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她视力不怎么好,今天上午匆忙出门,隐形眼镜都没戴:“…看不见。”
  “等上去你就知道了。”季严烨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那是一座道观,半年前,我在这里修养了五个月。”
  山道蜿蜒,细小的石阶一级一级向上,顶端逐渐变得细小,直至隐没在葱翠的树林和草丛间。
  阳光已然没有中午那么刺眼了。
  暖阳阳从树叶的缝隙上洒落下来,像是抛落在地上的细小的碎金。
  阮锦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脚步踩着那随金似的阳光,头顶上小鸟幽幽鸣唱。
  男人的大手温暖和干燥,又很有力的带领着她向上。
  阮锦忍不住问:“你当初坐着轮椅,这么陡峭的山路,是怎么上去的?蒋律师和老刘背你吗?”
  ”不是。”季严烨摇摇头。
  他一直走在她前面,身影高大而挺拔,淡淡解释道:“我是在他们两人的搀扶下,一步步挪上去的,走了整整两天。”
  “你不累吗?干嘛这么折磨自己的身体!”阮锦光想想当时的场景,都觉得呼吸发紧。
  他却并不怎么在意:“那时我一心想找到一个信仰,自然要努力证明自己的虔诚,就像藏民会一步一叩首去朝圣一样,身体的苦痛早就不重要了。”
  再提起这些旧事,他到底还是有几分感概。
  牵着她的大手紧了紧,转头温和的说道:“累了吗?九哥背你。”
  阮锦这会儿才感觉出,身体锻炼真的很重要。
  她平时懒散惯了,上班结束后,回家就往沙发上一摊,好几个小时都一动不动。
  现在造成的后果就是,才走了半个小时,她就喘得跟个破风箱似的,只想找到个地方赶快坐下。
  但让季严烨背她,她又觉得不好意思。
  摇摇手道:“算了算了,我歇一会儿就好。”
  季严烨被对着她,稍微弯下腰去,语气不容置疑:“上来。”
  男人脊背宽阔,看上去便有无限的安全感,阮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伏在了他的后背上。
  “抱紧些。”
  “…哦。”她这才放弃矜持,揽住他的脖子。
  山风似乎又大了些,树叶刷啦啦响着,飘飘摇摇。
  身上的大衣往下掉了掉,男人反手帮她挽上去。
  于是周身都暖洋洋的。
  阮锦眯了眯眼睛,总支棱着脖子太累,她便将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内心情绪翻涌,最终都化为无限的感动。
  季严烨直起了身子,稍微把她往上掂了一下。
  他的语气淡然:“又重了两斤。”
  阮锦:“…”
  好好地心情全部都被破坏掉了。
  阮锦:“我只是早上水喝多了而已!没有胖,没有!”
  季严烨慢悠悠迈上台阶:“嗯,喝了两斤的水。”
  阮锦:“…”
  这人上辈子一定是杆秤,精准计量重量,并且无情的播报出来。
  向上的小路越来越陡,到最后便是泥泞的土路。
  他背着她步伐很稳,一直到了山腰处一所小小的道观前。
  这道观周围的荒草都有半人高了,被风吹着微微摇动,而那木板做成的大门半开着,门轴没有上油,开阖时‘嘎吱嘎吱’,发出恐怖片似的音效。
  阮锦先开始还以为这地方已经荒废了。
  结果季严烨把她放下来,两个人一起走进去后,内院却别有洞天。
  一个灰袍的瘦小道士从正殿走出来,先看到季严烨时,他的神情明显有些紧张,紧跟着注意到旁边的阮锦,整个人忽然又放松下来。
  迎上前拱手作揖道:“师兄慈悲。”
  季严烨同他见礼,二人看起来早就相识。
  阮锦是无神论者,从未来过这种道观,当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道士又主动向她施礼:“这位女善信,贫道有礼了。”
  阮锦也急忙拱手:“道长好,道长好。”
  说完又转头看了季严烨一眼,心里埋怨这男人也不提前跟她说一声,害她连道教的礼数都不清楚。
  季严烨却语气随意道:“至净是我师弟,你不必跟他客气。”
  说着,他就把手上的行李箱递给那道长:“把正房收拾出来,给我们住。”
  语气真的就…非常不客气。
  那道长也不生气,伸手接过行李箱,随意放在旁边。
  他身子忽然又向前一扑,一拳击向季严烨的面部,一看就是练过拳法的,动作准狠。
  阮锦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叫出声来:“小心!”
