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论

  秦川却丝毫不以为异,应道:“徐兄的感觉确是高明得异乎寻常,适才秦某若非趁徐兄饮酒之时入来,恐怕亦瞒不过徐兄。”李世民一震道:“秦兄是尾随我而来的吗?”
  秦川淡然道:“正是如此。李兄当时心神全集中到徐兄身上,自然不会留意到我这闲人!”
  先不说这人是有心跟李世民来此。只是以李世民的高明修为,却懵然不知有人贴身追随,便可知此人身手的不凡。
  秦川不待二人说话,接下去道:“言归正传,刚才李兄说及令兄之事,不知有何打算?”
  李世民苦笑道:“那番话入了秦兄之耳,已是不该,难道还要作公开讨论吗?”秦川耸肩道:“李兄有大批高手随来,大可在倾吐一番后,再遣人把秦某杀掉,如此便不虞会被第三者知晓。”
  不过他耸肩的动作非常好看,更使人难起杀伐之心。
  “砰!”李世民拍桌叹道:“我李世民岂是这种只顾已身利益,妄伤人命的人,秦兄说笑了!”秦川冷然道:“你不杀人,别人就来杀你。令兄比世民兄大上十岁,当年在太原起事时,他还在河东府,未曾参与大谋。一年之后,他却硬被立为太子。在平常时期,这倒没有什么问题,但值此天下群雄竞逐的时刻,世民兄在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斩关夺隘,杀敌取城,而他却留在西京坐享其成。纵使世民兄心无异念,但令兄仅以年长而居正位,如何可令天下人心服,他难道不怕重演李密杀翟让的历史吗?”
  李世民脸容一沉,缓缓道:“秦兄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对我李家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徐子陵亦听得心中惊异,但却与李世民着眼点不同,而在于此人语调铿锵有力,说理通透玲珑,掷地有声,教人无法辩驳。
  秦川悠然道:“世民兄若不想谈这方面的事,不若让我们改个话题好吗?”跋锋寒与徐子陵都对这秦川好奇之极,此人自出言之后便将整个场面掌控住,举手投足之间就掌握了主动权。
  李世民奇道:“秦兄尚有什么话要说?”
  秦川缓缓道:“我想向世民兄请教为君之道。”
  顿时,几人均是浑身一震!首先李世民非是什么君主,何况现在只是处于打天下的时期,就算李世民有心取李建成之位而代之,那这句话亦该由他向什么人请教,而不应反被别人来考较质问。
  徐子陵心中涌起一阵模糊的感觉,隐隐觉得自己该知此人的身份,偏又一时半会迷惑不已,反倒是跋锋寒,已然有了一丝猜测,看向石帆,却发现其嘴角的冷笑,顿时跋锋寒就确定了这人身份!
  石帆心中冷笑道:“来了,嘿,当真以为这里没人认识你呢……师妃暄!”
  李世民盯着他的背影,皱眉道:“秦兄若能说出问这个问题的道理,我李世民奉上答案又何妨。”
  秦川平静地道:“我做人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很少会费神去想为何要怎么做。刚才我正是想起世民兄设有一个‘天策府’,专掌国之征讨,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郎中二人、军谘祭酒二人,典签四人,录事二人,记室参军事二人,功、仓、兵、骑、**、士六曹参军各二人,参军事六人、总共三十四人,俨如一个******,可见世民兄志不只在于区区征战之事,才有感而问。”
  李世民听他如数家珍般详列出“天策府”的组织细节,听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而石帆眼里的嘲讽之意更浓,的确,若李世民当真甘心只做秦王,天策府的设置何为?
  秦川淡淡道:“这理由够充份吗?”
  李世民苦笑道:“我服了!若秦兄肯为我所用,我必会请秦兄负责侦察敌情。所以为君之道,首要懂得选贤任能,否则纵有最好的国策,但执行不得其人,施行时也将不得其法,一切都是徒然。”
  秦川沉声道:“大乱之后,如何实现大治?”
  李世民微微一笑,才答道:“乱后易教,犹饥人易食,若为君者肯以身作则,针对前朝弊政,力行以静求治的去奢省费之道,偃革兴文,布德施惠,轻徭薄俺,必上下同心,人应如响,不疾而速,中土既安,远人自服。”
  秦川听得默然不语,好一会后才道:“昔日文帝杨坚登基,不也是厉行德政,谁料两世而亡,世民兄对此又有何看法。”
  李世民叹道:“秦兄此句正问在最关键处,只此已可知秦兄识见高明,非同等闲。未知我可否移座与秦兄面对续谈呢?”
  秦川笑道:“尝闻世子爱结交天下奇人异士,当然亦有容纳各种奇举异行的胸襟。区区一向独来独往,这么交谈最合区区心意,假若世民兄坚持要换另一种形式,区区只好告辞!”李世民向徐子陵作了个耸肩的动作,表示出无可奈何之意,微笑道:“我只是想一睹秦兄神采,既是如此,便依秦兄之言吧!”
  秦川淡然道:“早知世民兄不会强人所难,这么就请世民兄回答刚才的问题好了。”
  李世民不解道:“秦兄为何像是要考较我当皇帝的本领似的呢?”此语一出,徐子陵心中剧震,他终于想到了秦川的真正身份,转头看向石帆与跋锋寒,却见两人暗暗颔首,显然早已猜到。
  事实上秦川的身份一直呼之欲出,除了师妃暄外,谁有兴趣来问李世民这类有关治国的问题?她正在决定谁该是和氏璧的得主,此时便是在试探李世民!
  秦川淡淡答道:“良禽择木而栖,这么说世民兄满意吗?”
  李世民默想片刻后,正容道:“致安之本,惟在得人。隋室之有开皇之盛,皆因文帝勤劳思政,每旦听朝,日夜忘倦。人间痛苦,无不亲自临问,且务行节俭,奖惩严明。只可惜还差了一着,否则隋室将可千秋百世的传下去。”
  徐子陵与石帆相视一眼,不待“秦川”回答,长身而起道:“两位请续谈下去,我等先告辞了!”
  李世民大感愕然,“秦川”则不见任何动静。
  石帆等微一颔首,起身离开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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