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齐我的画

  珍妮夫人用平静的表情和颤抖声音说:“山姆死了……他居然死了……”
  莱福加特林上前两步,再次恳求道:“如果夫人手上真的有理查德家族城堡的结构设计图,还请您借给我们一用。若日后先生大仇得报,他在天之灵也会感激夫人……”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不等莱福加特林说完,珍妮夫人就疯了般喝止了他。虽然她与山姆理查德的父亲是一代人,倒推过去至少也有七八十岁了,但她除了那一头白发,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就连身材也完全不像一个年迈老妇那样臃肿或者枯槁,一副金丝眼镜亦为她添加了几分女王气质,说起话来更是威风凛凛、霸气侧漏,“来人!这三人胆敢谎报吾儿死讯,给我拖出去斩了!”
  “恩师,万万不可啊!”阿卡笛一听珍妮夫人要对苏笑用刑,当真是急得耳朵眼都要冒烟!他倒不是怕泰勒家族跟勇者闹出什么矛盾,而是怕苏笑一怒之下屠尽泰勒一族!奇怪的是,珍妮夫人命令已下,却始终不见一旁的骑士队长行动,这倒是有点出乎阿卡笛的意料了。
  “吾儿?”听到这个词,莱福加特林连“拖出去斩了”都顾不上了,目瞪口呆地问:“夫人您难道是我家先生的……母亲?”
  对于莱福加特林的问题,珍妮夫人置若罔闻,抬头用犀利的目光看向守在一旁的骑士队长,怒喝一声:“纽曼,我的话你听不到吗?还不动手!”
  “那个……”林亚峰手持一枚亮晶晶地捕兽夹向前一步,对着怒火中烧的珍妮夫人嬉皮笑脸地说:“理查德一脉单传,从老祖宗那就是淘金者,这玩意姐姐你肯定是见过的对吧?”
  “谁是你姐姐?”珍妮夫人一愣,随即怒道:“论年纪,你该唤我一声姑奶奶!”
  “哎呦,奶奶什么的多显老啊!”虽说林亚峰满嘴胡溜的本事是硬货,不过看着一个真心看不出她到底哪老的女性,他叫这一声“姐姐”倒也有几分心甘情愿,“姐姐你看啊,虽然我和笑笑只有两个人,等级也不过四十几级,可是我们厉害呀,真要动起手来,我们自己都害怕自己!本来就是讨张图纸的事,真要杀光您全家,那我们多不好意思呀!”
  珍妮夫人年少成名,纵横江湖半辈子,哪是被人吓大的?林亚峰的威胁唬得住别人,却唬不住她,倒不如说她听到林亚峰的威胁之后更显霸道,“你们敢谎报吾儿死讯,必定有所图谋!就算你们真的有本事杀尽我泰勒一族,我珍妮布达姆泰勒也绝不会任由你们随心所欲!”
  林亚峰转手将第二个捕兽夹丢到骑士队长纽曼脚下,然后才挠着头说:“说到底,您不就是不想接受山姆大叔的死嘛!这好办,您就当我们进门之后放了个屁,我们找您讨要图纸根本不是为了给山姆大叔复仇,无非就是觉得您设计的城堡太漂亮,想造一座一模一样的,这样我们就没有矛盾了吧?”
  三人此行的目的,不过就是讨要图纸,眼看战斗一触即发,就连莱福加特林都不禁认为林亚峰的主意是个好主意。
  然而,就在珍妮夫人发愣的片刻,苏笑却十分没有眼力见地站了出来,摇头说:“人命关天,死者为大,理查德先生待我们不错,有些谎能撒,有些谎不能撒。夫人,不论您再怎么难以接受,我还是得实话实说,山姆理查德先生已死,尸体已经躺在光明神教大教堂的某一副棺木之中,您若不信,大可以让纽曼队长带人去查。只不过,如果您真的是先生的母亲,如果您的愤怒真是因为母子之情,还请您交出图纸。”
  “母子之情?”听到苏笑的话,珍妮夫人忽然变得格外镇定,将手中的断笔放回笔架,转而对阿卡笛说:“过来看看,我这幅画如何?能让你拿回去交差吗?”
  珍妮布达姆泰勒的阴晴不定在雪之都可是出了名的,前一秒暴怒、后一秒大笑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阿卡笛作为她的首席大弟子,对这位老师的性子自然更加了解,既然老师都说过去看看她的画,那阿卡笛也只有遵从这一条路可走。
  “恩师的画技,比我上次离开雪之都的时候更加精纯了。”阿卡笛好歹也是混官场的,这种七分真实、三分奉承的话说得十分顺口,“从月亮到天空,浅黄与墨蓝明明对比十分强烈,可您的晕染却做得十分流畅,与此同时,交界处的笔触又是那样的分明,给人一种亦幻亦真的错觉。月下独自饮酒的落魄诗人也是惟妙惟肖,尤其是那端杯的手势,看多了还真怕它会突然动起来呢!”
  珍妮夫人摇摇头,“你如果真的这么喜欢,那就拿它回去交差可好?”
  “这……”阿卡笛尴尬地笑了笑,无奈地说:“恩师这幅画原本浑然天成,只是左上角这处空白看着总觉得怪异。我若真是拿它去交差,恩师是否也先把画补齐再说,总不能让弟子抱着个半成品回去交差吧?”
  听到这句实话,珍妮夫人微微一笑,回头对苏笑和林亚峰说:“两位勇者也来鉴赏鉴赏老身的拙作吧。”
  苏笑两人对视一眼,既然任务要他们满足珍妮夫人的要求,即便不通诗画,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珍妮夫人退后两步,任由苏笑和林亚峰围着自己的画作打转,许久之后才问:“两位勇者觉得我这幅画如何?”
  苏笑和林亚峰不通诗画是真的,但林亚峰家境比一般家庭坚实,年幼时还随父母去法国参观了卢浮宫和巴黎圣母院,对于西方水彩油画的鉴赏能力绝对高出同龄的美术生一筹。反正横是一刀竖也是一刀,他便随着性子说道:“我看这画上的地面、酒桌都落有花瓣,虽然不知道是桃花、梨花、樱花、桂花,但左上角的空白,姐姐你应该是打算画一树花枝的吧?花瓣凋零、诗人饮酒、月过枝头,每一个部分都能给人一股颓丧的美感,最起码画的意境是融合的。”
  “说得好。”珍妮夫人点头答应:“我的本意的确是在左上角的空白画上一树花枝,一方面营造画面的远近虚实,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强画面气氛的统一。”
  听到这话,林亚峰知道自己忽悠得还行,得意地点头称是。可还不等他提出索要理查德家族城堡结构图的要求,珍妮夫人却立马拉下一张脸来,冷冰冰地说:“但是,你们来了。不仅人来了,还带来了一个非常惹人厌恶的消息。”
  “老身也不能空长你们这些岁数,既然吾儿不是你们杀的,那我也懒得刁难你们。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老身作画半生,一直都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提笔不停画、停笔不再画,既然你们的到来害我弄断了画笔,那我便不会再继续画这幅图了。只是两位刚才也听到了,我也不能让我的弟子带着一副半成品离开,既然两位勇者对艺术颇有研究,那不妨就由你们来补齐我的画吧!也让我们看看,异界勇者到底是真才实学,还是徒有虚名!”
  说完之后,珍妮夫人不忘对一旁的莱福加特林说:“他们画成,我就将图纸交给你。但是,倘若他们毁了我的作品,那就休怪老身当着你们的面将那几张图纸烧成飞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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