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六年
老徐一头黑漆漆的头发,明显染过的,他面朝花园,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放过我吧,我错了,我错了!”
“老徐!”楚老在楼顶一声呼喝,老徐停下来,一脸茫然看向楼底,看清楚老的脸,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此时,苏雪看清了那些银色的线,它们分散在徐老左右,密密麻麻,织成网,形如蛛网,而徐老正像被捕食的昆虫粘附在那张网上。
那些银线泛着浅浅的光,所有人都对它视而不见,哪怕徐老身后的工作人员,也是如此,此时正值正午,阳光灼烈,它们也丝毫不受影响。
这些银线的前端看不到尽头,养老院的楼顶张开了这么一张大网,只为捕捉一个猎物,宁北辰已经飞身跑上楼顶,他年轻力壮,健步如飞,转瞬就到了楼顶。
楼下,苏雪指挥大家找来褥子,铺了一层又一层,尽量铺得开开地,在110赶来之前,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希望宁北辰可以尽量地拖延时间……
楼顶,徐老正陷入前后两难的境地,那张网将他吸附得严严实实,往后退已经不可能,要挣脱,必须往前,但往前一只脚的距离,就会悬空坠落。
除了两条胳膊能动,身子只能在原地胡乱扭曲,存以一丝希望逃脱束缚。
宁北辰的到来引来楼顶众人的惊慌,“你是谁,怎么上来了?”
宁北辰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就被那些人拦住,宁北辰说道:“徐老,我是宁自扬的孙子。”
“我错了,我不应该告诉他,不应该!”徐老突然目露惊恐,奋力挣扎着,宁北辰也看得见那些银线,在徐老挣扎的过程中正被拉细,“别动,徐老!”
宁北辰一声大喝,徐老暂时停下,头往后靠,宁北辰推开拦住自己的两人,往一边跑,直到徐老的视线能看到自己:“徐老,你别动,他们看不到,但我能看到。”
“你真的可以看到?”徐老终于冷静了一些,有人可以看到他的真实处境!
“当然,我看到一张网。”宁北辰话音一落,楼顶的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网?
“你能看到,你真的可以看到,我要不行了,他要杀我。”徐老惊魂未定,脚底的人影就像一个个黑色的人头在蠢蠢欲动,恐惧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心,双腿有些无力,脑子稍微安定了一些,但死的恐惧又让他纷乱起来:“我不想死。”
“我知道,消防员马上就来,他们会想办法救你的,你现在深呼吸,保持冷静。”宁北辰说道:“只要你足够冷静,不要胡乱挣扎,这张网就能支撑你,你动得越厉害,它们就越来越细,如果断开,你的处境会危险,听我的,吸气,呼气……”
徐老一点点地调整呼吸,见他慢慢平静下来,那些工作人员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放任宁北辰与徐老交流。
“徐老,我是宁自扬的孙子,您应该记得他吧。”宁北辰说道。
“记得,三十年前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忘记。”徐老摇摇头道:“那是个秘密。”
徐老还有一丝冷静,当着所有人的面,只字不提细节,只是含混地说道:“它压在我的心里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说,可惜,我对一个不应该的人讲了。”
“他是什么人?”宁北辰说道。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一个清洁工。”徐老说道:“但是,我最近才知道,疗养院根本没有这号人物,可是这些年,他时常穿着清洁工的衣服在我面前出现,难道是我的幻觉,我不知不觉中就相信了他,当年的事情毫无遗漏地告诉了他。”
宁北辰见着徐老眼里的悔意,相信他并非有意泄露,内中还有隐情。
“徐老,我们都和您说过了,没有这个叫齐泰的清洁工。”一名工作人员叹息道。
“不,他可能不是清洁工,更不叫齐泰,但他出现过,我要查他的身份。”徐老说道:“但现在,就是我查他的下场!”
话音一落,徐老的身子打了一个踉跄,双膝一软,所有人同时惊呼一声,楼下的人群往前涌动,楚老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老徐……”
“六年了,”还好,徐老重新站直,有气无力地说道:“一个人六年时常出现在你面前,对你嘘寒问暖,怎么可能是假的,假的变成真的,原来这么真。”
这个家伙,六年前蒙骗了徐老,找到了宁家,偷走了降龙木!
宁北辰周身被一股寒意包围,那家伙偷走了降龙木,目的已经达到,但是,他仍然在六年的时间里出现在徐老身边,对他清洁工的身份深信不疑,这种沉着的心思与耐力令人惊叹。
这人是有多大的信心,才能凌驾于他人之上,悠哉地玩着这游戏?
“徐老,他长什么样子?”宁北辰问道。
“他总在夜里出现,灯光昏昏沉沉地,他,他年纪比你大。”徐老说道:“戴着防尘的帽子和口罩,我,我看不清他的脸,天啊,我怎么这么糊涂,要不是那天多问了保安一句,我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他知道我在查他了,昨天晚上我见到他,说漏嘴了。”
那家伙昨天晚上还在这里!
“徐老,您冷静一下,”宁北辰往楼下看去,消防员到了,正在下面支起专业的防护垫,就算徐老坠楼也无妨,宁北辰松了一口气。
徐老看着楼下,同样像看到了救星,嘴里喃喃念道:“我没事了,我没事了……”
徐老将心一横,底下的软垫几乎遍布楼下肉眼可见的范围,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事了,他大喝一声,奋力往前一跃,身后的银线啪地一声,齐齐断开,徐老的身子往楼下坠去,楼顶所有人一骨碌地往扑,来到边缘往下看!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徐老的身子落下去,眼瞅着落下去,正好掉入软垫,那些断开的银线突然嗖嗖地飞过去,卷着徐老的身子,宁北辰的心便往下沉:“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