  却看见季严烨并未有多大的反应,男人面无表情的向右歪头,像是预料到了似的,敏捷的躲开。
  这次不等道士动手,他的手掌并拢,早一掌劈了过去,二人一来一往,动作幅度虽小,但并不是花拳绣腿,是真真实实在打斗。
  阮锦就像在看武侠电影似的,整个人都惊了,只觉得这二人像是武林高手似的,此刻正在切磋武艺。
  她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季严烨和他这师弟并不是真的有仇,抱着你死我活的目的在打架,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她就饶有兴趣在旁边看着。
  就差端盘瓜子嗑着了。
  瘦小的道士显然是敌不过季严烨的。
  两分钟过后,他气喘吁吁的摆摆手,猛地后退几步:“师兄,师兄,可以了。”
  擦了擦汗又笑:“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恭喜恭喜。”
  季严烨没怎么出汗,慢条斯理把卷起的袖口放下:“还比吗?”
  至净道士急忙摇头:“不比了,不比了。”
  季严烨挑挑眉:“你右手里攥得那一把沙土,也不准备冲着我扬了?”
  至净讪笑着伸手:“师兄别开玩笑了,我手里可什么都没有。”
  季严烨懒得和他争辩,转头叮嘱了阮锦一句:“九哥腿上都是泥点子,先去房间里洗洗,换身衣服,你乖乖在外面等。”
  阮锦就点点头,等他进去后,自己搬着凳子坐在廊檐下。
  至净走过来:“善信贵姓?”
  阮锦:“免贵姓阮。”
  至净道士点头道:“天色已经晚了,你和师兄得住一晚再走,小观没什么东西可招待,只是后院有些栽种的蔬菜瓜果,不介意的话,就和小道一起去采摘吧?”
  他说话文邹邹的,看起来仙风道骨,还挺能唬人的。
  阮锦急忙道:“道长别客气,叫我小阮就好。”
  她跟着道士来到后院,果然那里有一大片菜地,黄瓜西红柿都结果了,红红绿绿挂在藤蔓上,很是喜人。
  阮锦就想起自己那一片蔫巴巴的菜地,心里又羡慕人家这种菜技能。
  刚想请教请教技巧———
  至净道长走上前去,宽大的袖子抖了抖,一大堆沙土扑簌簌掉出来,跟菜地的泥土混合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阮锦:“…”
  说好的仙风道骨呢?!这小道士咋这么贼?
  怪不得季严烨刚刚吐槽呢,他应该是看到这道士抓了把土,猜到道士想在打斗中使阴招…
  被拆穿后,道士才顺势把土藏袖子里,然后摊开手装无辜。
  至净脸上不红不白,镇定自若的揪了两颗红彤彤的番茄递过来:“善信请吃,这柿子是纯天然无公害栽培出来的,天天灌溉山泉水,干净的很,不用洗的。”
  阮锦依言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很好吃。
  她眨眨眼故意问:“至净道长,您这袖子里藏沙土,是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
  道士也拿了个番茄正在吃,听了这话,他就愣了愣,差点儿被汁水呛到。咳嗽了两声道:“也没,没什么特殊讲究,哈哈,只是小道练功时喜欢在袖口里放个沙袋增加上臂负重,这不巧了么,沙袋破了。”
  阮锦:“…”
  真是个好理由啊。
  又摘了些新鲜瓜果放在篮子里,两个人回到前院。
  在石桌前坐下,至净的神色才认真了些:“阮小姐的生辰八字,可以和我说说吗?”
  阮锦还在吃番茄,找纸巾擦擦手,她点头道:“行啊。”
  便把自己的出生年月,出生时间,全部说了。
  至净从屋里拿出方罗盘,低头摆弄了一会儿。
  叹息道:“果然不出所料,阮小姐跟我师兄是命定的姻缘呐。”
  阮锦并不怎么相信这些。
  她还以为这道士想通过算命骗钱,便警惕的说:“是吧?我不信。”
  至净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我跟师兄从小就认识,我们一起在泉峡山灵清观拜师,当时有八十多个学员,坚持下来的就我们两个人,他擅长武术,而我擅长推算八字,前几年也开过算命的店,但泄露天机过多,影响运势,最后只能选择出家。”
  他又说:“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也不是非让你信服,就是做个预测而已。”
  “那你预测吧,反正我不给钱啊。”阮锦这才有了些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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