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袭,凶中凶

  老妇的瞳孔里清晰地印着南先生的影子,时光荏苒,他未变,自己却已是鹤发鸡皮,不复当年模样:“师兄……对不起,对不起。”
  “真的是你?”南先生不敢置信:“当年你才十六岁!”
  “我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陆师兄能看出来,我也能。”老妇激动不已,猛然咳起来:“老天爷让我活这么久,原来是为了今天,哈哈哈,你知道这些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好几次差点见阎王爷,可每次都让我侥幸活下来,却是遍体鳞伤,师兄,我以为是你在天有灵看着我,着老天给我的惩罚,不是吗?”
  “师妹,你……”南先生仍不可置信,摇头道:“你杀我?”
  “师兄,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好不容易可以上台,可是你来了,你还闯进了更衣室,抚着那件戏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所有事情涌上来,我有一丝害怕,害怕你夺走我上台的机会,所以与你发生了争执……”
  老妇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南先生的脸变了,他双手抱住头,痛不欲生地弯曲着身子,苏雪暗道不好,他要找回临死前的记忆了,死前的痛苦与不甘会让他失控!
  “师兄,你怎么来了?”更衣间里,已经上了油彩,还未穿上所有衣衫,小师妹看着突然出现的南先生,嘴角轻轻地抽搐了一下。
  南先生想说话,可张口才记得自己失声的事实,双手比划着,师妹,我没等到大夫,过来看看大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可惜,南先生学的不是专业手语,小师妹看不懂,她轻轻咬着嘴唇,双手死死地缠在一起:“师兄,今天是我第一次代替你登台,戏班子成不成全在今天了,以前有人在,所有人都无视了我的努力,义父也说我缺少天赋,可是,后天的努力难道不行吗?”
  师妹,你说什么呀,今天你要好好唱,师兄会替你加油的,南先生心焦地比划着,可惜小师妹的眼神游离,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喃喃地说道:“师兄,今天是我登台的日子,你来了,我好紧张,我要成功,我要成功才可以的……”
  唉,师妹,你太紧张了,应该好好平复一下,我先走了,南先生黯然转身,小师妹却扑了过来:“师兄,你要去干嘛?你现在没法说话了,已经没办法唱了!”
  放开我,师妹,无法开口,南先生只有拼命地瞪着小师妹,不妨,小师妹的眼睛通红,手里一个东西扬起来……
  “啊!”南先生大吼一声,头发根根竖立,猛然扑向轮椅上的人,苏雪早有防备,大步往前一步,掌心的阳符拍到南先生的胸口,他惨叫着往后退,双眼赤红,可怜苏杨看得清楚,却早已没有功法,此时心急如焚:“苏雪,别伤着我的鬼友!”
  “我有分寸,堂爷爷。”苏雪一边说着,另一只手里掏出一根木针,这东西就连宁北辰也是初次看到,此木是槐木制成的,金针可治人,鬼木制成的针则能治鬼。
  “冤有头,债有主,我找到主了!”南先生阴差阳错地摆脱了黄符,伸出双手便去抓老妇的脖子,苏杨急得直跳脚,若是沾了人命,就完了!
  苏雪眼疾手快,鬼木针扎进南先生的天灵盖,噗,一股黑气浊出,南先生的鬼影子不再安稳,踉跄着往后退,直到跌到墙边,身子软趴趴地落下。
  鬼不像人的身体有骨头支撑,其实就是个虚像,南先生落下后便像一块布折叠又折叠,直到最后也看不出本来的样子,老妇反而激动不已,双手按在轮椅扶手上试图站起来,宁北辰扶住她:“您的年岁大了,悠着点吧,他不会有事的。”
  “师兄……”老妇不禁落下泪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
  南先生的鬼影子慢慢膨胀起来,终于还复本来的样子,他无力地紧贴着墙壁,颓然地看着老妇:“师妹,我都记起来了。”
  “是,师兄,我当年想登台,那次登台决定着戏班子以后的命运,我的压力太大了,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你,我呢?就连当你影子的资格都没有。”老妇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太紧张,太混乱,偏偏你开不了口,手脚比划我也不懂。”
  “你想走的时候,我太慌了,以为你要找班主告状,所以……我顺手拿起了一边的镇石,那本来是上场时要用到的道具之一,往你的头上砸去,只一下,你就躺在地上,我太害怕,夺门而逃,后来,便听到了你的死讯。”老妇流出眼泪:“我这是怎么了。”
  “太过紧张导致的应激反应,有些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便会这样。”宁北辰淡淡地说道:“你当年只有十六岁,心理素质不佳,再加上情况特殊,所以反应也异于常人,至于那一下,我以为,并不能要了南先生的命,我这么说并非没有道理。”
  “你当年年纪,从照片上来看,生得柔弱,而南先生的身高远甚于你,也就是说,你扬起镇石挥向南先生头部的时候,必须大力地伸展右臂,甚至可能要踮起脚尖,所以,这一下挥舞过去,力道可能不足以致人死地,”宁北辰说道:“您仔细想想看,在你挥了那一下之后,多久以后才有人发现南先生的尸体?”
  “足足半个时辰。”老妇说道:“怎么,难道还有内情不成?”
  宁北辰转身看着南先生:“我想,你可以问问你的大师兄,他现在应该知道真相了。”
  “师兄。”老妇推动轮椅,只想离南先生近一些:“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
  “是师娘,你那一下如宁先生所说,根本没伤得我有多厉害,在你走之后,我就醒过来,只是疼得厉害,还未起身,师娘进来了,我口不能言,只能示意她扶我起来,可是,她却猛然关上门,蹲在我身边,面容时晴时阴,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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