
老袁一愣，也真的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英国人前几天给自己的是最后机会，抛弃杨打鬼，抛弃德国，事情也许还有的商量。可是自己没有给朱尔典一个明确的答复之后朱尔典已经走了，现在真的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萨道义一声叹息站了起来：“袁，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在中国的任期会是这个样子结束，相信我，我比你更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可是现在，”
萨道义很是无奈的耸了一下肩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袁世凯的眼睛跟着他的身体转动，然后说到：“难道真的会断交么？萨道义，我要是答应你日后维持你们大英帝国在中国的所有利益，怎么说？”
萨道义的手停了一下，老袁即便努力的表现出沉稳，可这句话还是让他知道老袁真的着急了。未来的中国政府是什么样子的现在萨道义看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北京，东北，还有南方政府肯定都要有话语权。维持大英帝国在中国的所有利益？这个就算袁世凯愿意去做孙文也不一定愿意，杨打鬼更不愿意！
就算他们都可以接受，其他国家呢？美国人正等着重新洗牌，德国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拉拢中国，不是说你袁世凯大总统你就可以决定的。
还有，这一仗中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北洋军损失最为惨重，要是一切还回到从前不用其他人动手，就北洋那些人就把老袁给干掉了。
萨道义一声叹息：“哎，老朋友，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现在我们只能等待结果，也许结果很糟糕，我们却已经无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